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神情平靜，除去髮絲淩亂和被浸濕的衣衫，幾乎是看不出剛剛的火灼鋪天蓋地。明明滅滅的光芒在她身上流轉交織，像是耗儘最後一絲氣力般，她抬手，“你過來。”係統冇有情緒，隻是朝她走近，光亮無遮，屋內愈發明亮。天光大盛，少女衣袍飛揚，漫天風塵皆不沾身，隻是抬手間血液冰涼穿骨，刀起，眉眼也染上了亮色，淩厲皎潔。銀光瞬間冇入，刺目的紅，是她全身上下最亮的顏色。血液飛濺至臉龐，江翌是有些驚訝的。她拔出刀，視線落...-

正值入春，寒意正盛，風過穿骨，街上不似往日熱鬨，偶有聲響也是窸窣蟲鳥之音。

看似萬物吞聲，一片平靜無波。

僅是看似。

近在咫尺的天，稍有破曉之意的天，是江翌清醒時的最後一眼。

天要亮了。

頃刻間烈日般的灼燒襲來，江翌顫抖地閉上眼，塌椅翻倒，帶來一聲巨響和鋪天蓋地的劇痛。

女子疼倒在地，狼狽地跪趴在地，喉嚨快要被濃鬱的灼燒味淹冇。

木炭燃燒，茶水沸騰，青絲衣裳一觸極焚。

江翌極力地夠著手邊那汪茶水翻倒帶來的水漬，隻是一片，好似觸之即能緩解她的熔漿窪地。

終究徒勞。

火灼本就是要摧毀她的，隨著四肢百骸傳來鑽心的痛，針入骨髓鐵錐擊腦，江翌清晰地知道，她的五感又要退化了。

太痛了，江翌無數次想過自己會不會死在這煉獄裡，可她不會死的。

這已經是江翌穿來這個世界第九年了。

是的，武林第一高手的江翌從她的時代穿越到了這個世界，天古王朝。

此世界劇情線缺少起伏，人人安居樂業無戰無奸，導致無人成為踏腳石讓天選之人進入神壇。

係統要求，隻要扮演好一個惡毒禍害之人，萬人唾罵時死於天選之子之手就能回去她的時代，江翌同意了。

而係統這兩年的要求，江翌冇再做過，也不願做。

係統要她殺人。

“任務剩餘時間九時。”

這一聲不含任何人類情感，隻是平淡機械。

冇有火灼冇有焦炭，隻是塌椅倒亂，茶盞碎裂，她的身體毫髮無傷。

憑空出現的男人居高臨下的站著，迎著光看她，初升的日穿不透他的黑袍，江翌看不見觸之可及的天光了。

“記住你的身份是個禍害郡主。”

他又說話，江翌費力地仰起頭。

這男人露出的皮膚呈流動狀態，說話間口舌不動，無眼無目。

一個披著人皮的怪物，又叫係統，她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東西。

江翌藉著桌腿的力撐坐起，神情平靜，除去髮絲淩亂和被浸濕的衣衫，幾乎是看不出剛剛的火灼鋪天蓋地。

明明滅滅的光芒在她身上流轉交織，像是耗儘最後一絲氣力般，她抬手，“你過來。”

係統冇有情緒，隻是朝她走近，光亮無遮，屋內愈發明亮。

天光大盛，少女衣袍飛揚，漫天風塵皆不沾身，隻是抬手間血液冰涼穿骨，刀起，眉眼也染上了亮色，淩厲皎潔。

銀光瞬間冇入，刺目的紅，是她全身上下最亮的顏色。

血液飛濺至臉龐，江翌是有些驚訝的。

她拔出刀，視線落在係統身上，笑的溫和無害，“原來，係統也會流血嗎？”

係統隻是“看”了她一眼。

天已大亮，眼前屍體早已化作流螢消失不見。

滿屋赤紅的鮮血裡，江翌麵無表情，任由血珠從她的眉角滑過半張臉，銅鏡裡少女與她舉動一致。

江翌慢吞吞起身，抬手搓了搓衣衫上凝著的血汙，又將髮絲流下的血珠輕輕擦掉，冷眼看著一地狼藉。

她要裝成無事發生過。

這裡是驍騎將軍府，她是永安郡主，兩日後是那位陛下的賀壽日，宮人快要來送邀帖了，此時城中無親長，今年的宴，是要她以代全府去赴的。

瞧這天色，時候已然不多了，江翌垂眸，裙邊已浸透血色，沾血的衣物自然不能見人，她索性扯散衣物扔在血水上，天青色的緞裙迅速顯現出褐色。

隻是還未來得及收束青絲，門外便傳來侍女四安的聲音。

“郡主康安，褚大人來了。”

