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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考場

釋懷地歎了口氣,稍抬起的臉上也露出一抹散漫微笑。後窗的陽光淺淺籠罩在他身上,暈染出一片朦朧的亮色。好吧。鐘無患暗想:我承認,即使畢業多年、工作多年,塗錯的答案依舊會在午夜夢迴時找我申冤。就此,吾生應當無憾矣!“當!當!當!請考生立即停筆……”又一年的高考結束了。校門口處處充溢鮮花、歡呼和擁抱,不管考得好壞,三兩好友、父母親朋各自歡天喜地的簇擁著自家考生凱旋而歸,整個天地都躁動熱鬨異常。配著這一背景...-

九月初,綏京的室外溫度仍然居高不下,二院急救室裡的氣氛卻一度降至冰點。

“滴、滴、滴滴滴——”

刺耳的機器音中,一個尚且年輕的醫生猛然抬眼。

隻見心電圖上的波段漸趨平直,愣愣向前延伸去。

“快!患者心臟驟停,瞳孔散大,腎上腺素給完了,你們兩個繼續輪流按壓,立刻準備電擊除顫!”

主治醫師迅速遞過止血鉗,邊接過新的紗布,邊低聲催促。

醫院大廳的恢宏擺鐘恰在此時重重彈響,指針分秒不差地指向了十二點,“鐺”一聲如重錘落地。

鐘無患是在一股溫熱的氣流中緩緩恢複意識的。

尚未睜眼,他就驟然想起自己被貨車撞得車仰人翻。

我竟還活著?

一陣鑽心的疼痛和無助感綿綿不絕。

霎時,紊亂的記憶麻團一樣充斥腦海。

“砰!”

撞擊發出巨響後,車載電台隻餘滋滋電流音。良久,救護車嗚嗚咽咽的鳴笛聲從遠方傳來。

彼時,正午烈陽冷漠曝曬著他軀體裡所剩無幾的生機。

寒冷從骨髓縫爬出,心臟被疼痛死死掐攥,大顆大顆的眼淚從他的眼角滑落。

他的意識像蒲公英種子一樣緩慢飄散,耳邊僅留得搶救交接時醫護氣息急喘的一段對話:

“車禍,失血性休克!”

“明白,從血庫調來了,可以立刻輸血。家屬呢?”

“都聯絡不上,來了一個同事。萬幸的是傷患身上攜帶了一份自己的體檢報告,所以在路上趕緊通知你們準備……”

我帶體檢報告出門了?死?是死了——

殘念未完,氣流越來越暖,那些嘈雜而混沌的畫麵和聲音不斷遠去,鐘無患終於能完全睜開眼了。

體感不對!四處輕得不合常理!

他下意識扶正眼鏡,沉默環視起眼前光怪陸離、彷彿劣質萬花筒高速旋轉產生的朦朧畫麵。

忽然間,這些扭曲跳躍的碎片圖景開始一幀幀連貫起來,鐘無患不受控製地被投入畫卷中。

縮小,縮小,再縮小。他變成了剛從母親腹中剖出的嬰孩。

這死亡流程不甚正規啊,一個嬰兒竟還能有前世記憶?

鐘無患麵上無悲無喜,內心卻受秘書看的小說荼毒,下意識按非正常死亡該有的套路去想,穿越?重生?亦或是直接轉世投胎?

不,這是我的出生。

他的思維尚且自由,軀體卻喪失了一切主動權。

冷眼感受自己像魂靈一樣附在那幼小身軀上,被護士抱近母親,又被立刻送走。

時光易逝,鐘無患在偌大卻眼熟的房間裡再一次孤零零長大,慢慢學會爬行、走路、說話。

來來往往的保姆和家教們像流水一樣更新換代。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唯一的共性是他們始終模糊的麵容。

稍大一點,鐘無患被母親送進了私立的精英化寄宿學校,枯燥嚴肅的校園生活日複一日。

阿公、父母、為數不多的朋友、同校師生、路人……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人影走馬觀花般沿著他單調的成長軌跡次第出現,爾後消失。

記憶回溯?聽了這麼多年的公司年終總結,今天也算是看到了自己的人生結算畫麵?

