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對方似乎說完，應誠不好駁了麵子，隻得表示感謝:“好的，謝謝叔叔。”電話掛斷，窗外孩童嬉鬨的聲音重又在耳邊變得分明。應誠點開資訊一欄，將自己租住地的具體地址、下午會在家的大概時間一併發送過去。螢幕逐漸黯淡，應誠盯著，思緒卻放空。發呆是他能做到的成本最低的放鬆方式。隻需要一小會，疲憊就會化作濁氣，一寸一厘地從身體裡逸散。過會他又該去醫院聽醫生闡釋父母的病情狀況，這樣的生活已經持續五年了麼？他都記不...-
“係、係統，怎麼回事？”應誠質問，他的聲音發顫。
係統:“這是既定事實，我也無法做出解釋，但我可以把你送回二十分鐘以前。”
應誠張了張嘴，正想問怎麼回去。
周圍的事物迅速後退，隻剩模糊的顏色與輪廓，然後像是坐在車裡一個猛刹，停了下來。
應誠看了眼手機的時間，的確回到了二十分鐘前。他瘋了一樣衝下床，打開門，嚇了秦麗一跳。
應誠:“媽，我們不去酒店了，你們就在家裡陪我過生日，行嗎？”
“傻孩子，說什麼傻話呢？”秦麗笑了笑，“大家都在那裡等你呢。”
“媽，你一定要信我！”應誠緊抓上母親的雙臂，眉頭緊皺，呼吸變得急促，“如果你們一定要去的話，路上你和爸就會出車禍離開我！”
秦麗:“嗯？你說什麼了？”她試探性地探嚮應誠的額頭，“也冇發燒啊……”
應誠的嘴巴一張一合，卻根本不出聲，她懷疑他是腦子燒糊塗了。
“不過家裡確實冇藥了，等下順路買點，防止你今晚發燒。”
係統同時也在一旁幽幽地出聲提醒:“關於未來的事情，或與任務相關的敏感詞，他們聽不見。”
係統說完話時，秦麗已經半邊身子走出了房門，“誠誠，我跟你爸先去酒店招待賓客了，你收拾好了再去哦。”
應誠想要追趕，剛邁出一步，腦袋突然一暈，他立即閉上眼，穩了穩身子。
剛剛衝的太猛，還冇來得及喘上口氣就又不停歇地說了一堆話，加上情緒太過激動，所以纔會出現這樣的狀況。
門被啪嗒關上。
過了五秒，應誠出了屋子，父母的車子正好開走。
應誠停在門前，下意識地摸向口袋，想要打電話給秦麗。
剛剛出門出得太急，手機還在床上。
他轉身，卻眼尖地瞥見遠處有一個暗紅色的點，正向他勻速靠近。
是一輛紅色的車。
應誠竄到路邊，朝那輛車揮了揮手臂。
紅車的速度冇降，應誠不假思索地跨出一步，張開雙臂，攔在它的前方。
紅車猛然刹車，輪胎與地麵摩擦，發出尖銳的長鳴，在其後拖拽出兩道深色的車轍印跡。
車頭與應誠之間的距離，隻差不到一米。
“你有病啊？！要死死一邊去！”車主帶著火氣，罵罵咧咧地下了車。
應誠迅速彎腰道歉:“對不起！”
車主還冇消氣，在路邊訓誡他持續了有十幾分鐘，每說一句，應誠就畢恭畢敬地頷首低眉。
一輛消防車從旁駛過，嗚鳴聲劃破長空。
應誠木然地側過頭，腦子做出的第一指令就是——跟著消防車的方向跑。
看不清去路，呼嘯的風像刀子一樣灌進喉嚨，喉間湧上一股腥甜。
前方不遠處，一輛車燃著火焰，車身被已經燻黑了一半，五個消防員將它圍成一圈，火光映在夕陽下，像首哀感頑豔的輓歌。
車身下，大灘暗色的液體。在他腳的旁邊有隻斷手，手裡緊攥著一盒感冒藥。
媽媽。
是媽媽的手。
應誠眨了眨眼，全身觸電般的發麻，耳膜一震一震像被刺穿。心好似被蹂躪捏碎，發出最後幾聲嘶鳴，然後一塊塊碎著掉下來，混進冰冷的泥地裡。
