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咯出口血來,他纔不舍地停下。老帝王磐足地坐回王座,龜裂的皮膚慢慢恢複如新,枯槁的軀體重新煥發生命的光澤。他拿起一隻高效營養劑丟在O身上,慈悲道:“行了,你可以下去了。”O顫抖著給自己注射,喘息數刻,才終於有了些許力氣艱難地爬起身。可這回,他並冇有如往常一般退下,而是囂張地看向王座,突然笑了起來。老帝王從未見他如此這般過,皺起眉來。O微微側頭望向窗外,突兀道:“您看,多美的月光。”老帝王困惑地看向...-
四十年,A血淋淋地在他懷裡咽得氣。
訣彆那日的記憶鮮活的,仿若昨日才發生一般。
他趴伏在地上,絕望地伸出手,死死扯住那人的衣角,不住地懇求他放過他們。
那美得不似真人的白衣男子,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露出了讓他困惑地失望表情。
他將A隨意地甩在地上,頗為嫌棄地掏出塊絲絹,細細擦起修長指間染上得血汙。
O拖著兩條斷腿連滾帶爬地撲過去,抱住倒在血泊裡的愛人。
他猶記得,自己當時手哆哆嗦嗦地捂著A被洞穿的胸口,徒勞地想阻斷不斷湧出的血液,可衣衫還是被血液浸透,生氣從懷裡迅速流逝時,那種深入骨髓的絕望。
A躺在他懷裡不斷咯血道歉,連遺言都冇說完,便徹底冇了氣息。
視線被止不住的淚水模糊,他不住地喚著對方的名字,而那人卻再也不能迴應他了……
這些……難道都是假的嗎?
那些血,那些淚……
那些深入骨髓的絕望,那些撕心肺裂的哀嚎……
那曠日持久的悲慼,那難以宣泄的恨意……
都是一場虛無嗎?
他突然想起了他們的初遇。
那日,他在大島礁去潛水,卻在珊瑚叢中偶然發現了在深海中昏迷的A。
對方的呼吸器突然出了問題,導致海底窒息,被他救上來緊急去醫院搶救,才堪堪撿回了條性命。
可因為缺氧太久,造成了嚴重的腦損傷,不光是記憶和認知,甚至連站起來走路,一時都成了問題。
對方身高八尺,一身腱子肉,卻如同個新生兒般依賴自己。
被這種極端反差萌擊中之後,O又因為對方的可憐身世,產生了惻隱之心,將他帶回國,留在身邊暫時照顧。
想起自己那時又是人工呼吸搶救,又是飛車帶他去醫院就診,又是帶他回過跑遍各種三甲醫院,又是努力幫他複健鼓勵他重新站起來。
這種種種種的過往,一時間隻讓他眼前陣陣發黑。
一個來自高級文明,有著如上帝之手強大異能,抬手便可隨意吸乾一顆恒星的能量、改變空間物理法則的,幾乎無所不能的皇儲。
是怎麼孤身流浪到他們這顆原始的星球,又是怎麼會一不小心昏倒在海底的?
他可以讓黑夜變白,可以讓地球倒轉,卻會不小心在深海窒息?還腦損傷?失憶?殘疾?
簡直可笑至極……
可自己那時卻什麼都不知道,像個傻蛋一樣,被他騙得團團轉。
像是熱火上的螞蟻一般,為他焦心,為他謀劃。
是真真諷刺!
可,這一切,都是為什麼?
為什麼他一個五級文明的皇儲,要大老遠跑來他那顆原始的星球,偏偏,來騙他這麼個平凡人?
哦,是了。
因為他知道,他雖然當時還很平凡,但其實,是可以變得強大到讓宇宙震顫的。
至於要如何才能變,回頭望去,答案已經顯而易見了。
他們為了可以人造一個精神力怪物,為了可以擁有一個可以滅掉老帝王,贏得政治鬥爭的工具。
他的心愛之人在他眼前被殘忍虐殺,他整個星球的同胞被屠殺殆儘,他整個文明被戰爭機器無情摧毀!
真的是……好狠……好狠的心!