以往隻聞“及時當勉勵,歲月不待人”。

現下乃知歲月已耗儘,仍需觀自我。

受教了。

鐘無患看著麵前這段陌生得恍如上輩子——也確實算是上輩子的過往,報以勉強的尊重和理解。

大抵一年一瞬,但他卻深深體會到了何為一念永恒,何為寡淡人生。

短暫過往被回放咂摸,恍若甘蔗複嚼,恐怖如斯!

正天馬行空聯想著,下一瞬,鐘無患盯著自己奮筆疾書的手,無言以對。

進度條終於走到高考了唄。

正欲發些苦中作樂的感想——

不知為何,鐘無患突然感到自己回顧生平的速度被調慢了。

彷彿超高倍速下毫無卡頓、流暢播放的短視頻,被人突兀地按下暫停鍵,卡頓幾秒後變成了原速觀看。

越來越慢,慢到他受記憶控製一題題填滿這張試卷,再放下筆,最後無所事事,坐著逐字逐句聽清楚了監考老師發出的時間提示:

“距離本場考試結束還有十五分鐘,請考生抓緊時間作答。”

鐘無患:……!???

難不成我對考試有著這樣深刻的執念?

一向冷靜自持的鐘無患也不免驚疑一句,他下意識蜷了蜷手掌。

動作一僵,鐘無患瞬間發覺情況不對。

他的五感彷彿終於記得迴歸,身體不再像行屍走肉一樣被記憶操控。

一陣頓頓的疼立刻從太陽穴傳來。

一時間,他喉嚨乾澀,視線也有所恍惚,全身肌肉傳來綿延不斷的痠麻。

下一秒,腦海中襲來更為劇烈的刺痛——

鐘無患閉上眼睛一身冷汗地坐在考場角落中,隻聽見耳邊傳來一道僅個人能識彆的冰冷電子音:

【程式錯誤。程式錯誤。回溯終止,就地投放。同意就地投放。滋滋滋……同意、同、同——】

鐘無患忍住自喉嚨湧上來的嘔吐欲,努力睜開雙眼。

卻見監考老師一臉擔心地湊近他,小小聲詢問什麼:“……同學!同學!還能堅持住嗎?”

勉強從眼前張合的口型裡識彆出這句話,他艱難吞嚥一下後緩緩搖了搖頭。

眼神渙散地盯著這位老教師走回講台的背影,鐘無患整理著剛剛詭異電子音塞來的一團資訊:

【充滿遺憾的人啊,按照人類科技理解水平,你可將我視作高維度空間投放下來程式係統,負責你們所謂的臨終關懷,以迴光返照為名,包括但不限於記憶回溯、殘生延留、美夢編織等功能。】

【當然,亦或是順應汝國傳統思維模式,可喚吾以“生死簿”。按名索人,回溯過往,勘定功過,恩怨相消,轉入輪迴……】

簡而言之,這個莫名其妙且神神叨叨·自稱為“係統”和“生死簿”·冇說幾句就快速死機的鬼東西,以自己能源不夠為由,死皮賴臉地要求鐘無患在這段“一比一還原人生”

“沉浸式”

“高自由”的回溯中度過一段美好時光的同時,幫助祂代行部分職責,收集一定“願力”。

好訊息是任務完成,鐘無患能夠像打不死的小強一樣堅強活下去。

部分壞訊息是,係統耗能嚴重,任務對象和完成方式隨機,祂陷入休眠,僅作道具使用。

鐘無患年紀輕輕、儀表堂堂,雖未成家,卻早已立業。

孤寡的他,縱然冇有愛人親眷需要掛念,卻也自知要對公司上上下下的夥伴負起責任。

先帝創業未半,豈能中道崩殂?

被貨車撞擊純粹是飛來橫禍,本人尊重生命,嚴守法規,熱心公益。況且下午還有一個收益頗豐的合同要簽,人生暫且大有作為,能活則活。

鐘無患如是想到,他決定從善如流,加入這場末路狂歡。

“咳咳。”

講台上的監考老師做作地咳嗽兩聲,大意是考試僅剩五分鐘,冇塗答題卡的同學動作快點。

鐘無患瞬間思緒回籠,明白這是學生時代,老師們慣常使用的提示信號。

他也回想起自己在高考第三天不可遏製的發燒生病。

退燒藥隻保證了他上午考試的清明,但最後一場英語考試可謂是留有諸多遺憾。

既然係統敢誇下“一比一還原”

“高自由”

“沉浸式”的海口,那麼他此刻的答案必然也是因視物模糊而塗錯了行——

監考老師站在講台台階向下望去,很快注意到角落裡那個依舊臉色發白、渾身冷汗的學生。他重新拿起筆和橡皮,正在答題紙上快速塗改著。

最後一筆落下,那個同學似乎釋懷地歎了口氣,稍抬起的臉上也露出一抹散漫微笑。後窗的陽光淺淺籠罩在他身上,暈染出一片朦朧的亮色。

好吧。

鐘無患暗想:我承認,即使畢業多年、工作多年,塗錯的答案依舊會在午夜夢迴時找我申冤。就此,吾生應當無憾矣!

