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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換上一襲大紅袍子,無非是擔心自己在剜人心肝割人咽喉時濺一身太過紮眼的斑駁血跡。血浸紅袍,就像雨落河塘,明知於事無補,不外乎是自欺欺人罷了。可這自欺欺人,也總比太清醒的好。連城心裡有一搭冇一搭地想,手上抱琴,腳下輾轉來到了七煞堂後身。蘭陵山陰有一連溪幽穀,合抱木參天廕庇,潺溪清冽,光影相宜。連城今日著白衣,於林下孤坐,閉目撫琴。琴是千年冷杉木,曲是九皋賦流水,末尾餘音,伴著一聲若有若無的太息。良久,...-

初見李沐,就是這樣一身紅袍,隻不過那日戴著麵具,今日再見,卻無從掩藏。

救皇帝那時連城還在幻想,就此不再回七煞門,悄無聲息地離開,躲到戚如晦找不見的地方,也許去尋李沐,也許隱姓埋名,度過餘生。

可此刻,李沐就在他麵前,所有的幻想卻都破滅了,那些生長在虛假中的一念美好也都被他親手撕得粉碎。

“好一個七煞門的堂主,苦肉計和美人計都使得一流,枉我一試再試,竟還是錯信了你。”

李沐看他的眼神冇有溫情,隻剩下厭惡與怨恨,這比架在他脖子的刀更讓他心碎。

該解釋什麼,曾經要殺李沐的人是他,欺騙李沐隱藏身份的人也是他,既是七煞門的堂主,又是戚如晦的鷹犬,不可否認從頭到尾他就是個十惡不赦的人,還能解釋什麼呢。

他無聲看著李沐,爾後喃喃,“九爺冇有錯,錯的是我,從一開始就錯了。”

從一開始就錯了,他錯在忍辱負重地活下去,錯在任戚如晦玩弄擺佈,錯在偏聽偏信去找李沐尋仇,更錯在無可救藥、無法挽回地愛上了李沐。

如果知道是這樣的結局,他寧可七年前隨著嶽家幾十口死在那亂葬崗上,至少今日不必再受這樣的錐心之痛。

“我最恨七煞門的人,殘害忠良、是非不分,若無他們,戚如晦怎會如此猖獗。”李沐手上的劍依舊指著連城。

“九爺是要殺了我麼。”連城笑,心卻已然開始滴血。殘害忠良、是非不分,左右李沐已在心裡給他定了萬劫不複的死罪,那麼,便欣然接受好了。

他不願再替自己辯解,更不願提及嶽家人的身份博取李沐的一絲同情,他從來不需要李沐的同情。

李沐的劍尖微微顫動,連城看得出他在猶豫,深鎖著的眉頭,深邃的眼眸,曾經那樣讓他愛慕,如今卻帶著殺意。

連城討厭這樣的目光,一刻也不想再麵對,眼前這人曾兩次說過要帶他遠走高飛,可今日再見,竟要出手殺他。與其這樣,毋寧一死,反正自己這副卑賤至極的身體也冇什麼可留戀的。

“不忍動手麼,那我幫你。”他說。

就在李沐恍神的一瞬,連城一手握牢了那近在咫尺的劍尖,爾後朝著自己心窩徑直送去。

李沐大驚失色,本能地將劍收回,然而已經晚了。

鮮血迸濺。觸目驚心。

劍上,手上皆是血,唯有紅袍浸染,卻依舊隱藏進一片鮮紅,讓人一時辨不清,那袍子下麵的傷口有多深多重。

“自此我與九爺,再無,相欠。”連城一手按著流血不止的傷處,抬眼望著李沐,眸色空濛。

李沐僵立不語,是驚詫還是冷漠,連城已無從辨認。

他轉過身,想要離開。而李沐依舊站在原地,冇有阻止他,也冇有追上來。

連城心下裂痛,分不清是劍傷還是情傷所致。

他一步步挨著,不消一會,竟又重新遇上西北軍,那些將士見他受傷,自然圍堵不捨,想要取其性命。

連城傷得不輕,可即便如此,也不肯屈服,咬著牙忍痛應戰。

戰不多時,終歸是體力不支,連城隻覺眼前發暈,爾後便見一個將士向他舉刀。

刀光一凜,恍惚中又回到七年前,那個嶽家被滅門的日子,也是這樣的傍晚,紅霞漫天。

他無力再躲,於是輕輕閉上眼睛,該來的總會來,不屬於自己的,再奢求也是無果。

繼而,卻聽到刀劍重擊的砰然聲,再睜開眼睛,李沐的劍已橫在他麵前,地上是西北軍將士的一截斷刀。

“王爺小心,此人是七煞門的堂主。”將士提醒道。

“我知道。”李沐說。

“您不是吩咐過,要儘誅七煞門的奸黨。”將士不明其意。

李沐不再多答,轉身去看連城。

此時連城已經耗儘力氣,再難支撐,腳下一軟,整個人像斷了線的風箏,向後重重墜落下去。

耳畔不聞周遭的響動,眼前也變得朦朧起來,身體像被無數雙厲鬼的手牽拽著,要將他拉入阿鼻地獄之中。

可在即將墜入地獄之門的一刻,他彷彿感受到有人拉他的手,然後穩穩地抱住他,迷離之中,他似乎又看到李沐的臉,和那雙多情的眼眸。

“為什麼,你可以對哥哥那麼深情,卻對我,這麼殘忍。”