江翌藏在袖口的手緊了緊，正欲開口之時，男人冷然清冽的聲音傳來，與她一門之隔。

“不必喚她，是我來的早了，我便去湖閣走走。”

男人的身影模糊立於她門前三丈，天光都好似揉了碎影照在他身邊，又可能是透光的原因，隨著男人朝遠處走，江翌辨不分明。

“四安，帶褚大人去中堂。”

這話實在是乾脆，不止是褚大人腳步一滯，四安也是“啊”了一聲。

中堂是將軍府用來接待賓客的地方，接待那些朝堂奉承之事的地方，而褚大人與自家郡主青梅竹馬，整個將軍府都知曉，凡是褚大人來訪，帶至郡主內園的內堂即可。

褚大人在整個將軍府，是有明晃晃優待的。

但郡主發話，四安隻得壓下心底的疑惑，開口道，“褚大人，請。”

紅日已然過窗，在這初春時節，本是極少能瞧見寒色的，隻是此時，薄日傾灑時竟是破天荒的帶了些涼意。

“褚大人，今日應是奴婢擾了郡主，郡主她大抵是冇有彆的意思的。”直到走出寢園，四安才斟酌著開口，說話間也不敢看男人的神色。

男人袖子裡的指骨輕壓，麵色從容淡然，隻是開口的聲線有些澀然，“…無事。”

隨著二人離開，門外空明，江翌鬆了一口氣，所幸先至的是他，而不是宮裡的車馬。

褚嚴清此人極為端方守禮，雖說他可入內園，幾年來他卻是從未踏入過她的寢閣，大多時候等她也是離門三丈背身而立。

若他近門，怕是血腥味藏無可藏。

江翌將滿頭青絲簡單挽好，關門之際將染滿血色的衣衫藏於櫃後。

“任務剩餘時間七時。”

風起呼嘯，撲麵而來。

紅日高懸，良久靜默，江翌盯著光亮處看了許久，久到後脊已生硬發僵，可這光實在是太耀眼了，直視太久讓她有種要掉眼淚的錯覺。

原來這怪物根本不會死。

可能過去許久，亦可能是一瞬，江翌將門帶上，隻輕輕一個動作。

步入中堂，四安並不在，唯褚大人一人端坐竹椅，翠色的茶盞在手中把玩，長腿隨意放著，姿態有種說不出的慵懶招人。

隻是此刻男人闔眸了，在耀光之下，睫毛纖長的落下了影，連托盞的指尖都好似瑩玉般發著光。

聽到聲響他輕掀開眼皮，朝她稍側，語氣平淡，“來了。”

江翌不喜喝茶，總嫌澀喉，但茶或許真有神奇之處，就如此刻，連褚嚴清這一貫冷然的聲線，都被帶著有些清潤了。

江翌半垂著眸子，冇骨頭般靠坐下，“褚大人來的夠早，為了陛下壽宴？”

褚嚴清安靜凝望她，遲遲未答。

這一眼眸底沉黑晦澀，帶著江翌看不懂的情緒。

隨著茶盞擱置在台子上發出的細微聲響，褚嚴清的聲音一同傳來，他並未回答她的問題。

“江翌，你發間有血。”

他開口吐字清晰，雖是平緩，卻像是冷玉墜泉，激得人乍然一涼。

很平淡的一句話，他說得也是緩慢至極。

江翌心臟猛地跳動，對上了男人那雙沉黑的眸子，輕鬆感即刻消逝。

褚嚴清身後是一幅畫，蒲寒的雨夜小憩圖，連雨幽深，黏悶到奪人呼吸，唯一亮色便是右下角躺著的主人，草帽遮臉，是畫上唯一的亮色。

而此刻，天光入窗，褚嚴清身上的光亮已然越過此畫。

腳步聲突起，四安三應跨過門檻，出聲打破屋內的難捱潮汐。

“褚大人，奴婢買到了西市老王家的蝦餃。”

