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意思地淺淺一笑：“你費這樣大功夫，日後若有了妻室，要什麼釵環首飾，新衣胭脂，你不得天天往來這些鋪子，半年半年地做工，怕是一日都不得休息了。”“又拿我取笑？”方有知在她鼻頭一刮：“你放心，日後我必定賺多多的銀子，讓娘和……你，都過上好日子。”梅影疏假裝冇聽到他後半句話。她站起身，打算去門外透透氣。這臉不知怎麼竟就熱成這樣？還冇來得及挪步，梅秀才便從門外撞進，滿臉憂色。他看到方有知也在，麵上的陰雲不...-
江南風光，秀麗無匹。
得水眷顧的地方，自然生得出如水般婉約柔美的妙人。
大梁朝五年。
清田縣，梅家小院。
十五歲的梅影疏坐在窗下，和風拂麵。
她髮髻輕挽，用看著極不出挑的岫玉簪子簪了。垂下幾條短流蘇在耳後隨風微微擺動，弄得她癢酥酥的。
鬢邊貼一朵素梔子，更襯得她麵容嬌柔可愛。
纖白如玉的手靜靜放在一本攤開的書上。
書頁中卻並冇有什麼“之乎者也”的句子，而是一幅百花圖，圖邊還有三兩句配文，講的是如何挑選花種雲雲。
“灑下種子，悉心照顧，看著它們慢慢抽芽，生葉，開花，多有趣啊！”
梅影疏這樣想著，可轉念想起她那個不許自己接觸種植的秀才爹，就不由歎氣。
梅秀才總說，讀書入仕方為正道。玩泥巴什麼的，那不是女孩子家該學的。
可是，女孩家，好像也不能入仕吧？
總的來說，梅影疏覺得自己能識字，是天大的好事，（雖然爹隻願意教她讀《女則》）可不得作於田，和花草樹木為伴，隻能讀農書略略解癮，實在是大大的遺憾。
“影疏妹妹因何傷感？”
一聲再熟悉不過的問候自門外響起。
梅影疏轉頭，莞爾一笑：“就知道是你，下次再這樣悄冇聲地來，我可要給你脖子上掛個鈴兒了。”
來者是她鄰居，方有知，和母親相依為命，常來梅家跟梅秀纔讀書學文，所以梅影疏與他從小相熟。
現如今方有知年已十七，長得比梅影疏高一頭，眉濃目亮，一身布衣雖然普通，但絲毫掩蓋不住他那股儒雅之氣。
這本農書就是他搞到的，又“不經意”轉入梅影疏手裡。
“你拿我當貓了？還掛鈴兒，不過就是看你發呆的模樣傻得有趣，想多瞧幾眼，纔沒叫你。”方有知樂嗬嗬道。
梅影疏臉上一紅：“誰……誰傻了……你再說，這書我不還你了！”
方有知看她一逗就囧，樂道：“你臉紅的樣子真可愛，不知道將來出嫁的時候，是蓋頭嫁衣紅，還是臉更紅一點？”
“越說越不成樣子，我真生氣了！”梅影疏嗔道。
“好了好了，妹妹彆生氣，我不說就是。”方有知安撫道。
梅影疏轉過身，不再理會他，隻是低了眉眼翻書。
二人默默無言。
房間裡一時隻有書頁簌簌。
幾片花瓣從窗間飄入，有一枚落在梅影疏發上。
方有知走過去，伸出手想為她摘下。
當他捏住那片花瓣時，和影疏靠得那樣近，她發間的幽微香味混了淡淡花香，縈繞心頭，令他不由恍惚了。
梅影疏意識到他的輕觸，一扭頭，見方有知就那麼呆呆愣愣地拿了花瓣瞧著自己，真覺得他憨癡可愛。
於是將書一合，伸長手臂在他麵前輕晃：“嗨！”
“啊？”方有知回過神。
“你發什麼呆呐？”梅影疏笑得俏皮：“我爹爹這會兒不在家，你到底有什麼事麼？”
方有知彷彿纔想起自己的來意，他從胸口摸出一對青玉的叮噹鐲：“我……我是來送你這個的。”
梅影疏接過鐲子，質地透亮有光，細細撫摸，發現上頭還精心雕了朵梔子花，她很喜歡的花。
“這是……王叔家玉鋪才做得出的手藝吧？”梅影疏道：“他們鋪子價格不低，你怎麼弄到的？”
“我自然有我的法子。”方有知撓撓腦袋。
“你該不會是偷的吧？”梅影疏用假裝懷疑的目光看著他。
“怎麼可能？我是那種人嗎？”方有知躊躇著：“我給王叔乾了六個月的工……每日下了學，做完家裡的事，其餘時間都在他鋪子裡做活……總之，你一定要收下！”
六個月？！
梅影疏震驚。
爹爹這裡的學業壓力不低，他竟能花這樣久的時間，一邊讀書一邊照顧家裡母親，一邊去玉鋪乾活，一做就是半年！
她捧著這對叮噹鐲，尚在想東想西，方有知已經拉過她的左手，將鐲子為她戴上了。
梅影疏臉上更紅，她輕輕將手抽回，兩隻細細的玉鐲便在左腕上鈴鈴地響。
“謝謝……”梅影疏低低道：“好看嗎？”
“好看，很襯你。”
梅影疏不好意思地淺淺一笑：“你費這樣大功夫，日後若有了妻室，要什麼釵環首飾，新衣胭脂，你不得天天往來這些鋪子，半年半年地做工，怕是一日都不得休息了。”
“又拿我取笑？”方有知在她鼻頭一刮：“你放心，日後我必定賺多多的銀子，讓娘和……你，都過上好日子。”
梅影疏假裝冇聽到他後半句話。
她站起身，打算去門外透透氣。這臉不知怎麼竟就熱成這樣？
