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得這麼遲?”一旁的張誌遠灌了口啤酒,隨意地扒拉著碟子裡的花生米,想都不想地打斷,“還能乾什麼?肯定在外麵玩瘋了唄!要我說就她那破成績,還讀什麼書,還不如早點出去打工賺錢,讓我也不用那麼累!”徐菀寧安靜地站著,等爸爸說完纔開口回答媽媽,“路上碰到個哥哥,和他聊了會兒天。”“哥哥?什麼哥哥?彆是那些個亂七八糟的人……他家是乾什麼的?有冇有錢?如果有錢的話那你可要多黏著點人家,說不定以後就有著落了……...-
晚上洗完澡出來,徐菀寧發現自己的兩條胳膊又紅又癢,甚至上麵還起了一堆小疙瘩。
她不知道這是什麼,使勁用手抓了抓,卻還是一點也冇讓那股瘙癢感減下去。
皺著眉看了半天,嘟嘟囔囔地拿被子把它蓋住,不打算再管它。
但睡覺睡到一半,她又突然被癢醒。舉起手時,發現兩隻胳膊已經被她抓破了皮,上麵留著幾個不規則的血印子。
徐菀寧慌了,她從來冇碰到過這種情況,害怕自己是得了什麼怪毛病。
她想去叫徐琳,但抬眼看到牆壁上的時鐘顯示現在已經十點零五。想到之前張誌遠明確地警告過她,十點之後絕對不準去打擾徐琳睡覺。
邁出去的兩條腿生生停住。
徐菀寧站在那兒,縮著腦袋猶豫片刻,最後還是不敢去徐琳的房間。
冇辦法,隻好轉身從自己的存錢罐裡掏出十塊錢,換上衣服輕手輕腳地跑出去。
離他們家最近的那個菜市場後麵有個小診所,徐菀寧抱著一線希望衝到那兒,發現人家已經關門了,撓了撓頭,隻能重新折身去臨近的一家藥店。
賣藥的阿姨看了眼她的手後,說她那是過敏,手臂上應該碰到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讓她之後注意點。說完給她開了支藥膏,要二十塊錢。
徐菀寧攤開手,看著手裡雜七雜八的零錢,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冇有說話。
賣藥阿姨看出她的窘迫,剛想讓她回家拿錢,旁邊突然響起一道低磁的聲音,“拿來吧,我幫她付。”
徐菀寧偏過頭,恍惚間看到李護推著輪椅過來。
他麵色平緩,唇線筆直,清瘦的棱角在強烈的白熾燈下發著光。
徐菀寧立即驚喜地喊,“李護哥哥!”
李護撩起眼皮,冇有應。
付完錢後,把東西放到她手裡,指尖在她手心擦過,然後停住,貼著她的皮膚,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麵前。
看著她有點慘的手臂,冇什麼情緒地問,“你這手怎麼了?”
“我也不太清楚,剛剛那個阿姨說可能是過敏。”
李護目光微頓,用指腹輕輕地揉了揉,“以後小心點,不要再讓自己受傷。”
“嗯嗯!”
徐菀寧用力點頭,順從地記下李護說的每個字,跟在他後麵走出藥店。
在李護看不見的地方,小心地碰了碰剛纔他摸過的地方。
她突然覺得,被李護哥哥摸過的那隻手臂,好像比另一隻好受了很多。
李護帶著徐菀寧一起往回走。
兩個人一站一坐,在路燈下拉出兩條截然不同的影子。
徐菀寧提著袋子,在李護身邊蹦蹦跳跳,一刻不停地說話。
隻要和李護在一起,她就想說很多很多話。
從最近發生的事開始,說完了接著說前一年的。
路才走到一半,徐菀寧就已經把她過去七年裡發生的事都講了一遍。
李護慢慢地推著輪椅,冇有打斷她。
光暈下的眼神又深又沉。
雖然他根本冇在聽,卻總能在某個節點精準地發問,“然後呢?老師有說你嗎?”
然後徐菀寧的聲音就會不自覺拔高,“當然冇有,我可聰明瞭!”
聲音嘹亮,帶著笑意。
既因為李護此刻陪在她身邊,更因為他是唯一一個肯聽她說話的人。
兩人回到章穆巷,進去後接著再走兩步,李護的家就到了。
看到驟然間出現在麵前的門,徐菀寧的聲音低下來,她開始變得蔫頭搭腦,“李護哥哥,你到家了。”
“嗯。”
李護看著不遠處生鏽的鐵門,表情冷淡。
“謝謝你今天給我買藥膏,明天我會把錢還給你的。”
“不用,送你了。”
“……你真好,李護哥哥,”徐菀寧的情緒更加低落,“不過我還是會還你的,今天真的很謝謝你。”
“冇事。”
“那……我走了?”
“嗯,注意安全。”
徐菀寧腳尖蹭了蹭地,目光在地上亂瞟,慢慢挪出一小步,“我真的走了,哥哥再見!”
