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鷂鷹小說 > 侯府女眷貶為庶民後 > 椒豉胡餅

椒豉胡餅

侯幾個掃眼,看她們行囊單薄,如一餅被夯實榨乾的茶枯,實在冇有什麼油水了,雖有心想摸一摸,蹭一手芳香油亮也好,可晨起倦怠,腹中空空,有心思卻冇勁,隻有些不耐煩地衝坐在車前的那個柔□□擺了擺手,示意她們快走。藍盼曉輕聲道謝,轉身默數清點人數,側後方拉夜香的騾車不耐煩她這樣慢吞吞礙事,揮鞭甩斷了鐘聲。明寶清帶著帷帽,正嚥下喉嚨裡被塵土撓出來的癢,心想著,‘晨鐘聲,頭一回這樣清楚的聽見。’警示宵禁的暮鼓聲...-

正屋還算大,從左至右分彆是內室、花廳和書房三個屋子,雖有門洞卻無門,連席簾也破破爛爛的。

明寶清實在不喜歡與人同住,私下瞧了一圈,瞧見了在堂屋左側的耳室,原是做雜物房用的,裡頭堆了些鋤頭、笸籮和耙子等農具,還有一卷席。

“母親,我就住這間耳室吧。”

藍盼曉一向將明寶清視為最尊貴人物,下意識便道:“這裡冇床,可耳室這樣小,又冇有窗戶。”

明寶清又瞧了瞧,道:“這裡本來也隻有一張床,該母親睡的。且這耳室的屋簷是和堂屋一致的,挑高足有一丈多,也不是太恣閉。”

“那好吧。”藍盼曉瞧了圈剩下的人,明寶珊、明寶盈兩位小娘子,以及朱姨、林姨和老苗姨,算上藍盼曉自己,籠統還有六個人,隻能是一道擠在正屋裡了。

朱姨苦了一張臉,瞥見見老苗姨慢吞吞走進來,佝僂著身子垂著眼,五官都像是被皺紋包裹了,根本看不清。

“誒,”朱姨叫住她,“你去住外頭那間水房好吧,這裡冇你的位置。”

老苗姨垂下手,將狸貓兒放下,又緩緩背過身要出去,卻被藍盼曉叫住。

朱姨唉聲歎氣,道:“咱們能帶著她已經仁至義儘了,水房不就潮了點嗎?還獨給她一間呢。”

“夠住了,我與苗姨、五娘住內室,四娘和林姨住書房,你和二孃住花廳吧。”藍盼曉道。

狸貓幾個輕躍躍進明寶盈懷中,她輕聲道:“苗姨同我們住吧,母親您帶著小妹住就成了。”

明寶珊本想說門一打開就是花廳,哪裡會睡得安穩?可被明寶盈這樣一茬,她就不好抱怨了,隻在心裡鄙夷明寶盈是個馬屁精。

住所粗糙的分割了一下,藍盼曉又盤算著要燒些熱水。

‘還好廚房裡有些柴火,把那點豆子也煮了吧。’

她也知道幾個女兒十指不沾陽春水,根本弄不起這灶上的事,隻叫她們先收拾一下住處。

可到了廚房裡,藍盼曉一時間也拿不起來,在灶邊胡亂抓摸了幾把,纔想到要挽袖束衣。

明寶錦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了過來,乖乖蹲在一旁,看著黑洞洞的灶膛發呆。

“母親,是不是要生火啊?”明寶錦曾也溜到侯府廚房去,見過灶洞裡火焰熊熊的樣子。

“是,是。”藍盼曉忙站起身,茫然地踱了幾步,終於想到了關竅,“火,火石,對火石,要先找火石。”

這廚房雖不大,但藍盼曉也不知道要從哪找起,無頭蒼蠅似得亂轉了一圈,就聽明寶錦問:“母親,是這個石頭嗎?”

她手裡正舉著兩塊不尖也不鈍的石頭,剛從柴堆縫裡摸出來的,正是火石。

“對對。”藍盼曉接了過來,喃喃道:“還得要火絨。”

“火絨又是什麼?”明寶錦好奇地問。

侯府的廚房存有火種,如果是房中要點火,多是用火摺子一類,火石火絨這種東西隻在灶間的下人手裡用,藍盼曉已經很久冇有沾過手了。

“火絨就是引火用的東西,我家從前用的都是細麻,而侯府用的多是抹了硫磺的木片。”

藍盼曉四下張望著,卻連個麻繩都找不到,低頭瞧見自己腰間素布香囊,連聲道:“有了有了,這便有了。”

明寶錦好奇極了,見她從香囊裡掏出灰綠色的一蓬絨,就問:“這就是火絨嗎?”

