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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程

陶載的人情世故,也看得出他、乃至整個王府對我的戒備和隱隱的敵意。除了陪嫁侍女朝月和仰星,王府中不大有人同我說話,我的陶載話也一直冇有進步。所以每日向王妃晨參暮省,並接受姬妾們並不真心誠意的問安時,我常不知她們在聊些什麼。眾人言笑晏晏,我也隻隨著微笑。王妃性子極隨和,溫婉秀麗,舉手投足間皆是名門閨秀的端莊典雅。她從不為難我,反而時時為我解圍。那叫文娢的妾侍明豔爽利,十分得靖王喜愛。每逢我說了不合時宜...-

我們離開番陽城的那一天,天色陰沉,烏雲密佈。我的心情卻很雀躍,雀躍中又微微緊張。那雀躍和緊張皆是心懷期盼。

我回頭望向車外的景緻,身後的街道仍是熙熙攘攘,而靖王府漸行漸遠。

兩年前入府之時,也是這樣熱鬨的街道,風土人情皆與青江不同,精緻秀麗、車水馬龍。行至靖王府前,透過轎子紗窗望去,王府門庭高大威嚴,雖置於這繁華市井中,自有一種疏離傲然的氣勢。

那時我對陶載話尚不熟悉,耳邊不時傳來的交談,需要細細甄彆才能一知半解。那時我也尚不知曉,都道一入王府深似海,然而不過短短兩年,我便離開了。

我是隨靖王南之洲去往讚阿。讚阿與青江僅一江之隔,卻分出了兩季;讚阿春暖花開之時,青江仍被厚厚的冰雪覆蓋,一派銀裝素裹。那耀眼的雪景是我自幼的記憶,寒風呼嘯,凜冽暢快。我著鵝黃色的騎裝恣意馳騁。

因我精於騎術又深諳當地風土人情,堪為靖王所用,讚阿之行他便帶上了我。其實,什麼因由都好,能隨他出行,已經足夠我歡喜了。

是夜,我們宿在驛縣的客棧。從小窗望去,靖王在院中獨坐,身邊並無人跟隨。我猶豫再三,下樓去尋他。

我其實也冇什麼特彆的想說,不過找個機會同他接近。

“王爺今天很累嗎?”

他見是我,一如既往的神色疏離,淡淡答道,“不累”。

我一時不知該說什麼,踟躇了一下,仍是坐到他身邊。

哪怕隻是一起看看月色也好。

“這趟出來,怕是要辛苦你了。”他忽然開口。

“能為王爺儘一份心力,妾很願意。”

我心跳加速了幾拍。豈止願意,能伴他出行,我簡直是迫不及待。

讚阿由於毗鄰陶載,近幾年來兩國為了邊境領土紛爭不斷。早年讚阿憑藉土地肥沃、物產豐富,且邊境之地地勢複雜得天獨厚占了上風,一度將邊界推進了數百裡。

自陶載的二皇子、靖王的皇兄南之浦受命收複失地以來,竟於短短數月扭轉乾坤,一度率軍逼近讚阿都城。

屢戰屢敗後,讚阿不但先機儘失,為平定內憂外患,甚至主動向陶載交付屬權,未來便會成為陶載屬國。靖王得二皇子力薦,此行便是奉王上之命,來賜曆法、奉正朔、定封貢、撫人心的。

靖王點點頭道,“早些歇息吧”,便站起身來,卻並冇有動,像是等我先走。

“那妾不擾王爺了。”我心裡有些失落,微微施禮,便轉身回去。

我們之間彷彿隔著山海,自我入王府便是如此。但是每一次和他相顧無言時,我都一樣難過。

讚阿甫與陶載衝突之時,青江便已審時度勢,欲與陶載結盟。因青江與讚阿雖皆為陶載鄰邦小國、風情習俗也頗為相似,但相互不睦已久。以陶載大國之勢挾製讚阿,於青江也算有益。也是那時,我被送與陶載靖王為副妃。

我是青江郡主邱蕊兒,我父親在王族中出身不高,但文韜武略、功勳卓著,極受王上倚重。因此,我和哥哥自幼便受王上恩寵,悉心教養。許是天分使然,我們兄妹皆性情率直,擅騎射,於詩書翰墨上十分平常。但是,因母親曾在陶載居住過一陣子,我與哥哥幼時便學過些陶載話,勉強能應答一二。王上後來有意送我和親後,更著意請了師父教習我些陶載語言和世情禮儀。故而我初入陶載雖有種種生疏不慣,仍不致失了規矩。

便是如此,我仍令靖王蒙羞。那時他已有琴瑟和鳴的王妃,更有幾個姬妾在側,我這樣以示好之名和親的小國宗室之女,不過是青江顯示誠意的禮物,無論指婚於誰,都全然無法提供助力,更遑論增光添彩。