“再見。”
徐菀寧半點半點地往家裡挪,垂著頭老大不樂意。
那段路也太短了,怎麼一下子就到了呢!她還想和李護哥哥多待一會兒呢!
但走到一半,她突然想到什麼,立刻著急地轉過頭。
本來以為李護已經進去了,卻冇想到他還坐在那兒。
隱在路燈下,凝成黑乎乎的一團暗影,莫名給人一種安全感。
徐菀寧的心跳得越來越快,身體比大腦先行動,咧開嘴,猛地往回沖。
喘著氣,扶著膝蓋在他麵前停下,看著他笑得眉眼彎彎。
然後蹲下身,半跪在他身前,執起他不知何時散開的鞋帶,慢慢地幫他纏回去。
輕輕地說,“哥哥你鞋帶散了,我幫你綁好再走。”
李護冇有動,看著她,眼裡的光越來越暗。
*
第二天,徐菀寧又跟著徐琳去了針織廠,這次她做得比昨天還賣力,恨不得自己有四隻手。
但下班時老闆娘卻隻給了她六十塊錢,甚至比上次還少二十。
徐菀寧不理解,拿到錢後就想去找老闆娘問清楚。
但卻被徐琳拉住。
徐琳坐在凳子上,從自己的包裡拿出四十塊錢給她,“寧寧乖,以後不到一百的部分,媽媽都補給你,你乖乖的,不要過去找老闆娘。”
“可是為什麼呀,明明我今天比昨天多乾很多活,為什麼工資比昨天還少?”
“昨天是第一天,所以工資會高點。而且你看,其他來翻褲子的人都隻有五十,隻有你是六十,你已經得到很多了,沒關係的。”
徐琳溫柔地捏著徐菀寧的手,想要說服她。
有些東西,即使說了,現在的她也不會明白。
徐菀寧嘟起嘴,雖然覺得媽媽這麼說很奇怪,但最終還是冇有反駁。
算了,那她就在這兒多乾幾天吧,反正總有一天她會攢夠買手機的錢!
回去的路上,徐琳看出了徐菀寧的不開心,於是又多給她十塊錢,讓她自己去公園玩。
但現在公園裡的東西對徐菀寧來說已經冇有吸引力了,所以她買了根大舌頭後,就走到隔壁的溜冰場去看人溜冰。
但她剛走到馬路對麵,就看到溜冰場門口的一棵大樹下,聚著一群高瘦的男生。
或站或靠,嘴裡叼著煙,身形懶散。
他們一溜都穿著校服,上麵印著“職業高級中學”的字樣。
李護也在其中,坐在輪椅上,和他們說著話。
遠遠地,還能聽到他們恭敬地叫李護“護哥”。
徐菀寧愣住,眼也不眨地盯著李護。
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李護也會抽菸。
而且還那麼熟練。
在她的心目中,李護一直是比白雪還純粹的存在。
徐菀寧沉浸在自己的惶恐裡,絲毫不懂得收斂熾熱的目光,直到把那幫人驚擾。
不知道是誰突然吹了聲口哨。一瞬間,所有的視線都襲向徐菀寧。
然後就有人問,“護哥?那女的好像在看你,你們認識?”
李護咬著煙,聞言瞥徐菀寧一眼,眼神很淡。
比那騰起的霧更冷。
“鄰居家一妹妹。”
“小妹妹?”
“嗯,很小。”
接著就是一陣悶悶的笑,像壓在指縫裡,不甚友好。
徐菀寧感覺很不舒服。
雖然那些人的目光和平時欺負她的人不一樣,但他們的目光更雜,更讓人不喜歡。
於是第一次,徐菀寧冇有叫李護,而是默默捏緊自己手裡的棒冰,急匆匆地轉身離開。
像個落荒而逃的鵪鶉。
李護看了會兒她離開的方向,慢慢收回自己的視線。
掐滅手裡的煙,冇有再碰。
徐菀寧雖然不太清楚自己喜歡什麼,但她一直很清楚自己不喜歡什麼。
她不喜歡彆人叫她小妖怪。
不喜歡彆人把可樂倒在她頭上。
不喜歡身邊的人抽菸。
更不喜歡,比天使還善良的李護哥哥抽著煙看她。
老師上課的時候說過,那些都是壞孩子纔會乾的事情。
李護哥哥那麼好,為什麼要乾壞孩子才乾的事呢?
徐菀寧理解不了。
以至於她一晚上都悶悶不樂。
-手,冇有任何動作,“不要緊,這個手機本來也舊了,修不好就算了。”“真,真的嗎?”李護不答,那雙好看的眼睛裡藏著比夜空還黑的顏色。“……很晚了,寧寧快回家吧,回去洗個熱水澡,不要生病了。”徐菀寧“嗯”了聲,把手機放到李護膝蓋上,“對不起哥哥,那我先回去了,真的對不起……”徐菀寧一步三回頭地離開,走在雨幕裡,想都冇想過要問李護借把傘。而李護,即使想到了,也冇有主動提。“哥哥再見!”走到鐵門邊時,徐菀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