湉一邊伸手摸在女兒的額頭輕撫，一邊將最後的幾片肉和我分掉。“留個電話給我吧。”她將筷子放下，拿起手機來。“以後有時間，還可以……”“我冇換過手機號！”“哦，好。”她收回手機。“媽媽……”念念睜開朦朧的睡眼，“念念想回家，這裡睡得不舒服。”“好，好，媽媽買單，我們回家。”她伸手示意服務員，然後低下頭又親了親女兒的額頭。“幫我叫個車吧，吳桐。”她雙手把念念抱在懷裡，對我說。“嗯？哦！”我愣了一下，“叫...-
“吳桐！”
正在商場樓下抽菸時，聽見有人叫我的名字。
熟悉又陌生。
“嗯？”我轉過頭來，愣了神，“顧……顧湉？”
我看著眼前這個抿著嘴衝我笑的女人，不敢確認。
她比我印象中清瘦了許多。短髮，淺灰毛線開衫套在白T恤外，水洗色長褲自然地垂在球鞋麵上。
顧湉的右手還牽著一個六七歲左右的小女孩，大大的眼睛，紮著兩個可愛的丸子頭。
“媽媽，嗆！”
小女孩靠在顧湉的大腿，捂著鼻子怯怯地說。
“對不起，對不起，”我慌忙將煙按在滅煙筒上擰了擰，“我掐掉！”
“冇事。”顧湉彎下腰摸了摸小女孩的頭，“不嗆了，阿姨把煙滅掉咯。”
“你女兒啊？”我雙手不自然地向後背過去，摸索了半天才發現今天穿的西褲，冇有後口袋。
“嗯，”顧湉伸出手指了指我，“念念，這是吳桐阿姨。”
小女孩抬起頭來看看我：“阿姨好。”
“你好。”我趕緊露出慈祥的笑容，蹲下身來。
“你叫念念是不是呀？”
“嗯！是的！”念念用力地點點頭。
“真乖！”我手伸進褲子口袋，摸了摸，掏出一顆大白兔奶糖來，“給你，吃糖。”
“謝謝！”念念說話奶聲奶氣地，接過了糖，認真撥開放進嘴裡。
“你還隨身帶著糖啊？”顧湉對我說。
“嗯。”我雙手撐住膝蓋，站起身來，“抽好煙來一顆，除一下味道。”
後半句在撒謊，奶糖並冇辦法去除煙味。
她不說話，看了看我，輕輕聳聳肩。
我猜她一定知道原因，隻是不說破。
“帶孩子出來玩？”
“嗯，這裡有寶可夢的活動，念念喜歡皮卡丘，就……”
顧湉伸手將頭髮彆在耳後。
“你呢？”
“哦，我……剛和朋友逛完街。”我伸出拇指朝後麵胡亂比了比。
這句也是謊言，我隻是路過，忽然想抽菸才站在這裡的。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這個謊，可能隻是不想讓她覺得我是自己一個人吧。
“哦，那還真巧。”
“嗯，是啊。呃，那我……”
我想逃。
“一起吃飯吧？”顧湉打斷了我。
“嗯？”我冇想到她會向我發出邀約，剛邁出一步，定在原地。
“我們一起吃個飯吧？”她又說了一遍，“念念，我們和吳桐阿姨一起吃晚飯好不好啊？”然後看似征求女兒意見一般，繼續強調著。
我的心開始狂跳。
“好，念念想吃烤肉。”小女孩聽不出大人話裡的弦外之音，直直白白地說出了想法。
“好呀，那我們三個一起吃烤肉！”顧湉繼續和女兒對著話。
我無法拒絕，就像是十年前一樣。
“走吧，吳桐。”她朝我勾勾手。
我點頭，不由自主地，身體彷彿肌肉記憶一般，跟了上去。
從樓下乘扶梯到五樓，一路上顧湉和念念都在進行著母女對話。
我冇有認真聽她們對話的內容，我的腦子還在恍惚。
我隻看到她們在笑，一會兒指指那裡，一會兒轉過頭來看看我。
看我的時候，我就配合著揚起嘴角。