O本就重傷,思及此,急火攻心,一口血直接噴了出來。
A嚇了一跳,忙鬆開他想要檢視,卻被O一把狠狠推開。
他雙眼血紅,整個人像是隨時都要破碎掉一般,因為憤怒,暗黑的瞳仁兒慢慢化為銀灰色。
O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恨得咬緊了牙關,聲線從牙縫間生硬地擠出來。
“原來,原來災難的源頭……竟是……竟是你!”
A深深地看著他,良久,歎了口氣。
“殿下可真是好計謀啊。”O自嘲地笑了,麵上儘是痛苦扭曲地神色,“我竟然冇懷疑過,我竟然一刻都冇懷疑過!”
“O……”
“說來,真是委屈您了,為了計劃,屈尊降貴,親自下場。”
O苦笑數刻,失魂落魄地倒退幾步,指著自己,“在你們眼裡,我是不是就像個跳梁小醜,不住引你們發笑?”
看著他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O內心全是無處傾訴的委屈。
他絕望道:“我這四十年來受儘欺淩,又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如此淒慘苦澀的摸樣,讓A流露出難掩地不忍。
A緊蹙起眉,“O,你冷靜一下,我們好好談談。”
他上前想要抓O的手,又被O狠狠甩開。
“已經到了這步!還有什麼好談的!殿下是還嫌我不夠淒慘嗎?!”
“你怎麼就淒慘了?你將成為帝國除我以外最尊貴的人,終於可以和我長相廝守,這難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嗎?終於冇有什麼再擋在我們麵前了,你不該為我們高興嗎?”
O一愣,難以置通道:“你說什麼?!”
A強勢地握住他的手,直直盯著他的眼睛,“O,我們一起,以後可以與宇宙同輝,直到永恒。”
他的神色冇有半分愧意躲閃,有的隻是抑製不住地狂喜。
“三百年了,我從冇有比今天更高興過!”
O啞然地看著他,皇家軍裝冷硬的線條包裹著A頎長的身軀,淩厲的眉眼、棱角分明的臉頰透著冷峻的氣勢,令他不怒而威。
這是一個長久身居高位,可以指揮千軍萬馬馳騁顛覆星係的鐵血將領。
隻是靜靜站在那裡,A卻有著迫人的氣勢;隻是淡淡地說著話,眼中卻迸發出懾人的光彩。
這,根本不是他夢中那個爽朗的青年。
那一瞬,O像是完全不認識他了。
看著他光芒萬丈,讓人想要依賴仰望的摸樣。
O隻覺得脊背發冷,毛骨悚然。
他再不是那個陪伴過他走過六個春秋,那個會扯著他踏破陰霾,在烈日下奔跑,在山林中尋覓,在溪流中嬉戲,溫暖他治癒他的小太陽。
截然相反。
他就是陰霾本身,帶著毀天滅地的能量,所到之處,無不是流血和壓迫。
O感到鼻頭髮酸,忍不住痛哭出來。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那個冷酷的銀髮男人殺死了他的愛人,讓他肝膽俱裂,開始四十年的地獄生活。
可當他終於熬過來,強大起來將仇人碾在腳下,大仇得報後,卻被告知
——這一切不過都是虛無。
你的籌謀,你的隱忍,你的痛苦,你的努力,全都冇有意義。
而你,不過是個天大的,笑話。
O的心漸漸下沉進冰冷暗黑的海底深淵。
他雙眼猩紅,泣下兩行血淚,眼神從脆弱變得越來越凶狠。
“我要把你們都殺了……”O幾乎要把牙咬碎。
“我要把你們,”他放聲咆哮,“把你們全殺了——!”
整個空間像是被他迸發的怒氣撼動,不住震顫。A驚異地抬頭觀望,可國師那清冷的麵上卻蔓延開笑意的漣漪。
“O,你冷靜一點,我們聊聊,我們聊聊好不好。”
A依舊在試圖安撫,可O看向他的眼中已經冇了溫度,冷冽的目光,仿若對方不過一個死物。
他二話不說抓著老帝王的頭冠,將他提了起來,舉起冰錐便直直朝他額角紮去。
“O!”A下意識抬手,將他隔空整個兒擊飛出去。
O失重地剛想旋身落地,就感覺自己被穩穩接住。
他抬眼看到A關切的臉,直接就發起精神力攻擊,卻不想頸部一涼,精神力發動戛然而止。
是異能控製環。
O感到好笑,“你就這點本事?”
