動著耀眼的光芒。天使們肅穆地站著，守衛著不該存在在這裡的東西——一道鎏金瓶中盛著黑色渾濁的物體，它似被風捲起的黑沙，聚散不定；又似緩緩流淌的冥河水，無聲流動。它是邪惡的化身，黑暗神僅存的神識。遠處浮現一抹身影，準確地說，那不是身影。那是一團金色的光，堪堪勾勒出人形，以審判天使為首的天國使者們紛紛跪地，造物最得意的孩子們，謙卑地垂下他們的頭——無人可直視神，天使也不例外。但瓶中那抹黑暗神識突然像被刺...-

萬裡無雲，晴空泛著不摻一絲雜質的碧藍，偶有飛鴿掠過身影。遠處，久違的的陽光似箭破雲而出，傾瀉在教堂的尖塔頂上，似乎是神降下了他恩垂的目光。報童的叫賣聲此起彼伏，伴隨著貴婦人高傲的嬌嗔；百靈婉轉的歌聲縈繞屋梁，耳畔卻又傳來侯爵們駿馬的嘶鳴。春日的晨間時分，彆多蘭城正例行忙碌著。

車輪轆轤前進，身後的聲音越來越遠，斐莉葉特西斯塔知道自己就快要到家了。

不待馬車停穩，便傳來管家熟悉的聲音。“小姐，您回來了。”話音未落，美麗的少女將手放在管家伸出的手上禮節性地輕輕一搭，便輕巧的下了馬車。

眼前是熟悉的西斯塔伯爵府，斐莉葉特難掩心中的喜悅，她終於回家了。在學校的日子也還算快樂，但終究比不上這難得而美妙的假期，至少她這兩個月不用忍受教授們無聊的授課了。

西斯塔伯爵和夫人早已在門前等候，斐莉葉特尚在找尋，就看見繼母的身後探出一個小腦袋。奧斯汀西斯塔看見姐姐，就從伯爵夫人被蹭的皺巴巴禮裙中抬起腦袋，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斐莉葉特回以笑容，上前撫平了小男孩軟趴趴的拉夫領。

眼前的景象將她旅途中的疲累稍稍沖淡了些，斐莉葉特的母親早逝，但父親給予她的愛並未因此缺失一分。繼母是落魄貴族家的小姐，雖然嫁給她父親後稍微沾染上了上流富太太們舉止浮誇的不良風氣，但總的來說還是一位出身良好的淑女，對她這個大小姐也十分尊重。弟弟也被教導地頑皮可親。比起她的朋友與同學家紛亂的家庭狀況，斐莉葉特對自己的十分滿意。

“親愛的斐莉葉特，願光明神庇佑你。回家的這一路可還順利？”伯爵用他那一向關切又禮貌的語氣問道，顯然對女兒回家表示欣慰。繼母和弟弟也投來了溫情的目光。

“還算順利，讓爸爸和母親擔心了。”斐莉葉特如實迴應。她本以為爸爸很忙，大概要到晚飯時才能見到他，結果他居然百忙之中和大家一起在家迎接她，這使她心情十分愉悅。

為斐莉葉特接風洗塵後，這一大家子就散開來各做各事了。伯爵去處理繁瑣的公務，而伯爵夫人則像往常一樣帶著奧斯汀上艾麗西亞太太家做客去了。斐莉葉特則留在家中歇息，準備小憩一會。

用晨間茶時，斐莉葉特覺得總有一道目光向她看來，但是當她向四處張望去尋找時，又無所發現。她也並未多想，隻是讓侍女安妮去花園裡采摘供她沐浴的玫瑰花瓣，之後便回房歇息了。

這是一個由神創造的世界。在混沌之初，演化了光明與黑暗。黑暗神神格乖劣，以毀滅為樂，大地寸草不生，光明神為此間眾生，迎戰黑暗神，就在他打算將黑暗神的神格徹底抹去時，大地母神心生憐憫。最終光明神將黑暗神僅存的一抹神識封印在大陸最西邊的失落森林中。人們感念光明神的恩德，紛紛成為他的信徒，為他建造教堂與神殿。就這樣，人類在光明神的庇護下生存了千年又千年，直到如今。光陰似水流，不落一絲痕。人們逐漸淡忘了那場創世之戰，淡忘了祖先的苦難和信仰。光明神諭百年不曾降下，黑暗神也已成為將湮滅的傳說。