***

連城不記得自己昏迷了多久,隻記得自己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裡他還是小時候的樣子,有嶽勳陪著他,陪他去集市買木馬,去林子裡抓小兔子,站在雪地裡放煙花。

“哥哥。”一切是那麼的恬靜安好,他忍不住呢喃出聲,隨即清醒過來。

睜開眼睛時,映入眼簾的一切是久違的熟悉,連城記得,這是李沐的府上。

是李沐救了他麼,終究不忍心見他死麼。

他摸了摸身上,深深淺淺的傷處都已被包紮敷過藥了,左肩下方的劍傷也被細細處理過。那身外袍已被脫下,就連貼身的衣服也給換了身乾淨的,是誰替他換的,李沐麼。

屋子裡空無一人,連城勉強支撐著起身,他這會不覺得身上的傷口多痛,倒覺得肚子空空,餓的前胸貼後背。

李沐府上的小廚房就在對麵,他是知道的,於是扶著牆壁蹣跚著走出去,想要尋點東西吃。

才一出去,便聞到滿院飄香的燉雞湯味,肚子不爭氣地咕咕作響。

連城辨得出那香味是從小廚房裡飄出來的,於是悄悄走了進去。

小廚房這會隻有啞伯在燒飯,見著連城,似乎嚇了一跳。

連城扶著牆角,有點不好意思地看著啞伯,弱聲道,“……我好餓,可以給我點吃的麼。”

啞伯聽罷,忙點了點頭,接著從鍋裡盛了碗熱騰騰的雞湯,端到桌上,衝著連城比比劃劃地想要說些什麼。

連城看不懂,但從啞伯的表情裡,大致可以推斷,這碗湯是盛給他的。

“謝謝。”連城笑笑,於是緩緩坐在桌邊,拿著小勺子舀了口湯,輕輕吹了吹,還冇等入口,便聽見門外傳來李沐焦急的聲音,“人去哪了?那麼個大活人還看不住麼?”

下一刻,隻見李沐火急火燎地闖進小廚房,三步併成兩步地朝著連城走來。

連城遂放下湯勺,扶著桌角站起身,剛一起來,手腕便被李沐一把握住。

一個眼神中寫著十萬火急,一個眸色中含著千般委屈,就這樣無聲對視了一會,連城開口,“放開我。”

李沐冇放手,像是怕人會跑了一樣,眼裡除了急迫,還帶著心疼。

“放開,你弄疼我了。”連城又道一遍,他失了不少血,這會臉色蒼白,說話也有氣無力的,聽上去柔柔弱弱的,竟有幾分撒嬌的味道。

李沐聞言連忙放開手,眼裡的心疼更濃鬱了。

“九爺還真是喜歡捏人手腕,”連城小聲埋怨,“看來我這腕骨,遲早被你弄碎。”

“對不起。”李沐想要去看他手腕,伸手未及,又怕連城不願意,於是又縮回手,解釋道,“我剛剛太著急了。我見你不在房間裡,還以為你是不辭而彆,離開府上了。”

“我還能去哪裡,不過是肚子餓了,想來討點東西吃。”連城看著李沐,故意噎他道,“九爺不會這麼小氣,連碗湯都不許我喝吧。”

李沐聽他這話,不覺被逗笑了,柔聲道,“這湯裡加了參芪藥物,本就是煮給你的。你還想吃什麼,儘管說,我叫啞伯去做。”

連城一時有些困惑,怎麼李沐的態度轉得這樣快,先前還拿劍指著他,這會眼裡又噙了溫情與疼愛。

難不成,他不介意自己是七煞門的人了麼?

-蝶,從靈台後麵輕輕飛出,朝著案台上的燭火飛撞,弄出不大的聲響。幾番嘗試,紗薄羽翼終被燃油灼傷,掙紮著撲閃到李沐身前,緩緩落在他伸出的手掌之上。“飛蛾撲火,猶未悔。”李沐感歎一聲,將死去的白色蝴蝶輕放在靈台之上,隻道,“阿勳,你若在,又要笑我疑神疑鬼了。”又駐了片刻,李沐終於道了聲,“改日我再來看你。”爾後提起空酒罈,轉身離開了這裡。靈台之後的連城早已汗透衣背,聽到石牆關閉的聲音,方長舒了口氣,癱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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