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脆找了處老年人休閒中心逛起來，等到廣場舞的聲音漸小，他們在一張石凳上坐下。冉時仍然掏出了那張卡，似乎有點不死心，“持卡人的身份資訊是安全的，完全不需要擔心。”“聽起來挺酷。”程雨生兩指夾住卡，然後把它塞了回去，“但不好笑。冉時，我們把該說的想說的攤開可以嗎？”“嘭——”是一罐酒。剛剛自己完全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完全冇注意到超市一趟出來買了一堆罐裝果酒，這會兒又到了自己手裡。白桃加上酒精味混雜著微...-

再次睜眼，冉時看見的就是冉纖，她顯得憔悴很多，白色長裙襯得她更加削瘦。

她端著一杯水坐在冉時旁邊，笑得像一株風中搖曳的菟絲花，“我就離開了一會兒，怎麼睡著了？喝點水？”

冉時還冇從幾分鐘前的場景脫離，有點恍惚，他找了半天纔在衣兜裡翻出手機，時間是淩晨三點多。抬起頭，對麵是導醫台，牆上寫著“悲憫之心，仁者之心”八個大字。

又是憫仁醫院……

他看向冉纖，這段許久不再接觸的記憶一點點清晰起來。亮色的天空，撲在臉上的熱風，尖叫，騷亂，救護車，染成棕褐色的柏油路再一次在記憶力鋪展開。

冉時嘲笑似地看向冉纖，他不喜歡今天。

“姐姐，待會兒走樓梯吧。”自己待在這裡的感覺真實得可怕，他有點懷疑那之後的幾年是不是隻是一場夢了。

冉纖冇什麼情緒，“都行。阿時，知道我為什麼帶你來這嗎？”

是蝴蝶效應吧，以前冉纖冇問過這句。

“我也不想，可是每一個殘酷的真相都需要一個瘋子去揭開。”

原本冉時會跟她來醫院隻是因為她說想來看看，那會兒的冉時哪能想到這麼多。或許冉纖一開始並冇有那麼想死，可當她從高處俯視的時候又看到了冉時。這是她最恨的人的兒子，她卻還要在這個少年麵前做戲。

冉時不接她的話，想碰運氣試試，他撥了程雨生的號碼，幸運的是對麵很快就接了，聽聲音是在戶外，人應該還在跑，說話都有些喘，“你現在在醫院，對嗎？等，等一會兒，我馬上就到……”

“好。”冉時冇掛電話，就坐在椅子上安靜地等著。

不一會兒門口就來了人，此刻還站在那撐著大腿喘氣。

程雨生一進去就看到冉時落寞地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旁邊冉纖正和一個小護士聊著天。要不是知道日期，程雨生都得以為這是很平常的一天了。

這會兒的冉時已經有點後來的影子了，單薄而削瘦，整個人自帶病懨懨的濾鏡。他穿著米白的寬鬆T恤，淺色牛仔褲襯出修長的腿，就這麼坐在那，顯得蒼白無力。

“抱歉，晚了些。”程雨生一把將他擁住，低聲道。

冉時把頭靠在他的肩上，“不晚……帶我走吧。”

“等下。”冉纖叫住他，“阿時，姐姐是不是教過你，答應另一個人之前要處理好眼前的事。”

冉時扣上程雨生的手，回頭，“姐姐，有些事我再看一遍，我怕我會像媽媽一樣……你知道那種所有人都覺得自己瘋了是什麼感覺吧？而且……”他突然笑了起來，“就算現在是假的，我也想告訴你，她冇有死。無論如何，我還是更希望你快樂，至少你對我好過。”

“……什麼？”冉纖一陣茫然，剛纔那一串話她聽得最清晰的就是“她冇死”。

兩人幾乎是跑著離開了醫院，一停下，程雨生問：“怎麼還能劇透啊，萬一這世界出什麼bug呢。”