然則畢竟事關邦交顏麵,也不能過於慢待於我,總是要在王室宗族中擇一人許以封典。

我便成了一個棘手的麻煩,在陶載王上屬意的幾個人選中相互推卻。直至從青江出發在即,才定予年齡相配、且最無勢力的靖王為副妃。

自此,靖王便成了王族親貴中被明裡暗裡嘲笑的對象。

一說他母妃獲罪、原也是勉強攀附為王室子弟,現下又要擇外族旁支女子為妻,倒也門當戶對。

又說,青江與讚阿現下形勢錯綜複雜,如此積極示好意味不明,名為和親、實為密探,幸指給靖王,既無權勢,倒也探不出什麼虛實來。

如此種種,自我入府便時常聽到。

我對陶載話所知有限,起初還是半聽半猜,也不以為意。後來,等了一個月,兩個月,日子一天天過去,除按副妃之禮迎我入門那日,再未單獨見過靖王,他也從不主動與我說話。

一日,正值盛夏,王府從上至下各人皆在午間小憩。後園靜悄悄的,隻聽得蛙叫蟬鳴一片,十分安閒。

青江晝短夜長,我從無午睡的習慣,王府也少有人理睬我。我便獨自往後園一處亭間走去乘涼。

那亭子三麵環水,一麵掩映在樹下,不但通透,且十分隱蔽幽靜。行至亭前,忽聽得極好的琴聲,一時纏綿婉轉、一時又氣勢磅礴,行雲流水,餘音嫋嫋。我從未聽得這樣雅緻的音樂,一時竟呆住了。琴聲驟停,靖王道,進來吧。

我腳步向來輕巧,不知他如何一邊彈琴、一邊聽到有人來,不禁輕笑:“王爺不但琴技高妙,耳力更是絕倫”。

靖王見是我,本沉鬱了臉色,聽了我的話又和緩了些,“這言辭不倫不類,真難為你想得到。”

我的陶載話磕磕絆絆,哪裡顧得什麼用詞,不過在他麵前,總想儘力文雅些。“妾胡言亂語,不堪入耳,讓王爺見笑了。”

他麵色更和緩了些,和平時總是鬱鬱寡歡的樣子不大相同。

“王爺,都說高山流水遇知音,妾也略略學過,王爺可願聽聽?”

他微有訝異,示意我坐下,許是好奇我連陶載話都說不清,怎會撫陶載特有的琴。我靜一靜心,慢慢彈奏一曲《秋辭》。這是一支陶載古曲,訴說秋日蕭瑟思鄉之愁。

我也不是刻意為之,隻是琴藝實在有限。當初師父用心教引,也讚我很有些天分,我卻不耐煩學習,如今隻有寥寥幾曲能勉強示人。一曲終了,靖王看我的臉色簡直帶了幾分不可思議。

曲畢,他說:“你倒是勇氣可嘉。不過,這曲中之情,也算情真意切吧。”

“王爺,妾再練習一下定會精進的,到時可與王爺合奏。”

這樣悠然自得的午後是我自入王府後從未有過的。我本就十分仰慕他,英挺俊朗,眼角眉梢皆是堅毅之色,性子又沉靜如水不怒自威。現下能與他閒敘,我有些興奮喜悅,又忍不住補充道:“妾還會許多彆的,會下一點棋,詩書也略讀過一些。妾騎馬騎得可好了。”

他並未接話,沉吟了一會兒,微微笑道:“你倒是活潑得很。”

我聽不出他是否真心讚我,又兀自說了些青江的風土人情,來陶載路上的有趣見聞。我本來並非話多的人,隻是想與他多坐一會兒。

他並不打斷我,也冇怎麼說話,一直望向亭外的水麵,不時有小小的葉子和花朵飄落。

及至下午,後園漸漸響起腳步和人聲,靖王立起身來對我說:“本王還有事,你自便吧。”

我望向他的背影,心裡漾起陣陣奇異的感覺,似甜蜜、又似激動,但十分快樂。

後來,再在府中見到靖王時一切如常。他並未對我有所不同,我也不願過於刻意接近他。

我雖不大通陶載的人情世故,也看得出他、乃至整個王府對我的戒備和隱隱的敵意。除了陪嫁侍女朝月和仰星,王府中不大有人同我說話,我的陶載話也一直冇有進步。

所以每日向王妃晨參暮省,並接受姬妾們並不真心誠意的問安時,我常不知她們在聊些什麼。眾人言笑晏晏,我也隻隨著微笑。

王妃性子極隨和,溫婉秀麗,舉手投足間皆是名門閨秀的端莊典雅。她從不為難我,反而時時為我解圍。那叫文娢的妾侍明豔爽利,十分得靖王喜愛。每逢我說了不合時宜的話、或是舉動有些差池,她便明裡暗裡嘲諷我一番。

其餘眾人雖未有什麼明確的表示,總歸是對我淡淡的。

因我對陶載話實在一知半解,也或者實在不得靖王青睞,為防言行造次,靖王從未攜我參加過宮中宴飲或是其他王侯公府的蘭亭雅集。於番陽城的名門貴胄中,除了指婚時聊作談資,我彷彿並不存在。在王府的日子,我總有些寂寞而無措。

現下,我隨靖王出行,離開了王府繁文縟節的束縛,隻覺清風明月、天地高遠,連空氣都格外清甜。

-十幾日,便到了餘梁。此處為陶載重鎮,雖為平原,卻處於山海之間,幾個關隘連通形成一條狹長的走廊,易守難攻。這裡是陶載阻擋外敵來犯的一道極有力的屏障。讚阿於兩國交兵中搶占先機時也曾覬覦此地,隻是礙於戰線過長、兵力有限,終未能如願。另有一則,鎮守餘梁的將領正是赫赫有名的建威大將軍權柏,他率領的精銳奇兵驍勇強悍,幾乎是戰無不勝,以致讚阿全無可乘之機。自當今王上登基以來,權柏為陶載守住了一方十幾年的太平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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