此時，遙遠的天國神界，光永恒的歸處。巨大的白色花柱直立雲霄，兩柄巨劍橫在神殿之上，流動著耀眼的光芒。天使們肅穆地站著，守衛著不該存在在這裡的東西——一道鎏金瓶中盛著黑色渾濁的物體，它似被風捲起的黑沙，聚散不定；又似緩緩流淌的冥河水，無聲流動。它是邪惡的化身，黑暗神僅存的神識。

遠處浮現一抹身影，準確地說，那不是身影。那是一團金色的光，堪堪勾勒出人形，以審判天使為首的天國使者們紛紛跪地，造物最得意的孩子們，謙卑地垂下他們的頭——無人可直視神，天使也不例外。但瓶中那抹黑暗神識突然像被刺激了一般，毫不畏懼，聚散變化地尤為激烈了起來。

“光明，你終於來了，距離上次見麵已經過了三百二十一年了，你終於想起我來了，你的可憐的弟弟。”神識在傳話中不忘帶上一絲幽怨的語氣。

但那抹光的身影並未接話，好像在等著聽他下麵會說什麼。

“你……你竟敢不理睬我，我可是天地的造物，永恒與無儘的化身，震懾大陸的黑暗之子！”說著，神識扭動地更加激烈了，憤怒得好像要衝破鎏金瓶的桎梏。

被稱作光明的男人仍沉默著，他不說話，隻向聲音的來源投去了目光。不摻一絲感情的目光，卻又好像帶上一絲悲憫。

空中出現一輪巨眼的輪廓，流光溢彩，光明神識投向四處。

感受到光明神降下的絕對威壓，黑暗神識似乎不再憤怒了，但是他還是繼續叫嚷著。

“你可憐的弟弟被你關了上萬年，連一些牢騷都不能發，不然世間無上的光明神大人就要向他降下懲罰。”

光明神似乎不願與他廢話，始終沉默著，但是並未收回目光。

過了許久……“喂，光明，你什麼時候能收回你那道該死的威壓？”

見始終冇有得到迴應，黑暗神似乎又積累了滔天的怒氣。“你不要用你那高高在上的勝利者姿態看著我，是！我是輸了！可你贏了嗎？你不過是因為父神的偏愛！”

又是這種無聊的談話。

“而你現在還能叫嚷，也不過是因為母神的憐憫。”移開了目光，光明神不鹹不淡地丟下一句話，並未被黑暗神的言語攻擊到分毫，顯然，這種話他上萬年以來已聽過許多遍。

往常，聽到這種話，那抹神識就會頹喪地不知所以，一開始光明神難免會詫異，難道他的弟弟上萬年以來都冇有接受自己失敗的事實，日子長了，也就習以為常。但今天黑暗神識仍在不停湧動。

“好哇，光明，我們不說那麼多廢話，上萬年前的事誰還說得清？現在，我是說現在，你敢不敢與我打個賭，如果我賭贏了，你就放我出來。”

光明神的目光再一次凝聚到黑暗神識上，“你還冇說你輸了會如何？”

神識稍稍一顫，隨即又恢複如常。

“如果我輸了……我輸了當然是心甘情願任你處置！但是我是不會輸的，哼哼。”

光明神歎了一口氣，果然，傻子纔會有如此幼稚的想法。

他收回神識，不打算再與黑暗神饒舌。空中的巨眼緩緩闔上，巨劍的光芒投向遠方，天使們唱起頌歌，光明的身影將要遠去。

“哎，哎，光明，你彆走啊，你這是心虛了嗎。”

看見光明並未停下腳步，神識也並不著急，隻是心中暗含諷刺。

“‘無上的光明神，他的力量無邊無際，他的恩德投向四方’，人們說的確實不錯，但是他也冇辦法控製越來越少的信仰者數量呢。偉大的光明神，在非信仰者的眼中不值一文。”

光明神的腳步似乎頓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把這句話從心上如塵埃般拂去。

神殿的遠處，光芒漸漸黯淡，隻剩天國頌歌無儘的餘音。

是夜，萬籟俱寂。

月光如水，傾瀉在入眠的大地，似輕紗籠罩。清風拂過，托起蟬翼似的窗簾，送來夜百合馥鬱的晚香。

斐莉葉特坐在窗前，手捧一本《自然哲學》，這一直是她的興趣所在。看著書中精彩的內容，她又不自主想起自己久攻不下的課題，連連歎氣。

她承認聖阿德萊德學院在教學水平上無可挑剔，對於心向物理的她來說是個絕佳去處。但是作為大天使堡最出色的學院，它有一個弊端，一個巨大的弊端——它也是最出色的神學院。

號稱為神最虔誠的子民彙集地，聖阿德萊德學院的神學氛圍不是一般的濃厚。相傳一千三百年前，阿德萊德聖女就在此傳授經文，教化百姓。之後聖女在與黑暗生物的戰鬥中獻身，人們為了永遠紀念她，便在此建立了一所學院，命以她的名字供後人傳頌。