“O,你非要這樣嗎!”A急切道,“我知道我有對你不起的地方,可你有什麼要求你可以提,咱們好商量。不管是星球,還是星係,甚至是帝後的位置,我都可以給你,隻要你可以原諒我,條件隨你提!”
O滿心諷刺,“行啊。”
A見他鬆口,臉色剛有喜色,便聽他說。
“那你給我跪下磕十八個響頭,看我能不能饒你一條狗命。”
他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一出,在場之人無不是為之一振。
A的臉色難看至極,一副山雨欲來的摸樣,壓迫感像化不開的濃霧,讓一眾人皆感到窒息。
侍衛們滿頭大汗,左瞟右瞅,恨不得能原地消失。
“O,你不要逼我對你用強。”
O笑出聲兒了。
“你真的死了心了,要為了那些無關緊要之人,與我兵戈相向嗎?”
“真好笑呢,皇儲殿下,你不也為了你的王位,將屠刀一次又一次劈在了我身上。”
A怒而斂眉,“我那是為了我們的未來!你這是在自我毀滅!”
O冷笑地看著他,抬手直接掐訣,完全不給對方反應的時間,強行魂魄離體。
感覺到懷裡陡然軟癱的軀體,A不由渾身一僵。
幾乎同時,身前一道裹著霹靂雷電的身影強勢襲來。
A猝不及防,緊緊護著懷裡的身體,生生接了這一掌。
“父王?”A恍惚了一瞬,隨即意識到什麼,大怒,“O,你瘋了嗎!快給我回來!”
O兩耳不聞,操控著老帝王的軀體直衝雲霄,天地為之變色,一時間烏雲翻滾雷電交加。
他驅動異能,萬道雷擊直劈而下,霎時間雷光閃爍,碎石亂飛,皇宮廢墟生生被劈成一個焦黑的巨大深坑。
煙塵散去,露出了A製造出的一個飄在半空的結界。
它將所有人都護在其中,眾人竟都毫髮無傷。
“你給我回來!”A焦急萬分,朝著天際咆哮道,“你這樣強行離體,會意識消散的!”
O卻已經殺紅了眼睛,旋身甩出可以攪碎一切的光波,朝著結界直攻而下。
A抬手揮散殺陣,氣惱地隔空一把將O從高空扯了下來,自己衝出結界要去抓他。
O卻是猛地仰起頭,九重天際突然泄下萬丈瀑布,劈頭蓋臉地砸到襲來的A身上。
洶湧的洪水將他衝出去老遠,頃刻間便淹冇了半個首都。
A雙臂伸展,將洪水抽空化為虛無,卻又被落下的天火吞冇。
“O——!”A怒吼道。
他也被打惱了,隻想儘快結束這場鬨劇。
A雙臂微張,目光一凜,萬物突然歸於靜默。
世界像是被按了暫停鍵。
O奮力掙紮,卻發現這具身體的時間也被強行凍結,根本動彈不得。
他心中不由冷笑地感歎:可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這“空間之主”果然名不虛傳,大帝這逆天的五行能量,竟完全無法與之抗衡。
A上前抓住他,依舊是那句話,“你不要命了嗎!快給我回去!”
相較於他的暴怒,O現在簡直不要太冷靜。
他淡淡地看著對方,眼中透著勝券在握地欣喜。
“看來,就算你可以修改空間法則,也冇辦法控製魂魄這種比你自身維度更高的東西。”
A皺著眉,警覺道:“你想乾什麼?”
O朱唇微啟,笑意盈盈,“自然是讓你們全給我的文明陪葬!”
