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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長廊與陸上宅院彆無二致,正門鬆木荷匾,是當今江寧巡撫親提,改原名彩歡樓為錦春遊。莊愉隨下仆自入口提裙而上,繞過金窗玉闌,穿過華燈綺屏,漸漸聞得絲樂之聲,掀開一道珠翠垂簾,方至主廳門前。等候多時的青衣丫鬟含笑為她引路,因她麵有稚氣,一看即知是未出閣的小娘子,卻來官場宴飲之地,一路走來,惹列坐在此的官宦女眷們紛紛側目,她不敢多看,強作鎮定,卻悄悄紅了耳廓。她姑母姚學政夫人正和林知府夫人交耳攀談,見侄女...-

主廳裡眾人正安慰林知府和林夫人,嘴上節哀,心裡活該,方纔聽的雖是閹割版本,但能赴宴者都是半個人精,略一思索,就將故事串起來了。

林知府三郎君林清河叫人把桃園班的旦角綁到房裡親熱,不料旦角雖扮相嬌弱清麗,好歹是個男人,又素日苦練,力氣頗大,掙脫了繩索,和林清河扭打起來。

兩人打紅了眼,林清河竟撕扯不過,一氣之下,抽出腰刀往旦角撲去。

旦角碎步輕盈,歪身扭過,奪過腰刀直往他胸口插去,捅了個對穿,林清河當場斃命,仰麵倒在柔軟的地毯上。

門外下仆遠遠聽裡麵粗氣聲喘,翻騰熱鬨,還以為是主子情趣,互相偷笑。

旦角滿身是血,探林清河鼻息,知道自己再無活路,脫了累贅戲袍,翻過軒窗,踩在燈繩上走回臨時的戲班房中,讓其他人趕緊逃命,彆被自己連累。

見人各自散儘,他苦笑一聲,轉身躍進河裡。

直到林清河的小廝聽見裡麵寂靜多時,暗道不好,急忙踹門才發現林清河已死去多時。

林夫人滿臉淚痕,這是她唯一的兒子,捂著胸口說不出話來,不停去推搡頹坐的林知府,被丫鬟攔著,跌坐在椅上痛哭。

林知府臉色慘白,他剛去看過兒子的屍體,現下有外客在場,強撐著對江禦史和李翟道惱,“恕下官招待不週,壞了大人和小侯爺的興致。”

“切莫此言,”江禦史一臉哀憐,“你要保重身體,追查真凶,令郎才能安息。”

李翟也在一旁如此勸慰林夫人,他麵目清俊,青衣黑髮,見驕郎似舊兒,林夫人哭得更厲害了。

林知府點頭咬牙,回身怒視跪地陳述的下屬,“追!把那個班子的人都給我追回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一個都不許放過!”

下屬把頭埋在地上,悶聲道:“是!今日桃園班來了十一人,主凶投河,已派人沿岸搜查了,另有三個戲子、粉嫗、樂師共七人已捉拿,還餘兩個箱師和主凶的女郎在逃。”

“女郎,他竟有個女郎,”林知府冷笑,新仇上臉,勢要將那遺孤扒皮抽筋,“其餘二人可以暫放,那個女郎一定要給我抓回來!”

“是!”

接風宴變血宴,案發場地,眾人不便久留,林知府已無心情招呼他人,蹣跚著要送江禦史和小侯爺。

李翟虛扶他一把,禮待道:“林知府不必遠送,還請節哀。江大人,我先上樓去,方纔不知下麵情況,我攔著冇讓她下來。”

江禦史頷首,叫人去準備馬車,自己去尋姚學政,如此這般說了,姚學政尷尬應下,帶著姚夫人匆匆離去。

步入三樓,入口被護衛和小廝聯手守著,李翟暫放下心,裡麵似乎聽見他上樓的聲音,半開房門,綠娥側身步出,神色古怪。

李翟察覺不對,正欲發問,莊愉在門後露出半張臉。

“你進來。”

堂堂小侯爺被迫躋身從門縫裡鑽進去。

他忍。

縱然心裡有些猜測,然而關上房門回身,親眼看見一個女童從莊愉身後怯生生探出頭來,他還是不禁捂住嘴,生怕自己出聲把林知府招過來。

他的眼神狠狠質問。

哪、來、的?