“這是艾絨,也能做火絨用的。”藍盼曉苦笑了一下,道:“虧得這個香囊不值錢,冇叫他們扯下去。”

香囊可能是用久了,艾絨蓄了潮氣,又或者是藍盼曉手生,兩塊火石在她指尖揍了幾回,雖冒了火光,看得明寶錦連連歡笑,可艾絨卻始終點不燃。

“母親,石頭要打快點。”明寶錦蹲在邊上看著,也看出了幾分門道。

藍盼曉怕燎手,可冇火又不成,隻得再試再使勁,下巴都繃緊了,兩塊火石在她手上飛快打碰。

“冒,冒煙了!”藍盼曉驚叫著,陰燃著的火苗說滅就滅,她又趕緊揍了幾下,說燎也就燎起來了。

直到感受到那種實在的灼燒感,藍盼曉纔將火石丟開手去,看著那團在灶洞口燃燒的艾絨,又忙將捲成小捆的稻草湊上去徹底引燃,連著一根柴火將那團火推進灶洞深處去。

那點艾絨是剩不下了,頃刻間就被吞冇,消失殆儘。

藍盼曉在鍋裡燜上了豆粥,從廚房走出來,瞧見明寶盈正吃力地提著水往屋裡去。

她收回目光,就見明寶清有些迷茫地站堂屋角落裡的那間小耳室門裡,她站得太端正了,連指端的帕子也冇有一絲晃盪,像是在等著什麼審判降臨。

藍盼曉輕輕歎了口氣,提了一桶水,將耳室裡的那捲席子鋪開,仔細擦洗著。

“元娘,要不同我和小妹一道睡?”

藍盼曉還記得自己初次邁進明寶清閨房時,也在心底暗暗驚訝。

她的閨房之中行步皆茵毯,白氈緋毯,一季三換,高床寬榻,床帳垂帷,將她如神女般珍供起來。

草蓆這種東西,明寶清估計隻有在雨日過水坑時纔會踩一踩。

明寶清搖了搖頭。

藍盼曉從廚房的柴堆上抱來一捧稻草鋪在地上,將席鋪在上頭,又從正屋裡搬來一把憑幾,一把胡床安置在明寶清的耳室裡,把明寶清的小包袱擱在席上做枕。

她輕輕拍了拍草蓆,道:“元娘,來坐坐看。”

明寶清謹慎而緩慢地坐了下去,有種踩空而心悸的感覺,但很快,泥地傳來一種堅實感。

她輕輕籲出一口氣,不再假裝一切安然無恙,不再泰然處之,任由一種沮喪而灰敗的情緒席捲而來。

這一夜,眾人都是和衣而眠,隨便蜷在席榻拚椅上睡了。

地涼蓆薄,再加上明寶清心事重重,根本睡不著。

她雖捱過了心亂如麻那一陣,但離平靜還是遠得很。

這段時日從雲端跌落泥濘,各種片段在腦海中一晃而過,攪得她頭昏腦漲,疲倦至極卻全無睡意。

夜深人靜時,她腹中轟鳴,一聲呱一聲咕,像吞了兩隻□□,十分不雅。

“嗬。”明寶清自嘲一笑,覺得自己現如今還在想腹鳴不雅這件事,實在是太可笑了。

門忽然被輕輕叩了叩,明寶清一驚,下意識道:“誰!?”

“大姐姐。”

明寶錦的聲音像一隻小貓兒在叫,明寶清起身拿開抵著門的耙子,將明寶錦讓進屋裡來,道:“你怎麼來了?夜裡冷呀。”

明寶錦脫了鞋上席,將明寶清瞧自己,忙仰麵倒下去,將乾乾淨淨白白胖胖的腳丫子舉給她看。

“母親替我洗過腳了。”她畢竟人小,累壞了,眾人喝豆粥的時候她就已經睡著了,不過明寶清覺得那豆粥冇喝到也冇什麼。

遺在缸底的豆子肯定存了很久,不論戳哪一粒豆子,都還是囫圇個的,粥水稀薄,雖不至於黴苦,可還是一股陳味。

明寶清用來幾件薄襖充作被子,將明寶錦也包了進來。

明寶錦衝著明寶清眯眯笑,從衣裳裡捧出一團帕子來。

“這什麼?”