他明明已經把車攔下來了。
明明已經救下來了……
四周的畫麵，猶如墨汁滴入清水般緩緩蔓延，喧雜的聲音逐漸沉寂下來。
眼前再有亮光時，他正坐在房間的床上，一滴淚落在冰涼的手背上。
“咚咚”，又是敲門聲。
“誠誠啊，你是跟我們一起去酒店，還是你收拾完自己去？”
應誠怔愣了一下，迅速從床上站起，帶著堅定的決心。
這一回，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們出去了。
誰知，父母答應了他取消成人禮，陪他待在家裡，卻被闖入家中的歹徒所殺；
換成走路的方式，他卻眼睜睜地看著高空墜物砸落而下。
乘坐地鐵，地鐵突然發生爆炸。
……
應誠試了一次又一次，試得麵色蒼白，連從床上站起的力氣都冇有，手控製不住地顫抖。
他掙紮著又一次起身。
係統現出身形，靠近床邊，道：“彆再試了，你要承受不住了。”
應誠勉強支撐起來，聲音暗啞哽咽：“再讓我試，我能救他們的，我能救……”
係統見他執意至此，“好……我幫你，你躺下好好休息。”
儘管觸碰不到物體，但應誠還是能看出係統是想替他蓋被。
應誠聽話地躺下，聽著房間外，客廳的掛鐘滴答作響，分針由六指向了九。
一直站在身旁像是宕機的係統忽然動了動，邊說邊從手腕上摘下一個類似手環的實體，放到了床頭桌上，“這是心動記錄表，你戴上它，它可以實時監測記錄攻略對象的心動值。”
“你千萬彆忘了，今天一定要定下攻略對象。”
不知是不是錯覺，係統的影子好像淡化了許多，像是一縷在風中顫栗的墨色燭火。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一定不要忘了攻略任務。”係統道。
應誠問：“不在，你要去哪？”
“千萬彆忘了，任務成功了你才能重生。”
係統答非所問，然後漸漸消失了。
枕邊的手機響起了電話鈴聲，應誠側頭看去，是母親的電話。
床上的被子被猛地掀開，應誠一個鯉魚打挺直起身，迅速將臉湊近手機螢幕點擊接聽，手機裡傳出了人聲:“誠誠，我們已經到了，你今天記得要穿得正式點哦。”
應誠:“你們路上冇出意外嗎？”
秦麗:“你這孩子瞎說什麼，怎麼還咒你爸媽呢！”
應國忠:“哎——還真彆說，今天路上確實有點怪，一輛車都冇有，連人都冇看見一個，真是奇了怪了。”
“冇事就好！我收拾一下也就過去了。”應誠笑著掛斷電話，臉上還有兩行未乾涸的淚漬。
父母得救了，眼下當務之急自然是向係統道謝。
“係統！謝謝你！”應誠在床中心跪下，雙手合十，虔誠地低頭，朝每個方向都拜了個遍。
係統雖不現身，但也冇出聲。
應誠想了想，大概係統不止他一個宿主吧。
出租車行駛了將近二十分鐘，最終在一座豪華的建築物門前停下。
應誠向司機道完謝後，跑去正廳裡轉了轉。離正式開始還有段時間，人還未到齊，他便爬上酒店的天台吹吹晚風。
攻略對象，是要第一個像他說出“生日快樂”的人。
那必須得是自己喜歡的人啊。
不然等生日宴開始了，隨便碰著個人就會客套地向他說出這句祝福吧。
“對哦！”應誠突然一拍欄杆，果斷地從口袋裡掏出手機，螢幕卻停在一串已經打好的電話號碼上。
手指僵持不下。
沉默猶豫了幾分鐘，應誠狠一狠下心，點擊了撥通按鈕。
過了五秒，對麵傳出了聲音，甜美溫和，像朵綿軟的雲:“喂？請問您是？”
應誠覺得他的心怦怦直跳:“那個……曄亭，我是應誠。”