莊愉看他一眼,冇出息。

她蹲下摸了摸女童的頭,輕聲道:“小七自己說。”

小七顯然剛哭過,眼角還有殘淚,小臉生得白淨,初發垂額,後綰雙鬟,插著一隻碧綠玉梳,紫灰錦裳,關節處沾了些許灰塵。

“我走燈繩上來的,”小七抓著莊愉的裙角,“爹爹偷偷叫我往樓上跑,說躲幾日再想辦法離船。”

李翟沉默了,確實是個好辦法,先騙其他人逃船吸引林知府的注意力,讓小七藏身在此,憑這身功夫,到各房采食拿水熬幾天不是什麼難事。

“讓她先住你府裡。”莊愉眼神發亮,“我想留下她。”

“我會寫戲本,桃園班的本子是我和爹爹一起寫的。”小七揪著自己的頭髮,絞儘腦汁,“我師傅是春台班的雲珠哥哥,八喜班的班主是我乾爹,我會繡花,我會做梨羹,我會沏茶,我會爬房梁偷聽……”

“好了好了,”李翟叫停,眼神複雜地看了看小七,又看向莊愉,“我帶她走。那你呢?”

小七也抬頭巴巴望著莊愉。

莊愉摸了摸她的臉,“我得回姚府。”

“他們一定想從我這裡套些你的事情,”想到兩輩子加起來第一次掌握主動權,莊愉忍不住微笑,“下個月就是院試了,臨近澄花宴,來姚府走動的人定不會少,我憑和你的關係正好能接近此事。”

說著她奇怪地掃了眼李翟,“若去江府住,我還怎麼替你打探訊息?”

“那我什麼時候來接你,”李翟裝聾作啞,“初十?”

莊愉沉吟片刻,“一會兒你派人送我回去,留下話,初十會接我去江府。”

“綠娥陪你去,”李翟立刻道,“我需要有人監視你,免得我和江禦史被你和姚文英聯手騙了怎麼辦?”

“嗬,”莊愉被逗笑了,“該擔心被仙人跳的是我吧?”

她一紙投名狀遞的是赫赫有名的江禦史,卻成了京城紈絝小侯爺李翟的幕僚,這苦向誰說去。

蠟油將儘,分不清李翟是突然紅了臉,還是燭火曖昧,投了幾分陰影——什麼仙人跳,越州娘子實在是太寡廉鮮恥了!

莊愉不明所以,懶得理會,和小七交代了幾句,叫上綠娥,下樓坐上江禦史備好的馬車,悠悠往姚府駛去。

身後江禦史和李翟目送她遠去。

越河之上,疏星明月,舫燈孤影浮動,江禦史輕歎一聲,“我明日午後啟程前往安慶,往後之事,全靠小侯爺自己了。”

霜色灑肩,青衣佩玉垂綬,淡淡江霧壓不過身周清貴,李翟肅容頷首,“晚輩謹記在心,江大人珍重。”

姚府。

江南宅院婉約,垂帶踏垛間種鳶尾虞花,莊愉攜綠娥拾級而上。

大丫鬟客客氣氣地引她一路暢行,掀簾步入。

姚夫人身著寢衣,外被薄錦,盤腿坐在朱黑漆榻上,想是要歇息了,不料莊愉竟然回府,情急之下,把人叫過來。

“怎麼回來了,”她上下打量莊愉,微微眯眼,“……小侯爺冇要你?”

莊愉一怔,大意了,內宅夫人當然能看出來她有冇有睡過李翟。

“小侯爺說今日隻想見一見,初十再接我過去。”她略抿了抿嘴,瞄了眼綠娥,不好意思地看著姚夫人,遲疑道:“他擔心昨日是姑母讓我去的灞橋……”

這個紈絝淺薄好色,疑心倒重,還派個丫鬟來監視。

“小侯爺多慮了,”姚夫人看向綠娥,對憑空冒出來的丫鬟竟不吃驚,客氣道:“姑娘怎麼稱呼?”

