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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女們仿似上天的寵兒,美麗耀眼,周身散發著奪目光彩。從前在學校裡也有漂亮好看的同學,但當如此“漂亮”成倍成倍在你麵前出現時,你纔會真的認清自我。站在其中,我瞬間被自己的平庸刺痛。這場試,似乎未考已先輸。初試考朗誦,複試考才藝表演,而我複試後就被刷了下去。內心早已隱隱地知曉結局,但仍然有一絲不甘心。得知結果後我冇有馬上回家,在北京待到三試那天。考試結束後我在考場外壯著膽子向監考老師詢問我失敗的原因。-...-

我叫薑南,三十歲。今天是週一,平日如昨,不過是生命中又一記普通的一天。

但此刻,我看著不遠處躺在血泊中的“我”;眼前站著一個年紀約莫十歲的小女孩,她自稱是我姥姥,從‘新世界’回來探我。這場景很是荒誕,我慣常做夢,每晚都會在夢中入眠;夢中事向來離奇,或許,這又是一場夢。

旋即又想,姥姥逝去多年,在夢中她從來都是活生生存在,彷彿在我身邊從未離開。如果是“夢”,她不該跟“死亡”有任何勾連。更為重要的是,剛剛撞車那巨大沖擊之下的身體疼痛實在太過清晰。我的靈魂或許就在那刻被衝撞出來,難道,我已經死了?或許,我已經脫離身為“薑南”的一生。

“南南,你腰上有一枚硬幣大小的紅色胎記。你小時候,我和你姥爺總是拿這逗你,說那是你身體在流血!”

“我在‘安養世界’工作十五年,才換來回人間探你的機會。但時間被神官設置錯誤,本應該是晚上八點,變成了早上八點!眼下你靈魂離身,卻冇有引渡人來接你。這是意外,是姥姥引起的意外!”

小女孩稚嫩臉蛋上顯現出異常焦急的神色,她走上前試圖抓住我虛無的“身體”。

“南南,你等著。我去找守界官!”

說完她轉身飛跑而去,鵝黃色裙襬在白日下飄揚。

我聽著她一番話,腦內混沌。十來分鐘前,我從早餐店出來,眼見一輛藍色轎車在人行道上橫衝直撞,行人避之不及。而那個小姑娘就站在路邊,懵懵懂懂,不知所措。或許是她模樣太過童真,我在本能驅使下衝上去將她推開……

嗬,薑南,原來你還是一個善心人士!

麵前人頭竄動,醫護人員已將“我”抬上擔架移至救護車。車門關閉,“唔哩唔哩”急速遠去。

我站在原地,不知何去何從。再次嘗試觸摸身體,空空虛無,冇有任何實感。

原來“死亡”並不驚天動地,瞬間的事。

我曾無數次設想這平庸的日子會如何結束,直至它真的到來,倒也冇多少傷悲。死,似乎猶有遺憾;而活著,又實在冇有多少可喜。

時間好似過去了許久,那小女孩才飛奔返回,臉上焦急更甚。

“南南,我去了守界官的辦公處,但他不在!守界官是連接新世界和人間的管理人,找不到他,我冇有辦法與上麵聯絡!”

“怎麼辦?如今冇有引渡人引你去新世界,靈魂不能無主飄蕩!時間長了,會對這一世的記憶有損傷!”

她四顧張望,急匆匆朝馬路對麵跑去。再回來時,手裡端著一盆植物。那綠植青青蔓蔓,枝上的果子蓬鬆綿軟,像一個個小氣球般。

“南南,你不如暫時寄托在這唐棉花中。之後的事,我們再想辦法!”

我開始接受眼前發生的一切。從這刻起,“我”不再是薑南,我成了一株植物。

七日後,靈堂。

作為一盆綠植,“我”被安置在薑南的照片旁。這實在是個很好的視角,可以看儘每個來與我告彆的人。

這七日裡,姥姥始終冇找到守界官。我也從她口中一點一點得知另一個世界的故事。

原來人死時,靈魂會有引渡人引領去往“安養世界”,那裡生活的人也稱它為“新世界”。去

到新世界後會由審判神官判定前生善惡,善者可以選擇轉世投胎或儲存記憶居留新世界。

新世界無邊無際,巍巍峨峨共有七十二層。

惡魂由審判神官判定投胎為動物亦或居於底層,同在人世一樣汲汲營營。

在那裡靈魂除了不生不死,疲勞饑餓之感皆有,而善者根據功德等級去往中上層。姥姥說上層世界如夢似幻,凡是在人世間求而不得的,在那裡都可得到滿足。

我驚異於靈魂還要工作的苦相,為自己身後還要淪為“社畜”而擔憂。

而姥姥去世後,選擇停留新世界。她在那裡做儘各種雜事,放棄假期,足足十五年,才換來回人間探親一週的獎賞。

靈魂歸來人世本是不能向凡人言明的,可惜姥姥途中發生意外。她的靈魂本該由設置好時間位置的機器直接傳送至小女孩體內,但神官輸入時間出錯,以致靈魂進身時反應不及,驚慌無措;又碰上惡意肇事的司機,纔有了我車下救人那一幕。

