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彆。現在，火車的笛聲在我耳邊爆鳴，我站在了那條鐵軌上，大腦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嘴裡小聲喃喃著“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在對誰道歉，對媽媽？對那條鳳仙花天蛾幼蟲？還是對耳邊的爆鳴？我想不出來，我閉上眼睛蹲在地上“嗚嗚”的哭。我的悲傷冇有持續太久，媽媽擔心我碰過蟲子的臟臟的手會弄臟我哭泣的眼睛。她一手把我抱起來，一手在水龍頭下仔細搓洗我的手。“好了。”她溫柔的把我放下來，從漂亮的皮包裡抽出...-
“麻音？”
一個聲音很溫柔的女人在喊我的名字，她是我的媽媽，聲音很柔和，像北海道淩晨四點半的風。雖然我冇有去過北海道。
“麻音？你在乾什麼？麻音！”
我被她猛地從地上拽起來，在我還冇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用力拍掉我手上的軟綿綿小動物，然後是狠狠一腳。
我歪著頭看地上那攤黃綠色的小小血跡，有黏糊糊的肉塊，還有輕微的跳動。
“臟死了！媽媽怎麼和你說的？你怎麼又抓蟲子？臟死了臟死了！”
她跳著腳，聲音尖銳的大叫。
小時候，爸爸去外地出差，媽媽和我送他去火車站，在火車尖銳的鳴笛聲裡，爸爸揮揮手和我們告彆。
現在，火車的笛聲在我耳邊爆鳴，我站在了那條鐵軌上，大腦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嘴裡小聲喃喃著“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知道我在對誰道歉，對媽媽？對那條鳳仙花天蛾幼蟲？還是對耳邊的爆鳴？
我想不出來，我閉上眼睛蹲在地上“嗚嗚”的哭。
我的悲傷冇有持續太久，媽媽擔心我碰過蟲子的臟臟的手會弄臟我哭泣的眼睛。
她一手把我抱起來，一手在水龍頭下仔細搓洗我的手。
“好了。”她溫柔的把我放下來，從漂亮的皮包裡抽出帶有香味的紙巾幫我一點一點擦乾手上的水。
又拿出一包香香的濕紙巾，像給小貓洗臉一樣揉搓我的臉。
“好啦，”她站起身把垃圾扔掉，又蹲下來摸摸我紅腫的眼皮，“麻音這麼可愛的臉，都哭的醜醜的了。”
“麻音要乖，聽媽媽的話，不要再去碰那些臟兮兮的蟲子了，”
她站起身，背對著陽光我看不見她的臉，隻能看到一片黑色的陰影，她說
“噁心死了。”
我被媽媽拉著離開了這裡，我忘記了地點，迷失了時間，我遠遠的看不見地上那塊微微跳動的、冰涼的黃綠色血肉。
“嘔、嘔”
“麻音？！麻音你什麼了麻音！”
在棕色的世界，黑洞洞的眼睛是一個白色的圈，媽媽慌張失措的聲音，我吐了、我睡了。
***
“是、是，好，給您添麻煩了，哪裡哪裡，拜托您了。”
我坐在醫院問診室的小凳子上，晃悠著我的腿，左一搭右一搭的聽著醫生問話。
媽媽在門外打電話。
“瀨戶？瀨戶麻音小朋友？”帶著口罩、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在喊我的名字，“現在感覺怎麼樣啊？”
“不知道…”我悶聲回答。
“還難受嗎？”她琥珀色的眼睛靠近我，看起來像一塊餅乾，“這樣會難受嗎？”
她按了按我的胃。
“不會。”我搖搖頭。
“那這樣呢？”她又按按我的肚子。
我繼續搖頭。
她又用聽診器在我身上搗鼓一會兒，等到媽媽進來了，就看到她很專業的樣子。
“我的麻音冇事吧？”媽媽扶著我的肩，看起來很難過的樣子。
“冇有過敏也冇有受涼，最近有冇有吃什麼彆的東西？”醫生在病曆本上奮筆疾書，我看到一團線頭在紙上打架。
“冇有啊……啊！”媽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蟲子！”
她又捏住我的手，“媽媽和你說什麼來著？不要碰那些臟東西！噁心死了！你看，你現在身體不舒服了吧？以後還聽不聽媽媽的話？”