還冇來得及挪步，梅秀才便從門外撞進，滿臉憂色。
他看到方有知也在，麵上的陰雲不但未散，反而更加濃重。
“梅伯伯好。”
梅秀才點點頭，頹然坐在女兒方纔坐的案前，手扶額頭，似遇上了極大難事。
影疏和方有知對視一眼，二人均不知何故，一時無措。
梅影疏開口詢問：“爹爹，你出門一趟，因何麵色這般難看？可是遇到什麼難處？”
梅秀才深吸一口氣，終於講出緣故。
原來皇宮中傳下旨意，著各地選取德才貌齊備的女子充實宮廷。
這次是大選，縣令大人也想挑本地幾個優秀女子參選。
梅影疏，容貌雖不是一等一的美豔，但勝在碧玉清秀，德才兼備，是清田縣人人稱讚的“清田西施”。縣令特地喚梅秀纔去，便是商議此事。
“影疏，你可願意啊？”梅秀才試探道。
梅影疏緊蹙雙眉，咬唇沉思。
她尚未答話，方有知已經開口：“這怎麼成？梅伯伯，你不能送影疏去那裡！”
“唉，我也是冇有辦法，誰樂意和自己親生女兒骨肉分離？”梅秀才連連搖頭。
“那我……梅伯伯，求你給我一點時間準備，我保管三日內帶著聘禮來向您提親！”
梅秀才道：“來不及了，有知，我曉得你跟影疏青梅竹馬……你確是個好孩子。
原打算過了今年，就和你母親議親，可……現在是朝廷的旨意，你我有什麼辦法抗衡？
這樣吧，就算是梅伯伯對不住你，這些年你讀書的學費，我退一半給你，日後有好姑娘我也第一個說與你，好不好？”
方有知怒不可言，什麼都不說，轉身離開。
梅影疏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心裡悲慼不能自已。
“爹，就算女兒去了，又怎敢保證一定能入選進宮？又怎麼敢奢望成為貴人？這……這可是女兒的終身，爹爹你當真讓我去賭麼？”
梅秀才道：“賭又如何呢？普通老百姓這輩子有幾次機會能賭的？閨女，你便去吧，皇宮，那是多少人做夢都到不了的地方啊。”
梅影疏閉了眼，她知道自己冇有辦法反抗：“好，爹，你答應我，若女兒落選回家，就讓女兒嫁了方有知，他喜歡我，我也心悅他。”
“這……”梅秀才猶豫著。
梅影疏看出了父親有難言之隱，問道：“爹爹，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麼？”
“閨女，你一定要入選，隻要你能進宮，縣丞的空缺便可由爹補上去。爹讀了一輩子書，考了一輩子，依然隻是個秀才，現在有機會入仕，爹……實在不能眼睜睜看著。”
梅影疏道：“可既然是全國大選，女兒不敢保證脫穎而出，好比科舉，有中榜的就必定有落第的，女兒隻是想求爹爹，萬一我不得入宮，您能讓我嫁給心上人。”
“不行。”梅秀才一口否決。
“為什麼？”梅影疏實在不明白。
梅秀才狠下心來，攬著女兒的肩：“你現在就安心準備，不可胡思亂想。就算你落選，爹也要為你另尋好歸宿。”
“什麼好歸宿？”梅影疏微微感到不安。
梅秀才也乾脆不瞞了：“縣令說，若你落選了，那麼就嫁給縣令的小兒子，爹依然可以做縣丞。”
“不！爹，那小兒子就是個紈絝無賴，你怎麼能！”梅影疏又氣又急。
“爹已經答應了，所以影疏，你好自為之吧。”
梅影疏還想爭辯，小院的門被人敲響。
梅秀才跑著去打開院門。
幾個仆婦模樣的人走進院子。
“奉縣太爺之命，請參加大選的閨秀一律入縣府預備，兩日後啟程赴京！”
梅秀才忙把梅影疏拉出來：“諸位，這便是小女影疏。”
梅影疏知道勢難違抗，向仆婦們盈盈施禮：“見過各位嬤嬤，還請允我略略收拾一下。”
“不必了，一應的衣物首飾生活用物都不需帶，縣府有的是。”
“那我帶點體己的物事，求嬤嬤允準。”
“好吧，小姐快些。”
梅影疏再次行禮以示感謝，轉身回到屋內。
這些人來得這般快，她都來不及真正接受自己的命運，就要離開家了？
她打開妝奩匣子，取出一小包自己攢下的碎銀，貼身收了。
東看西看，最後目光放在那本方有知送她的花農書上。
她將書拿起，抱在懷裡，走出屋門。
梅秀才送她出了梅家小院。
那些個仆婦，還有一頂小轎，早已候在院外。
-疏發上。方有知走過去，伸出手想為她摘下。當他捏住那片花瓣時，和影疏靠得那樣近，她發間的幽微香味混了淡淡花香，縈繞心頭，令他不由恍惚了。梅影疏意識到他的輕觸，一扭頭，見方有知就那麼呆呆愣愣地拿了花瓣瞧著自己，真覺得他憨癡可愛。於是將書一合，伸長手臂在他麵前輕晃：“嗨！”“啊？”方有知回過神。“你發什麼呆呐？”梅影疏笑得俏皮：“我爹爹這會兒不在家，你到底有什麼事麼？”方有知彷彿纔想起自己的來意，他從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