“夫人客氣了,”綠娥欠身,溫婉道:“奴婢綠娥,原是公主府裡的丫鬟,現跟著小侯爺。”

姚夫人笑眯眯,“安心在府裡住下,不妨事的。”

道過客套話,屏退下人,她讓莊愉坐到自己身邊,語重心長。

“今日之事你彆羞。小侯爺是什麼人?侯府嫡子,公主所出,能陪侍他幾月是你莫大的福分,”姚夫人的掌心撫過莊愉的背脊,激起一陣戰栗,“我和你母親雖不是一個孃胎出來的,但也拿你當親女兒看。收養你三年,我和你姑父從不要你報答什麼,隻是小侯爺身份特殊,身上掛個督察的職務,有你在旁,我和你姑父行事更從容些。”

她塗滿蔻丹的指尖捏住莊愉的下巴,強迫這個素來膽小溫順的侄女看自己的眼睛,親切一笑,“彆讓姑母失望。”

夜入軒窗,眼睫沾染淡淡的涼意,莊愉眼含薄淚,似受驚的林鹿,輕輕點頭,“侄女不敢。”

“隻是,”表姑娘到底是傳統女兒家,被迫上了賊船,總要擔心下自己的未來,“小侯爺身份尊貴,等他離了越州,侄女該如何自處。”

莊愉的眼淚說來就來,抽抽噎噎道:“我心知自己配不上他,斷不可能被帶回上京。”

“知道姑母有難處,”她神情幽怨自憐,眉間滿是苦意,“但總要為侄女考慮一二。”

猶如瞌睡送枕,打了巴掌正要給棗,莊愉哭鬨起來,姚夫人纔好施恩。

“姑母怎麼捨得!”姚夫人似被話語感染,帶了幾分憐愛,“你彆擔心,姑母已經為你謀劃好了。你還記得顧問清麼?”

顧問清?

莊愉雙目微瞪,淚水盈在眼眶,呆愣在場。

姚夫人勾唇一笑,猜想已拿捏住了莊愉的心思,她笑道:“你那童養夫呀有些才氣,現是縣案首,想來下個月院試也不成問題。為人懂禮知恩,你姑父今日已和他聊過了,等小侯爺一走,就許你們再續前緣。”

等等,顧問清上輩子不是被害了嗎,怎麼和姚文英勾搭上了?

他竟也是趨炎附勢,攀附權貴之人?

莊愉心中震怒,麵上卻還要驚喜一笑,乳燕投林般擁住姚夫人,“姑母疼我!”

李翟把小七運出錦春遊的方式很簡單,他找了幾個大箱子,把雅間裡自己用過的被褥、器物都裝起來,美名其曰,小侯爺用著甚好,先收用了。

箱子還是林知府的人親自運上馬車的。

等馬車踏行,小七掀箱而出,躺在地上,想起父親,悲慼嗚咽起來,哭累了想起莊愉的囑托,擦擦眼淚,從箱子裡找出紙筆,打開小窗,藉著月色寫劃不停。

到了江府,李翟掀簾,想讓丫鬟把她抱出來,卻見她眼淚未乾,咬著柳木筆帽寫著什麼,勸道:“上工也不急於這一時。”

小七說話還有些哽咽,“莊愉姐姐想趕在澄花宴前排場小戲,我得儘快寫好戲本,初十讓她看看。”

李翟後知後覺。

……莊愉不信他。

-替莊愉穿衣,“奴婢原是掖庭出身,手腳粗笨,還望姑娘不嫌棄。”莊愉心領意會,笑著點頭,“勞煩了。”綠娥引她繞過翠屏,坐至妝奩前。妝奩由半人高的整塊紫檀雕刻鑲嵌百寶而成,中間挖空做成摺疊鏡台,各處細嵌象牙、團花、螺鈿。莊愉小時候接觸過家中生意,對其中金銀耗費略知一二,不免默默歎息,越州城裡誰不知錦春遊背後是公家,林知府等人實在是窮奢極侈。綠娥慶幸當年掖庭考覈均是優等,多年手藝不減,為莊愉綰了個雙髻,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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