“應該就是這個了，”醫生依然在製造線團間的戰爭，她琥珀色的眼睛是一把鋒利的手術刀。
“啪”
她合上病曆本。
“以後要聽媽媽的話啊，小朋友。”醫生把不知結局的戰火遞給媽媽。
“麻音？你應該說什麼？”她低頭問我。
我的嘴裡塞滿了透明的血肉。
“ou”我忍住不發聲。
“好的，媽媽。”我的嘴被透明的絲線縫上。
“這纔是媽媽最可愛、最聽話的小麻音。”她背對著太陽，我還是看著那一團黑影。
“媽媽剛纔為你可是拒絕了一個大項目，”
在回家的路上，媽媽牽著我的手，我看著我的影子變短變胖，變長變瘦。
如果我聽話不去抓那隻鳳仙花天蛾幼蟲，它就可以長成漂亮的天蛾，我就不會生病，媽媽也不會錯失升職的機會。
“不要再任性了，聽話，麻音。”
“你要讓老師、同學、大家都喜歡你，你要可愛，你要聽話，你要合群，友善，你要幫助彆人、在你力所能及的情況下，你……”
*
“你可彆來我們這邊啊！！”
“妖怪是不能加入人類的隊伍的！”
“確實很像妖怪～”
在嘈雜的笑聲裡，我被媽媽送到這家亂鬨哄的體育館。
“要不是這裡最近……”她皺著眉頭說了一半的話，然後彎下腰摸摸我的臉，我像乖巧可愛的布偶貓一樣蹭了蹭她的手掌。
“真可愛啊麻音，要好好聽話哦？不要和那些男生瘋玩，你跟著老師活動活動就可以了。”她說完就匆匆離開了，手裡還舉著電話。
男生的鬨劇還在繼續。
老師有些為難的蹲下來說：“瀨戶麻音？你先去玩吧，老師去管理一下紀律。”
他說完就站起來跑過去：“誒！你們幾個！”
我左右看看，然後“噠噠噠”地跑過去。
“我叫瀨戶麻音，你呢？”我抬頭問那個剛纔被排斥的男生，他真的好高哦？我輕輕戳了戳他懷裡花裡胡哨的球。
好硬？
“天童，天童覺。”
他的回答一下子打斷了我再戳一下的悄咪咪行為。
“……可愛。”
“？什麼”
“天童你，太可愛了吧！”好可愛好可愛好可愛！酷酷的聲音，好可愛！耀眼的紅髮，好可愛！柔順的西瓜頭，好可愛！大大的眼睛，好可愛！
貓貓一樣的撅嘴，好可愛！！！
“哇啊啊啊！”我的嘴巴像淚汪汪的雞蛋眼一樣，兩眼放光，高高舉著雙手：
“天童高高瘦瘦的好可愛！聲音酷酷的好可愛！頭髮像太陽一樣亮晶晶、圓滾滾的好可愛！眼睛像貓貓一樣圓圓的好可愛！”
“但是麻音是最可愛的！所以你還要再接再厲！”我用了點勁去戳那顆白、紅、綠相間的球，“這是什麼球？”
“排、排球！”他有些不知所措，和受到驚嚇的貓貓一樣，圓滾滾的西瓜頭炸的蓬鬆了一圈。
“天童要和麻音一起玩排球嗎？”我伸手去摸他懷裡越抱越緊快被勒死的排球，他卻以為我要接過去就趕忙鬆手。
然後它在地上彈了幾下，骨碌碌滾遠了。
“啊……”他朝那顆球遠遠伸著手，我歪頭看了他一眼，接著“噠噠噠”跑過去把球抱起來。
“對不起。”他看著走到麵前的我，小聲說。
“一起玩嗎？”我再次向他發出邀請。
“嗯。”他第一次對我露出微笑。
“天童真可愛啊。”我把球塞他懷裡，踮起腳摸了摸他的頭。
“瀨戶纔是。”
“叫我麻音。”
“麻音來和我們一起玩吧！”
“對啊對啊，和我們玩纔對！！”
剛纔那幾個男生突然冒了出來，他們熱情的圍住我，把天童鎖在了外麵：“畢竟，他是妖怪嘛～”
他們“哈哈哈”的不知道在笑什麼，我抬頭也看不見外麵的天童，我看不見可愛的天童。
“天童不是妖怪。”我對他們說。
“他長的和妖怪一樣！”頭上頂著金字塔的那個男生說，他張大嘴巴，手臂也大大的張開，眼睛瞪的大大的，好像我在說什麼天方夜譚的怪話。
我微微皺著眉頭，歪著頭問：“哪裡？”
“你看嗎？！頭髮啊，眼睛啊，還有嘴，他和大家完全不像嗎，像妖怪一樣！”頭頂長著毛茸茸黑色草芽的男生拽著我的胳膊，他把我帶出了包圍圈，指著天童說。
我仔細的端詳著天童，我轉過頭拍打囚禁我胳膊的鐵手：“那麻音也是妖怪嗎？麻音也和你們不像。”
“什”長著黑色草芽的男生鬆開了我。
我“噠噠噠”跑到天童身後，探出一個腦袋：“因為麻音太可愛了啊？麻音有栗色的、像綢巾一樣滑順的頭髮，kirakira的大眼睛，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樣，”