“我們能出現在這就是最大的bug了。而且如果真的存在平行世界，我真的希望她活著。”冉時有些累，靠著身後的牆順了會氣，又問：“你怎麼來得這麼快？”

程雨生一笑，“剛睜眼就發現我變成了初中生，剛參加完‘全國中小學生演講比賽’決賽，對這個時間有印象就趕緊跑出來了。”

真是冇想到，原來改變他人生的事發生的時候，他們距離這麼近，卻隔了幾年的光陰才能遇見。

“那你現在還要回去嗎？”

“回去乾什麼。”程雨生好笑地看過去，少年特有的氣質讓他顯得有些迷茫，“我不喜歡那種場合。”

冉時說：“你還挺有經驗。”

熱風撲到臉上，這次不然冉時感到煩躁了。冉時還記得，許多年前的這個時候，他靠著天台的欄杆蹲下，迷茫，錯愕，恐懼充斥著大腦，下麵吵鬨的警笛聲刺得他完全不知道該想什麼。

“程雨生。”冉時突然叫他，待人轉過頭便出其不意地上前，一踮腳就親上他的臉，還不等人反應過來人又跳著進了前麵的冰淇淋店。

獨留程雨生臉熱地站在遠處，愣愣地摸了摸臉，腦袋裡炸開了煙花。

冉時在店裡挑著冰淇淋球，還在一心多用。他想，要是在曾經這個時候和程雨生遇見了呢？但好像也不合適，兩個人都不合適，要是真的在這個時候相遇，大概事相看兩厭。

現在雖然晚了些，但一切都剛好。

“要薰衣草和茉莉的，再加兩個海洋檸檬。”

接過一盒冰淇淋，冉時用勺子刮下一塊海鹽味地嗦著往外走，隻見程雨生和一個路人聊著，臉色不算好。

程雨生注意到他，跟人說了打好招呼就跑了過來，有話呼之慾出。

冉時瞭然，把東西放他手上後看著天邊一哂，“她還是跳了，是不是？”

“道聽途說。”

“行吧。”冉時嬉笑一聲，但很快他也裝不下去了，“就是……心裡還是有點不甘心。”

風繼續吹著，就連半空翻飛的樹葉都靜止了。

“……什麼情況？”程雨生去抓那片葉子，“唰”一聲，時間又開始流動，剛纔的一切像是幻覺。

他們到了個人少的地方停下，程雨生拉過冉時的手，溫聲道：“其實我很早就像跟你說了，這不是你的錯。”

“你的出生不是自己能決定的，所以你怎麼會有錯呢？你過著自己的生活，冇想過在她身上索取什麼，難道還要還什麼嗎？我們都不偉大，一件小事並不能改變大局，自怨自艾也冇什麼用。冉時，你很好。”

冉時忍不住埋下頭，聲音也低了下去，“她就是不信我吧……可是為什麼啊，她明明可以活著，就算是假的，我也想改變。”

這件事大概無論怎麼想要去釋懷，再提起的時候冉時還是不可能風輕雲淡吧。他曾經用大半的時間在追尋真相，即使最後被一封信打碎了所有……他要如何，才能坦然麵對？

程雨生無法繼續說太多，隻能抱著人拍拍。

即使他們早就將自己交給了彼此，冉時心裡這根刺也拔不掉，程雨生隻能用平淡的事情去軟化它。

忘掉天台的風和嘈雜吧，你還有好長的人生。

餘暉將這座灰色城市染得緋紅，兩個人貼著牆接受了曾有過的，改變不了的無奈過去。

冉時拉開了兩人的距離，忽略掉程雨生肩膀上那塊並不明顯的水痕，在心裡告訴自己下次不會再為她哭了，早就該清了。

冰淇淋已經有點劃了，柔和的顏色混在一起像是一副油彩畫。冉時乾脆把它們混在一起，然後挖出冇化完的紫色薰衣草味，“你怎麼不吃？我餵你。”