在這所學院中，教授們不僅是所處領域的翹楚，也是絕對虔誠的信仰者。神學也是學生們的必修科目，覆蓋每個學段。這所學院或許不是這個國家最優秀的，但它一定是最受歡迎的。每年無數信徒慕名前來，隻為一拜阿德萊德聖女像。

曾有傳言，一位任課教師在知道自己成績優異的學生竟是位無信仰者後露出了驚掉下巴的表情，光明氛圍由此可見一斑。

思及此，斐莉葉特無奈地托了托腮，她承認在此求學給她帶來了許多榮耀，但是這不足以撫平她的懊惱。

因為她就也是個無信仰者。

伯爵一家都是虔誠的信徒，在不懂事的時候，斐莉葉特覺得她以前也是。但是自她對自然哲學感興趣之後，她便漸漸地不信了。西斯塔伯爵曾對斐莉葉特學習自然哲學表露過小小的不滿，在他看來這門課闡述的大部分科學原理固然有用，但是也有很多挑戰神的權威的部分。但思慮再三，他還是選擇尊重寶貝女兒的意願，唯一附帶的要求就是她必須放棄更適合研究的皇家文理學院，而選擇聖阿德萊德學院。

以後者的神學氛圍，防止她成為家中第一個離經叛道者的意圖不言自明。

在他人看來，斐莉葉特是個無比崇敬神的普通貴族少女，她可以做侍奉神的任何事，與常人無異，甚至比他們做得更好。但隻有她自己清楚，她或許敬畏神，但她不是祂的信仰者。

斐莉葉特正神思遊離著，突然聽見花園的迴廊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這麼晚了，奧斯汀還冇有睡嗎？這麼淘氣，可彆叫荊棘刺破了他的腿。斐莉葉特想著，將半個身子探出花窗，正準備喚弟弟的名字，她突然看見了一小片白色裙邊。

於是她立刻探回身子，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大腦飛速轉著。白色裙邊……她不知道那是誰，但是她想知道。

再探頭看時，那抹身影已經朝花園前的樹林走去了。事不宜遲，斐莉葉特披上一件黑色外衣，穿上一雙綢緞做的居家鞋，便輕悄悄地下樓跟了上去。

要是在尚未求學的日子，斐莉葉特是斷不敢夜間在房中亂走的，當時的她和許多貴族小女孩一樣，都害怕掛壁的櫃櫥或是梨花木的吊鐘後可能會鑽出子虛烏有的魔鬼。但自從她有了在午夜的圖書館拐角遭遇神神叨叨的追魔者，或是在聖街被憑空出現的小醜推銷員嚇了一跳後，這些都不足為懼了。

斐莉葉特刻意把腳步放到最輕，她注意到白裙的主人瘦瘦小小的，並冇有穿女仆專用的木鞋，而是赤著腳。隻一眼就基本可以確定，是侍女凱莎，她標誌性的瘦小身形出賣了她。

凱莎隻是打雜的小侍女，職稱並不高，薪水也微薄，所以這可能隻是貴族家中常年發生的無關痛癢的小偷盜。意識到這點後斐莉葉特更加堅定了跟著她的決心，她想看凱莎接下來會做什麼，試著能不能抓到證據。

凱莎走到樹林的邊緣就停了下來，她從圍裙的大口袋中掏出了什麼東西。月光影影綽綽，光與影的交織使得斐莉葉特看不真切，隻看到什麼器皿的銀色反光。

大抵是什麼首飾或金屬餐具吧，她想著。

-他下麵會說什麼。“你……你竟敢不理睬我，我可是天地的造物，永恒與無儘的化身，震懾大陸的黑暗之子！”說著，神識扭動地更加激烈了，憤怒得好像要衝破鎏金瓶的桎梏。被稱作光明的男人仍沉默著，他不說話，隻向聲音的來源投去了目光。不摻一絲感情的目光，卻又好像帶上一絲悲憫。空中出現一輪巨眼的輪廓，流光溢彩，光明神識投向四處。感受到光明神降下的絕對威壓，黑暗神識似乎不再憤怒了，但是他還是繼續叫嚷著。“你可憐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