我越說越得意，從天童背後跳出來：“見過麻音的叔叔阿姨都說麻音是最可愛的小妖精，所以天童也和麻音一樣，是”
“瀨戶麻音？麻音你在這裡啊。”體育館的老師遠遠跑過來，打斷了我的話，“大家要和麻音好好相處啊，不可以欺負她聽到了嗎？特彆是你們這些調皮的男生。”
他親昵的摸了摸他們的頭，其他四散的孩子像被主人招呼吃飯的小雞一樣，呼啦啦、烏泱泱的圍住了我們。
“好，你們繼續玩吧！”他大手一揮，才聚過來的孩子們又跑回去好幾個，好像被牧羊犬牽引的羊群一樣。
我被這個想法逗樂了，“呼呼”笑了兩聲。
那幾個男生有些生氣，又有點為難的樣子。
“下次再一起玩吧。”我朝他們微笑著揮揮手，他們又高興又生氣的喊著“誰稀罕啊！”嘻笑打鬨著離開了。
“瀨、麻音你，真奇怪啊。”冇有被老師摸腦袋的天童突然說到。
“那天童也奇怪。”我拍拍他懷裡的排球。
“嗯，所以你還是和他們去玩吧。”他抱著球轉身就走。
“明明是你先說我奇怪的！”我跟在他後麵抗議。
“對不起。”他放慢了腳步。
“沒關係，”我終於跟上他一起慢悠悠的走，“麻音原諒你了。”
**
“麻音！”門口響起了媽媽的聲音，我從凳子上跳起來，歡樂的喊著“媽媽！”
“麻音有乖乖聽話做個好孩子嗎？”媽媽蹲下來摸摸我的頭，接著又拿出皮包裡香香的濕巾給我擦臉。
“麻音冇有流汗。”我的臉被揉成橡皮泥。
“但是你小臉紅彤彤的呢？”她溫柔的微笑著，摸了摸我的臉。
“麻音很乖很聽話，大家都很喜歡麻音！”我快樂的笑著轉過身問，“對吧？”
“對！麻音非常好！”紮著羊角辮的女生跳著說。
“麻音很可愛！我喜歡麻音！”帶著眼鏡的男生說。
“我也喜歡麻音！”短髮的女生說。
“我們都喜歡麻音！”很多人說。
“麻音很聽話，和大家關係很好呢。”老師說。
“這樣啊，真不愧是我的麻音。”媽媽親昵的捏捏我的臉，“和大家說再見吧？”
“大家再見！明天也要一起玩哦？”我露出可愛的笑容，揮揮手。
“明天也要教我打排球哦，天童。”我發出“呼呼”的笑聲和天童約定明天。
“嗯，明天見麻音。”他露出了笑容。
“剛纔那個孩子是誰？”媽媽牽著我的手，微笑著問，“是麻音的朋友嗎？第一天就交到好朋友了，麻音很厲害哦。”
“天童是麻音的好朋友！”我“呼呼”的笑，用冇有被媽媽牽著的右手捂住翹起的嘴角，“天童被大家欺負了，是麻音去幫助他的哦？”
“是嗎？為什麼天童被大家欺負呢？”媽媽繼續用她溫柔的微笑問我。
“因為他們說天童是妖怪，然後麻音就”
“啊啊啊，麻音！然後你就去幫他解圍了嗎？你真是個好孩子，像天使一樣去幫助天童了呢？你”
【“你要讓大家這樣想，說，'你真棒啊，小麻音。'】
“你真棒啊，小麻音。”
早上媽媽對我的期望，和媽媽現在的聲音重疊了。
她歡欣雀躍的拉著我的手，一路上都在誇我真棒，說我是最可愛的小妖精，是給人希望的天使。
“你幫助了那個男生，你拯救了他的生命，麻音。”
還冇有吃晚飯，我的胃裡什麼也冇有，隻有海浪在咆哮肆虐，我駕駛著小船苦苦堅守，最後發出幾聲咳嗽。
“媽媽，麻音肚子餓了。”我輕聲說。
“那媽媽晚上給麻音做麻音最喜歡的唐揚雞塊吧？還有，啊，醫生說要你最近吃的清淡點，那就再煮一碗米粥吧。”
我和媽媽在回家的路上吹著晚風，她在想晚飯、休息還有明天的工作，我在想，
我在想那條冇有被拯救的鳳仙花天蛾幼蟲。
天蛾，天童，也許天童是我的天蛾吧。
也許呢？
我好像冇有剛纔那麼累了，好像。
-我坐在醫院問診室的小凳子上，晃悠著我的腿，左一搭右一搭的聽著醫生問話。媽媽在門外打電話。“瀨戶？瀨戶麻音小朋友？”帶著口罩、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在喊我的名字，“現在感覺怎麼樣啊？”“不知道…”我悶聲回答。“還難受嗎？”她琥珀色的眼睛靠近我，看起來像一塊餅乾，“這樣會難受嗎？”她按了按我的胃。“不會。”我搖搖頭。“那這樣呢？”她又按按我的肚子。我繼續搖頭。她又用聽診器在我身上搗鼓一會兒，等到媽媽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