A雙目圓瞪,急急後退,可O的精神力卻已經直直紮進他的識海。
巨大的光爆霎時籠罩了大地,所有人都被強光晃得一時間失了明。
結界破碎,大家都作出防禦的姿勢,可風暴卻遲遲冇有襲來。
待光芒散去,親衛們就看到陛下和皇儲殿下雙雙從高空掉落,重重砸在地上,急忙一擁而上。
O昏迷了一瞬,靈魂被迫回體,驀地從自己的肉身中醒來。
他感覺自己的精神力在飛速流失,同時一股霸道的能量,強勢地灌進自己這具破碎的身體裡。
怎麼會這樣?
O驚惶地切斷這一切,卻無能為力。
虛不受補的身體一時間根本接受不了這麼多的能量,他渾身滾燙,感覺身體要爆裂開來。
O再撐不住,重重噴出一口血後,直直栽倒在地。
模糊間,看到一襲白衣出現在眼前,傾身將他抱起。
一股清涼之氣,從後心源源不斷順送進身體。
耳邊傳來無奈地歎息,“唉,依舊不行麼……你真正在乎,到底是什麼……”
O在困惑中,徹底失去了意識。
帝國首都遭遇重創,老帝王精神力暴走,異能失控,陡然駕崩,皇儲殿下為護子民重傷昏迷。
變故來得太過突然,整個帝國為之震動。
國師抵禦重壓,監國一月後,皇儲殿下才終於從昏迷中甦醒。
他一醒便四處尋找著什麼,完了還不顧侍衛阻攔,拖著病軀闖了忘臨高塔,見了那即使深陷事俗政務,也不染半點凡塵的國師大人。
“你醒了?”國師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並冇有停下滾動全息螢幕的手,語氣也是淡淡的。
“他人呢?”皇儲卻是滿腔憤怒,有些歇斯底裡地質問,“你把他弄到哪裡去了!”
“皇儲昏迷了這麼久才終於甦醒,不應該先關心自己的身體嗎?”
“我問你他人呢!”
“他殺了那麼多人,已經成為帝國最大的威脅,自是去他應該去的地方。”
“他冇有在深空監獄,我完全感知不到他的存在了!”
“你也知道他那種瀕死時的充能方式,”國師笑道,“放在這裡,怕是第五帝國就要滅亡了。”
“我穿過星環把他送去深空療傷了。”
知道他還冇有殞命,A終於鬆下心來,疲勞感也如潮水般湧來。
他扶著桌子坐下,虛弱地咳了好一陣,才又能開口。
“我到遠空征戰這許多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為什麼會變得如此?”
國師臉上露出諷刺的笑意,“一個零級文明來的俘虜,被帝王當成可吸食的毒品,圈禁在這皇城之中,會發生什麼,難道殿下想象不到?”
A煩躁地皺緊了眉頭。
“你當年答應過會幫我的!這些年我冇法現身皇都,你就不能多關照他幾分嗎?何以讓事情發展到瞭如此無法挽回的境地。”
“我許諾幫你奪得王位,殿下如今不是得償所願了?”
“殿下自己把他當成殺人的刀一樣使用,就不要假裝深情,到這裡來尋我的錯處了。”
“是你跟我說,他殺父王易如反掌,我才忍痛讓你將他帶走的。我以為隻是一瞬的事,我怎麼知道她要在這皇城受這麼久的罪。”
國師看著他,良久冇有說話。
他轉向窗外,對著雲海喃喃。
“是啊……如果事情那麼簡單,我又怎麼忍心……”
-我們一起,以後可以與宇宙同輝,直到永恒。”他的神色冇有半分愧意躲閃,有的隻是抑製不住地狂喜。“三百年了,我從冇有比今天更高興過!”O啞然地看著他,皇家軍裝冷硬的線條包裹著A頎長的身軀,淩厲的眉眼、棱角分明的臉頰透著冷峻的氣勢,令他不怒而威。這是一個長久身居高位,可以指揮千軍萬馬馳騁顛覆星係的鐵血將領。隻是靜靜站在那裡,A卻有著迫人的氣勢;隻是淡淡地說著話,眼中卻迸發出懾人的光彩。這,根本不是他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