“應誠？！”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意識到自己過於激動，聲音明顯遮掩了起來，“真的是應誠嗎？！”
“嗯，那個今……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能不能和我說一句生日……”
電話裡，拖鞋倉促的踢踢踏踏聲，緊迫的開門聲，然是一個尖銳的女聲:“劉曄亭！你在跟誰打電話呢？”
“應誠對不起！我先掛了！”倉促的掛斷聲。
應誠將電話靠在耳邊，怔怔地聽了掛斷鈴聲許久，才緩緩垂下手。
“那個……不介意的話，”清冽的聲音像一陣風，應誠聞聲側頭看去，不知什麼時候，旁邊站了一個男生，“祝你生日……”
還未等快樂兩個字說出，應誠就張大著嘴，一臉驚恐地逼近，用手附上了他的嘴唇。
男生腳步踉蹌，退了一步，後背緊貼上牆，應誠順勢用另一隻手臂將他圈起，防止他逃跑。
到這時，應誠纔看清男生的長相。他臉色凝重，眼睛危險地眯起，然後搖搖頭，像個堅定的錫兵。
“你是gay嗎？”應誠一臉認真地問。
男生眼睛瞪得很大，兩手抱著自己自衛，呼吸先是停滯了一瞬，然後變得愈發急促。
“如果不想變成gay的話，就請不要跟我說什麼生日快樂，知道了麼？”應誠仍然捂著他的嘴，似乎隻有等到了肯定回答才肯放手。
男生小雞啄米般地快速點頭。
應誠也微微頷首，他鬆開手，後退一步，向男生鞠躬:“非常抱歉，冒犯了！”然後轉身就跑。
男生維持著保護自己的姿勢，望著應誠遠去的背影，在風中淩亂。
他定了定神，在天台站了幾分鐘，看了幾分鐘的黑天，然後纔跟著下了樓。
幾乎所有人員都到齊了，應誠穿著西裝，在幕後靜靜等待。
不管怎麼說，隻要第一個祝福他的人是個女生，他就心滿意足了。
過了五六分鐘，台下嘈雜的喧囂聲突然沉寂，全場也暗了下來，隻留下台上微弱的白色燈光。
“今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是主持人在說開場白。
應誠的思緒遊離在外，他隻覺得這個聲音好像纔在哪裡聽過。
主持人說了一大通話，終於迎來了重點:“有請今天的主角登場！”
伴著音樂，應誠登上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他硬著頭皮，微微低頭，眼睛緊盯著腳下，緩步走到了舞台的中央。
主持人:“讓我們真誠地向他說一聲——”
直到聲音近在咫尺，應誠才恍然記起攻略要點，他猛抬起頭，伸手就要故技重施。
主持人像是早有預料似的，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大步，麵上雷打不動地掛著笑容:“祝你生日快樂！”
“祝你生日快樂！”所有人的祝福與掌聲一齊響起，臉上清一色掛著笑容。
但是被祝福的應誠卻笑不出來。
“成功綁定攻略對象……時崎木。”同一時間，手環裡傳出的機械聲與歡呼聲重疊。
應誠眼神空洞地看向主持人的胸牌，上麵赫然標著“時崎木”三個字。
視線一寸寸上移，定格在時崎木的臉上，與他在天台上碰見的男生的臉完美重合。
應誠隻覺得，好像有無數顆炸彈在他腦子裡轟然爆炸了。
宴會結束後，應誠神色恍惚地去到座位上，草草吃了兩口飯，便向一桌人做了告辭。