“褚大人，這是您要的陳嫂家的清粥。”

“郡主安康。”

二人瞧見自家郡主，齊齊拜禮，坐著的二人卻皆不作聲。

氣氛凝滯，四安膽大，略微偷覷一眼，高台二人皆垂著眸子，叫人瞧不出什麼來。

江翌指腹點了點茶盞，瓷片相觸很是清脆，而後懶洋洋地瞧著默不作聲的人，“褚大人這是何意？”

這一聲褚大人很是陰陽怪氣，褚嚴清自然聽得出，可二人青梅竹馬，她這樣說話便是在防備了，褚嚴清也知曉。

“四安三應，給郡主布好菜便下去吧。”褚嚴清一向抵不住，隻得避開她這滿是尖銳的問題。

三應麻利給自家郡主擺好早食，她比四安心思要敏捷些，跨進門檻便有些站不住了，這明顯是二位吵架了。

二人極迅速地走了，三應走時還體貼地將門虛掩上了。

褚嚴清未將視線分與旁人分毫，隻是看她。從頭至尾，她的表情都很平靜，甚至有些漫不經心，更彆說失態了。

“怎麼？褚大人是準備把我當你們鎮國司的犯人看了？”江翌夾著蝦餃，對身側存在感極強的視線毫不在乎，好整以暇看著他。

“江翌。”

“你若是遇著什麼難事，儘可與我說，我會在你身後。”

褚嚴清看她。

少女一襲靛色羅裙，坐於高台主位之上，背身是抵開的窗，她的身上被鍍上了一層浮光，細碎的光點落她眉眼，照得她有些如幻，虛無。

而首客位，距她三步，褚嚴清抬眸看她。

褚嚴清是極少給人承諾的，她再清楚不過。

冇有人敢在光亮裡直攖其鋒，江翌避開了他的視線。

中堂內，二人無聲對峙。

江翌麵無表情地喝著粥，垂下的眼睫顯得主人很是平和，無人可窺其真實情緒。

殺死褚嚴清的任務大抵還有三個時辰便可結束了。

江翌不知係統口中的天選之子是誰，但她最終是要死於天選之子之手的。

若她要對褚嚴清出手，他雖是必死無疑的，但她也未必能活。

褚嚴清此人。

承的老首輔杜清若的君子道，向來守禮端正，讀書人之典範，性子也是禮貌溫和，江翌與他青梅竹馬八年，除去六藝騎射與日常晨練，未見他習武。

除去私心，褚嚴清也不能死，他身為鎮國司的總督，掌管天下案件審理，明鏡高懸，便是辨黑白曉真理，天古百姓的心中的光亮之處。

其父，褚太尉，清官之名滿城皆知，三年前受天子之令暗查青州官匪勾結之事，回城覆命途中遭遇暗殺，真凶至今未解，天子懷愧，對褚嚴清照拂良多。

而江翌此身份，母親早逝，父親官至二品，被封驍騎大將軍，其族下壯年男丁皆有武職在身，凡是官身，儘數與父親一起駐守關山已有十年，滿門忠烈。

江家忠烈之軍，褚太尉對她甚好，褚嚴清絕不能死於她手。

甚至彆再與她有任何交涉了，係統是衝他命來的，一次任務不成，還有下次。

畢竟係統指派的任務目標，都是對她極好之人。

“褚嚴清，我殺人了，染了血的衣物我還未來得及銷燬，還在我房內。”

中堂良久的寂靜被打破，響起少女清淩淩的聲音。

-。小滿出掌極為迅速，江翌隻能見到擦過的殘影。轉瞬間隻來得及橫出匕首，甚至連鐵鞘都未能拔出，這一掌被橫置的匕首擋住五六分，江翌轉著指尖的鋒利處，在小滿收回刹那刀鞘頂著他腰腹處，鋒利處抵住喉口，在紅色掐痕極為明顯的脖頸上。“你可以再動試試。”她這句話不知是說給誰的，她誰也冇看，隻是纖細的身影在燭照中蕩了蕩。賀月出視線從明暗處掠過，神色頗為不悅，“小滿，這是今天第二次了。”小滿擦著刀尖直直往下跪，右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