不看我的時候，我便繼續恍惚。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恍惚什麼，是一種時光交錯的感覺，彷彿我們三個人是一個溫馨的家庭。
不！不要再幻想！
我深吸一口氣，使勁地搖了搖頭。
“吳桐阿姨，你怎麼了？”念唸的聲音將我帶回現實。
“啊，哦！冇事啊，阿姨剛剛有點走神了。”我伸手撥弄了一下她的丸子頭。
“有心事？”顧湉從扶手電梯邁上去，讓出了一個位置，站定了問我。
“冇有啊。”
“冇跟女朋友報備，心慌了？”她湊近我耳邊，狡黠一笑。
“哪來的女朋友？！”我脫口而出，緊接著立刻後悔。
原本想在她麵前表演的人設，立刻崩塌。
當然，這個人設隻不過在我內心舞台上演而已，並未與任何人提起。
她“哦”了一聲，牽起女兒的手，走進了正對麵的餐廳。
“小姐三位嗎？”服務員躬身向店裡指引。
“對，三位。“顧湉回答。
“那三位坐在裡麵吧？”
“需要寶寶椅嗎？”
“不用了，孩子挨著坐就好，幫我拿一副兒童餐具就好，謝謝。”顧湉朝著長沙發裡麵一指，念念便乖乖地爬了上去，並緊緊貼在牆壁上。
“好的，您可以自助點餐，選好了直接按下單鍵就可以了。”服務員遞上一台平板。
“我們點個雙人餐，再單點一些彆的好嗎？”顧湉拿起平板滑動著，抬頭看向我。
“哦，都行。”
“念念要喝南瓜粥！”念念努力向前探著身子，手肘拄在桌麵上舉起來。
“好，好，給念念點南瓜粥！”顧湉轉過去親了親女兒的臉。
“最近怎麼樣？”她不看我，隨口問。
很公式化的寒暄，似乎不應該在這時，而是剛剛見麵的時候問起。
“還行，挺好的。”我接過服務員遞來的大麥茶，抿了一口。
好燙！
“慢點喝嘛！”她埋怨似的搖搖頭。
“嗯，你呢？”我也不免落入俗套。
“也還行。”顧湉說完，輕聲歎了口氣。
“怎麼歎氣？”我放下茶杯，雙手交疊放在桌上，“婚後生活不幸福啊？”
該死！為什麼要問這種帶著揶揄意味的話。
我開始臉紅，趕緊閉上了嘴，又期待又害怕她的回答。
“嗯，挺幸福的。”她語氣平靜，始終不看我。
“哦，那就好！幸福就好！”我又拿起杯子，吹了吹氣，慢慢喝下，感受熱茶流過食道。
“吳桐阿姨，”念念忽然叫我，“你右耳朵的耳環丟了嗎？”
她伸出小手，指了指我。
“嗯？冇有哦！”我捏捏左耳的耳環，輕輕拽起來給她看，“我隻有左耳有耳環哦！”
“呀哈哈，好奇怪啊！”她張開嘴笑了起來，露出潔白的小牙，下排有幾顆掉了，豁牙子的樣子十分可愛。
“好了念念，吃肉肉了。”顧湉將烤盤上的肉夾起，放在女兒的盤中，吹了吹。
“你也吃啊，吳桐。”她催促著。
“嗯，好。”不知為何，我忽然回憶起很久以前，我們第一次一起吃火鍋的場景。
那時候，我坐在念念那個位置，她不斷地起身撇掉鍋裡的浮沫，夾起煮熟的肉片，填在我的碗裡。
似乎就是從那時候起，我心安理得地認為，她會永遠對我好。
這份好，隻屬於我。
“怎麼了？”顧湉見我不動筷，歪了歪頭，“在等什麼啊？”
我努力忍住情緒，拿起筷子來。
“喏，再不吃要烤焦了。”她搶在我伸筷子之前，將熟透的肉放在了我的盤中。
討厭！
喉嚨裡開始有了酸酸的感覺，一點點往頭上衝。
我低下頭，一言不發，夾起肉，塞進了嘴裡。
我雙眼緊盯著餐盤，不敢看她，可我知道，她在看著。
我猜測著她的表情，淚水開始在我的眼眶打轉。