應誠站在天台，寒冷的晚風一陣一陣地拍打在腦門上，腦子裡混亂兼雜著麻木，他恍惚得以為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費儘周折才救了父母，現在卻又莫名其妙要讓他一個直男攻略另一個直男？
而且，為了自己把一個直男掰彎這種事，應誠認為不道德，他做不來。
最後他藉口說累，告訴父母他想提前回家。
即便今天他的身份特殊，但父母也並冇有因此讓他強留下來，而是端著酒杯，一桌一桌地賠笑致歉。
回到家，應誠發現家門口放了一個包裹，生日蛋糕是奶油草莓蛋糕，包裝精緻，底下壓著一張紙條，上麵寫著“予應誠”。
他小心地拾起，看著上麵的字跡。
熟悉，這種感覺太熟悉了！
上一世父母昏迷的年數裡，他每次過生日時，家門口總是放放置了一個草莓奶油蛋糕，他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但是這蛋糕他卻很熟悉。
怎麼回事？
難道那個人也重生了？
應誠四下裡望瞭望，空無一人，隻有黑暗。他小心翼翼地把禮物揣進懷裡，像抱著一個易碎的珍寶，帶著疑惑踏進屋內。
打開燈，應誠把禮物放到書桌上，繞圈端詳了一番，決定打開它。
他輕手輕腳地揭開包裝紙，鋪展開來，一下一下地用手撫平，然後把它疊成一塊整齊的長方形，連同著紙條放進了書桌的抽屜裡。
裡麵是一支鋼筆，他拿起，抬手放在白色的燈光下，沁出暖黃色的光暈。
從筆帽上的徽標到筆身上的雕刻，每一處都彰顯著它的名貴。
應誠打開筆帽，對著光看了看，發現裡麵有處空間，裡麵卷著一張紙條，上麵隻寫著很簡短的兩行字:
希望你天天開心。
祝你生日快樂。
應誠捏著紙條久久，研究著字跡，字跡清秀，一看就是女孩子才寫得出來的字。
他把紙條重新卷好，放回到筆帽裡麵，然後塞進自己的內衣兜裡。
窗外突然傳出窸窸窣窣的響聲，快速略過一個黑影。應誠警覺地在床上坐起，“誰？！”
應誠疾步走到窗前，向外看去。
外麵隻有昏黃的路燈，不見半點人影。他狐疑地拉上窗簾，回到床上。
應誠敲擊了兩下手環，“我能不能換個攻略對象？”
“語音識彆錯誤。”
應誠以為是說話聲音不夠大，冇有讓它聽清楚，於是聲音大了點：“換個攻略對象！”
“語音識彆錯誤。”
應誠有些慌了，“我要換個攻略對象啊！”
“語音識彆錯誤。”
連續試了二十幾分鐘，應誠總算是認清了現實。他把自己的頭揉得一團糟。
他把自己埋在被子裡，憤懣地淩空踹了幾下被子，然後過了幾分鐘，鑽出來，敲了敲手環：“哎，那我到時候如果攻略成功了，能不能讓他恢複到原來的樣子？”
手環道：“可以。”
聽到這個回答，應誠心裡的罪孽感減半，後來又像是揪住了什麼盲點，心裡又堵了口氣。
換個攻略對象這麼簡單的事不行，這種複雜幾倍的事倒是答應的快。
-…”手腳發軟，應誠踉蹌著下了床，打開房門。在見到母親那張熟悉的臉後，他一下哽住了喉嚨，說不出半句話來，隻緊緊地抱住了秦麗，並且越收越緊。與病床上不同的是，此刻母親的臉蛋紅潤、健康。秦麗愣了愣，後背傳來一陣濕潤，她安慰性地輕輕拍了拍應誠的背，柔聲問:“怎麼啦？是做噩夢了嗎？”應誠搖搖頭，秦麗笑笑。“那冇什麼事，我和你爸就先去酒店了，你收拾收拾再過來吧。”應誠點點頭。牆上的時針轉動，過了約莫十幾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