“當!當!當!請考生立即停筆……”

又一年的高考結束了。校門口處處充溢鮮花、歡呼和擁抱,不管考得好壞,三兩好友、父母親朋各自歡天喜地的簇擁著自家考生凱旋而歸,整個天地都躁動熱鬨異常。

配著這一背景板,鐘無患獨自靜靜走著,自覺略顯淒涼的同時,發現自己發燒的症狀有了愈演愈烈的傾向。

他頭暈得厲害,心裡卻是一片暢快,也不去管剛纔考場上的一切是不是自己生病產生的糊塗幻覺。

手機鈴聲響了,鐘無患快步穿過人海,隨意走到一條比較僻靜的道路邊。

他拉下口罩,聽見電話裡網約司機一疊聲的道歉,說今天太堵了進不去,勞煩他往外走走。鐘無患緩聲說冇事,並重新告訴對方自己現在等車的位置。

“哥哥,前麵的大哥哥,等等!這個給你!”

見鐘無患恍若未聞,穿著揹帶褲的小男孩一跺腳,趕忙從他身後跑到前麵,將自己捧著的一大束花塞向眼前這個病氣縈繞,卻無損俊美的斯文少年。

“祝、祝大哥哥雲程發軔,萬裡可期!”稍顯羞澀的男孩一鼓作氣吼完,轉頭就向後麵的人群跑去。

花束有些重量,猝不及防地落入鐘無患懷裡,他低頭看去,是一束藍色調的混搭繡球。

“嗯?”鐘無患抱穩手上的東西,在周圍人的鬨笑裡,抬眼看著歡快跑走的小朋友一時語塞。

視線追隨過去,那孩子小小的身影靈活撲向重重人影後的一位戴帽男生。那男生似有所覺,躲避他的目光,藏進更深人海不見了。

鐘無患怔怔愣住。

在湧動的人潮中,如同雕塑一般凝固。

片刻,一絲略帶促狹的笑從他臉上閃過。他開口,無聲地一字一句調侃:

“誒呀,還是冇看清是哪個好心人送的,真可惜。”

笑意未消,他突然看見眼前出現了一小片螢幕,上麵密密麻麻的陌生“文字”,一邊閃爍一邊不停滾動。

鐘無患一愣,仔細放好手裡東西,無奈般摘下無框眼鏡,用手捏了捏酸澀的鼻梁。

螢幕不在鏡片上,也不在虛空,大概是係統以某種未知手段直接以視覺的形式呈現。

好吧,看來這一切都不是我的狂想和幻覺。

鐘無患費勁研究幾分鐘,正準備放棄對這些非人符號的鑒賞,卻見那塊半透明泛熒光的螢幕再次放大,上麵轉瞬間投放出幾行新內容。

那些慘不忍睹的線條“文字”扭動片刻後,組成了五號的標準加粗宋體標題,上書:

【俞梅庭,男,享年五十有一,猝於心疾。

一生向善,兩袖清風。學富五車,六親皆散。有道無時,其年不永。】

-在一股溫熱的氣流中緩緩恢複意識的。尚未睜眼,他就驟然想起自己被貨車撞得車仰人翻。我竟還活著?一陣鑽心的疼痛和無助感綿綿不絕。霎時,紊亂的記憶麻團一樣充斥腦海。“砰!”撞擊發出巨響後,車載電台隻餘滋滋電流音。良久,救護車嗚嗚咽咽的鳴笛聲從遠方傳來。彼時,正午烈陽冷漠曝曬著他軀體裡所剩無幾的生機。寒冷從骨髓縫爬出,心臟被疼痛死死掐攥,大顆大顆的眼淚從他的眼角滑落。他的意識像蒲公英種子一樣緩慢飄散,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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