“太辣了！”我吸吸鼻涕，假裝仰起頭張開嘴不斷大口呼吸。
“哦。”她冇拆穿我。
“不辣，一點也不辣哦！念念都可以吃！”可是小孩子不撒謊，她誠實地搖晃著小腦袋。
“念念真厲害，比我勇敢！”我麵紅耳赤，擦了擦淚水衝孩子笑笑。
我是懦弱的，從始至終，從裡到外。
席間許久，我都一言不發，顧湉也是，除了迴應女兒。
比起周圍用餐的客人，我們彷彿是拚桌的而非熟人。
念念吃飽了便開始犯困，依偎在媽媽的身上睡著了。顧湉一邊伸手摸在女兒的額頭輕撫，一邊將最後的幾片肉和我分掉。
“留個電話給我吧。”她將筷子放下，拿起手機來。
“以後有時間，還可以……”
“我冇換過手機號！”
“哦，好。”她收回手機。
“媽媽……”念念睜開朦朧的睡眼，“念念想回家，這裡睡得不舒服。”
“好，好，媽媽買單，我們回家。”她伸手示意服務員，然後低下頭又親了親女兒的額頭。
“幫我叫個車吧，吳桐。”她雙手把念念抱在懷裡，對我說。
“嗯？哦！”我愣了一下，“叫到哪裡？”
“我家。”顧湉頓了頓，“你知道的那個家。”
我知道她說的是哪裡，即使十年冇再去過，依然能回憶起那裡已經周遭的一切。
可我的心中還有疑惑，或者說是好奇。
為什麼不是婚後的家？當然，婚後的家在哪裡，我並不知道。
“哦，好。”我冇再多問，打開了轎車軟件。
我們一起乘坐著直達電梯下樓，她抱著念念，時不時還要向上掂一下，以免女兒滑落。
我站在她的身邊，偷偷側眼看她。長長的睫毛，明亮的雙眸，比起十年前稍微有一絲不容易察覺的歲月的痕跡的臉。
應該叫成熟吧，我不確定。
我忍不住想去靠近她，聞她身上那股淡淡的，熟悉的，令我安心的香味。
但我冇有，我不能這麼做，我剋製住了！
我悄悄地吞嚥了一下口水。
她似乎察覺到了，側過來看了看我。
電梯開門，一切彷彿冇有發生。
起風了，她的毛線衫衣襟被吹起，我快步上前，為她合攏，然後跑到停在路邊，打開早已等在那裡的出租車車門。
“媽媽，冷……“顧湉把念念放在車後座，小女孩睜開雙眼看了看，又翻了個身，趴了過去繼續睡。
“馬上就回家了哦，念念乖！”她彎下腰，為女兒整理了一下外套。
“路上小心哦！”我扶著車門，等待著顧湉走進去。
“吳桐。”她剛收回去的腿，又踏了出來，站起身在我麵前。
“怎麼了……“
她不說話，忽然抬起雙手摟住了我的脖頸，柔軟的嘴唇貼了上來。
我驚訝地睜大雙眼，呼吸變得急促。扶著車門的手不知道是該摟住她，還是要繼續就這樣放在車門上比較好。
她吻得很用力，用力到讓我覺得有一絲微微的痛感。
可能是來自身體的痛，也或許是心裡的。
“吳桐……”她輕聲呢喃著，叫著我的名字。
我閉起眼睛，迴應著她的吻，鹹鹹的淚水滑進嘴角，不知是她的，還是我的。
-奶糖來，“給你，吃糖。”“謝謝！”念念說話奶聲奶氣地，接過了糖，認真撥開放進嘴裡。“你還隨身帶著糖啊？”顧湉對我說。“嗯。”我雙手撐住膝蓋，站起身來，“抽好煙來一顆，除一下味道。”後半句在撒謊，奶糖並冇辦法去除煙味。她不說話，看了看我，輕輕聳聳肩。我猜她一定知道原因，隻是不說破。“帶孩子出來玩？”“嗯，這裡有寶可夢的活動，念念喜歡皮卡丘，就……”顧湉伸手將頭髮彆在耳後。“你呢？”“哦，我……剛和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