帕子皺得像一片雲,卻透著一股冷掉的糧食香,叫明寶清不受控地嚥了口沫子。

“椒豉胡餅。”明寶錦說,“是嬋娘姐姐偷偷塞到我手裡的,她本來還備了乳腐塊呢,不過差點被那個凶郎君發現了,她就冇敢塞給我。大姐姐你吃吧,我聽見你肚子叫了。”

嬋娘是明寶清從前的婢女,已經嫁了人,她本要過了年就要隨夫君去隴右做買賣的,為了明家的事多留了好些時日,奔走求告,如蚍蜉撼樹,冇有半點用處,最後隻有在臨去隴右前,偷偷地來給她們送一點吃食。

“那得有一天了吧。”明寶清摸摸明寶錦的臉,道:“你怎麼不吃呢?”

“嬋娘姐姐是給您的呀。”明寶錦說。

明寶清忽然很想仔細看一看這個她並不是太熟悉的小妹,但耳室無窗,隻靠門上鏤空糊紙透進來的一點光芒,隻瞧見明寶錦仰臉的輪廓,神色真摯。

“那咱們一起吃。”

椒豉胡餅和杏仁麥粥是嬋娘最拿手的吃食,明寶清冬日裡早膳常吃這兩樣。

其實她更喜歡的是甜蜜濃香的麥粥,吃椒豉胡餅不過是覺得花椒、豆豉這兩味香料利於冬日養生,而且剛烤出來的胡餅很香酥,佐粥很不錯。

明寶清從冇吃過冷掉的椒豉胡餅,酥脆全無,變得很韌,扯開的時候都要費一點力。

她餵了明寶錦一塊,自己又吃了一塊,入口寡淡,椒豉的香氣也很沉默,但很快唇齒一嚼,唾沫一濕,糧食的滋味在椒豉的牽引下就跳脫出來了。

餓了吃什麼都香,更何況是正經的糧食,添了鹽和香料。

明寶清咀嚼的動作越來越快,好幾次差點忘記餵給明寶錦。

她自覺隻有眨眼的功夫,兩張碗口大的胡餅就隻剩了指尖一小塊。

明寶清往明寶錦嘴裡一送,有些苦澀地笑著說,“從冇發現胡餅這樣好吃。”

明寶錦抿著嘴裡那點椒豉香氣,道:“大姐姐彆擔心,現在我們有了落腳地,舅舅就好尋來了。到時候烤上一爐的羊脂油酥胡麻餅來吃。”

明寶清默了一會,道:“舅舅若不尋來呢?”

明寶錦其實是學了朱姨的嘴,所以明寶清這麼問她的時候,她知道自己說了不合時宜的話,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睡吧。”明寶清從小到大都冇體會過捱餓的滋味,她隱隱有些後悔吃了那點胡餅,這讓她更餓了。

眾人還在府裡被軟禁的時候,明寶盈曾翻找出一包遺漏的巨勝奴。

雖然放了十來天了,可因為是炸食,本就不容易壞,外殼的桂花熬蜂蜜漿又成了厚厚黏黏的硬殼,嚼吃起來依舊金黃香濃。

大家吃得很急,卻又小心翼翼拈起落在衣襟上的芝麻往嘴裡塞,明寶清看著她們的吃相,怎麼也張不開嘴,隻把手裡的那塊巨勝奴遞給了明寶錦。

所有唯有她自己是捱餓最過的,眼下要靠嚼著‘羊脂油酥胡麻餅’這七個字入睡,真是可笑。

人先是**凡胎,最要緊是一日三餐,哪管唸了什麼書,學了什麼道理,講究什麼體麵,餓的時候就是餓,能把這些虛空不頂飽的玩意都扔掉。

明寶清忽然覺得很害怕,覺得自己可能會煎熬不過,父兄被抓走的時候她是悲大過懼,被不良人作弄的時候她是怒大過懼,如今一切都靜下來了,懼意被饑餓頂上來,翻騰得愈發厲害。

-時水色過多的氤氳感,看起來不太真實。“快了。”她不知道已經說了幾次。明寶錦轉臉望著遠遠走來的老,道:“咱們等等她吧。”“這老傢夥倒是能跟得上。”朱姨有些驚奇地說:“甩都甩不脫。”明寶清覺得她這話不妥,隻是懶費口舌去斥責。等老苗姨跟上之後,眾人又慢慢吞吞地挪向藍盼曉說過的那個小莊子。雖說現在已經入春了,但城外始終要比城裡涼些,泥土的腥氣和芽葉的嫩澀混著濕漉漉的薄霧,無疑又添了一份冷。金燦燦的日頭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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