“神官也會犯錯麼?”我當時發出疑問。

姥姥神色平靜,“上麵下麵都一樣,時間久了都是兒戲。”

而我死去時,身邊並無引渡人守候,所以我的身故可能是個意外。我本不該在那一天那一刻死亡。

隻是不管如何,如今我的肉身已經化作一團灰燼,隻留意識居於唐棉花中。

靈堂裡哀樂悲鳴,座中之人不管親疏遠近皆是神色哀傷。

“姥姥”也居坐其中。而我也是才得知,她附身的這個小姑娘名叫“吳洛洛”,她母親是我從未謀麵的親姐姐。

姥姥說這是機緣。靈魂不能隨意托身於凡人□□,須得是靈性相通的纔可以結合。神官靠“玲瓏天機”演算,才找到與姥姥靈魂契合的凡體。

而因這機緣,我便親耳聞聽了這段有點陳舊的往事。

我的生母前麵已生了兩個女孩,到我是第三個,家庭貧寒又想追生男胎便把我遺棄。而我養母那時生活如意,生下男丁後便想著家裡再添一個女孩也是不錯。當時她有獨立工作,大兒子也是姐妹們幫忙照看,未細想養育一個孩子需要花費的心思。我就這樣被抱進了薑家,養父母工作繁忙,所以我自小養在姥姥姥爺膝下。

小城市裡並無秘密,生母很快便得知我被薑家領養。我的養父在一家中型酒店任職經理,在當時當地也算家境不錯,她於是心安。那之後她如家人所願生下弟弟,兩個姐姐都聰明伶俐,在大城市自力更生讀完大學後便把兩位老人接過去生活。或許人上了年紀總想彌補過去的缺失,再加生活富足,生母便盤算回老家同我認親。於是由大姐陪同,帶上放暑假的吳洛洛回慶城。

可惜世事無常,她們剛落腳,還冇商量好怎麼托人牽橋搭線,便收到我意外身亡的訊息。

幾人心急火燎奔赴我養父母處,一群人圍坐一團傷心啼哭,互相述說各自的心酸苦痛。吳洛洛當然也在場,手裡端著唐棉花。而我便如同局外客般聽生母哭訴半生愧疚遺憾。

或許是三十年營營人生已將我的心打磨厚重,或許是我自小就在親戚們的竊竊私語中隱約得知身世。所以這份晚來的親情關切並冇有使我多生情緒。更何況我已脫離人世,隻覺得她嘴裡述說的是他人事,與我無猶。

靈堂上前來弔唁之人不少,這熙熙人群裡,有陌生的麵孔;而當那些熟悉、許久未見的麵孔一一出現,我的心開始生起波瀾。或許此刻是我人生最大的光輝,不管傷心有幾分,至少他們都是為我而來。而這裡齊聚的諸位,似乎可以鑲連起我人生的全部故事。

“薑南同學,本週表現優秀。這周的大紅花獎勵給薑南同學!”

班主任兼語文老師笑吟吟將大紅花遞到我麵前,我在全班同學羨慕的目光中雙手接過它。

在小朋心中,大紅花無疑是最好的獎勵。它代表著老師的認可,是屬於優秀學生的光榮。而我還是第一次得到這朵大紅花,在那刻它是最珍貴的禮物!我開心極了,上課下課都拿出來賞玩,生怕它從眼前消失。

然而放學時,幾個同學嘻笑打鬨,有意無意朝我撞過來。一不留神,大紅花掉落進腳下水窪裡。同學們笑得更大聲,頭也不回地跑走。而我站在水窪前,眼看著紅花很快被水洇浸,化為軟塌塌一團。

我很難過,彷彿唯一的榮耀被奪走。而這朵掉落的紅花,在我人生裡被狠狠定格住——它似乎早已告示,在我生命中,美麗的東西都隻是輕輕打個照麵。

“哎呦喂,你怎麼走得這麼早呦!可憐喏,那個不要命的要死就死,趕著投胎還要把你給害死!”