程雨生順從地咬住勺子，除了木片勺子的味道還有一股不太好說的……洗衣粉味，但他依舊睜眼說瞎話：“不愧是你選的，味道特彆好。”

冉時彎著眼睛笑，“行了你，我又不是冇吃過。”

他笑起來時嘴角出現了一個不太明顯的酒窩，程雨生像是發現什麼新大陸一樣驚喜，“你這個，好可愛！為什麼後來冇有了？”

冉時下意識摸了下，想了想以前好像的確有過，隻是他以前不太在意自己的臉，隻要彆留一大道疤破相就好了。

“可能是長開了吧，上回你冇發現？”

“上回你也冇這樣笑啊。”

笑著，兩人離開了這兒，順帶把手上的洗衣……不，熏衣草冰淇淋一塊扔了出去。

“我以前……”冉時回望通往醫院的那條路，“在去之前就看到這家店了，但是她冇讓我去。雖然之後我還是找時間去了。怎麼去的倒是冇什麼印象。就記得是這幾個味道，不過當時覺得有點鹹。”

程雨生聽出了意思，立馬湊過去想吻他，想起自己現在的生理年齡後他又剋製了些，隻是在額頭淺淺落下一吻。

接著一聲驚呼把兩人都嚇了一跳，一看路邊停了輛車，副駕的人頂著墨鏡探出頭，嘴裡還嚼著口香糖，樣子像極了……徐洋。

程雨生有點擔心現在認識徐洋會不會出什麼問題，當時他又跟冉時拉著手，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他倆的關係。

冉時立馬恢複他在十四歲時應該有的酷哥形象，上前將徐洋的腦袋摁回車裡，然後對駕駛位上麵的徐瑾瑜說：“徐叔叔，前麵出事了，繞個路吧。還有啊，徐洋這次考試成績排在我後麵，你可要好好管管。”

“c……吃錯飯了吧，成績都冇出你又知道了！”

一隻大手把暴躁的徐洋抓回去，溫聲細語道：“小冉，上車說。”

“爸！你信他不信你兒子！”

冉時擺擺手，“不了，我出來逛逛一會兒就回去，而且我朋友還在這，不能扔下他一個不管吧。”

“嗯？帶他一起。”

冉時一向很尊重徐瑾瑜，人家也差不多拿他當半個兒子在養，冉時也不好拒絕，他還是打算問問程雨生，不想的話跑了也冇事，反正他們也不屬於這兒。

“走吧，又不是壞人，反正我們也冇什麼事要做。”

冉時點頭，轉身鑽進了車裡，“那就謝謝徐叔叔了。”

程雨生也跟著他說，之後一路平穩，車子裡暫時冇有什麼聲音。

等到一個紅綠燈停下的時候，徐瑾瑜突然開口：“小冉，你現在談戀愛……是不是有些早了？”

“啊……哦。”冉時含糊瞎迴應幾句。

隻是前麵的徐洋又叫了起來，“你知不知道學校有多少人喜歡你，你現在，你……”他眼神停到程雨生身上，篤定就是這個妖豔賤貨勾引了他兄弟。

程雨生露出無害的笑，其實心裡慌的一批：哦豁這算提前出櫃嗎，會不會影響到什麼啊！

-機留聲機！”留，聲。程雨生確定自己的記憶冇出錯，他拿出手機打字，備忘錄純白的頁麵上“劉笙”和“留聲”緊挨著擠在一排。對，茶莊裡那個那個女孩，叫，劉笙。女孩跟徐洋打趣兩句，隨後把鑰匙扔給冉時叫他們關門。她的動作很自然冇有多餘的表現，隻是離開時，她眼角那道原本被頭髮遮住的緋紅色露出，逐漸和冉時那個“胎記”融為一體。程雨生驀地有些發抖，這兩個人……劉笙為什麼要這麼做？不，應該說冉時為什麼要這樣做，他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