我的養母在靈堂裡哭天搶地,她麵容黃瘦,大聲嚎啕,哀嚎一陣高過一陣。

她的聲勢最熱鬨,但拉近看並冇有什麼眼淚。從前在爺爺的葬禮上,她也哭天喊地;而平日,她對爺爺罵得最凶,從無一句好話。

她好賭,暴躁,因賭而撒謊成性、喜怒無常。她抱養我是一時興起,她未有哺育我教養我,我們是表麵稱呼的陌生人。她是厚重黑雲,我短暫人生的大半部分,都被她的冷嘲熱諷、薄情打罵所壓罩。她是陰影,伏在我身體裡,凝滯成我軟弱的底色。

她旁邊站立著我的養父,他熱衷交際,並不陪伴家庭,但也孜孜供養家庭。他再三為養母還債,夫妻關係分了又和複了又離。他有一幅體麵的身為“丈夫”與“父親”的責任,他也有成年人最大的清醒。我和他並無血親,我們隔著親疏。

我的“眼”投向“吳洛洛”——我的姥姥。

我由姥爺姥姥帶大,直到上小學纔回到養父母家。

小時候最期待的就是週末去姥姥姥爺家。姥爺讀過書有學識,又是廚師,會給我做好吃的飯菜,晚飯後,會拉著我學詩寫毛筆字。

“南南,來。姥爺今天教你學一首新詩!”

“黃鶴一去不複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我跟著爺爺一句一句念,並不能完全體會詩的意思,但覺得十分有趣。

“南南,你看!這燈籠漂亮吧!過節那天咱們提著它去燈市玩。”

中秋節前姥爺親手做了一個紙紮金魚燈籠給我,紙燈上用毛筆細細勾勒出金魚的身體、眼睛。

燈籠裡火光閃爍,彷彿可以照亮我整個童年。

我歡天喜地接過,姥姥在旁邊拿著我的襪子直炫耀,“看,我把南南的襪子刷的多乾淨,你媽對你可冇這麼上心!”

“我看南南最近都冇長好!等到你下週末再來,讓姥爺給你煮你最愛喝的藕湯,你要多吃點肉!”

嗯,姥爺煨的排骨蓮藕湯,粉糯鮮甜,香味濃鬱。我一輩子都喝不膩!

靈堂前有三位同我年紀相仿的女子上前鞠躬告彆,麵容哀慼。

她們是我初中最好的朋友,我們嬉笑打罵,共有歡蕩的記憶,共享年少的甜澀。

情竇初開,除了成長困惑,我們傾訴最多的是少女情懷。

年少喜歡是懵懂的狂想,是“兩重心字羅衣”。

我曾熱烈地喜歡一個男孩,從初中到高中。

歡喜是見到他時每一次的怦然心跳,是上課時間常常張望,祈盼他從窗外一過。

然而我得到的迴應並不美好。

隨後而至的是我高中好友,我曾天真自信以為,好友是一生相伴。

但原來,生命每一階段都會有不同的相守。這邊分離、那頭相遇纔是人生常態。

我愛看電影,嚮往玫瑰色的銀幕夢境。高中時我做了大膽的決定——報考電影學院。我盼望讀大學後,既可以投身夢想,又可以遠走高飛。

那時我修美術,同時備考電影學院。那是狂烈的時光,因為深懷對未來的嚮往,我滿身熱情。

而當我懷揣著對未來廣大的想象來到到電影學院考試時,卻猝不及防遭受來自現實世界的撞擊。

考場上的青春男女們仿似上天的寵兒,美麗耀眼,周身散發著奪目光彩。從前在學校裡也有漂亮好看的同學,但當如此“漂亮”成倍成倍在你麵前出現時,你纔會真的認清自我。

站在其中,我瞬間被自己的平庸刺痛。這場試,似乎未考已先輸。

初試考朗誦,複試考才藝表演,而我複試後就被刷了下去。

內心早已隱隱地知曉結局,但仍然有一絲不甘心。

得知結果後我冇有馬上回家,在北京待到三試那天。考試結束後我在考場外壯著膽子向監考老師詢問我失敗的原因。

-麵雲山霧罩,盛景迷濛。浩瀚雲海翻騰,天光乍現,意識漸而清明。守界官在一座高大拱形門前停住,示意我與姥姥繼續前行。我跟在姥姥身後,門後是一條蜿蜒盤旋的天階。沿階梯拾級而上,無邊無涯的白色建築體巍然顯現。這裡的建築風格極其簡潔,整個世界被分成端正對稱的四方形格子。我隻覺得滿眼俱是淨白一片,這世界似乎是另一個冷峻人間。姥姥駐足在一個格子房間前,抬手敲門。門內有沉厚聲音傳出,“請進!”我們走進白茫茫方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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