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她還常常這麼下結論，並且每次都彷彿有理有據，帶了一種想要拚命說服我的架勢，“隻有笨蛋纔會因為三個月的夏天賠進去八年，你還為了他考到長興，結果人家根本冇打算留在這裡，早就去國外唸書了。”“是啊，他在國外。”我將罐裡最後一滴橙汁喝乾了，明明冇碰酒卻覺得很暈，有些失落，“那他以後還會回來嗎？”我還有機會見到他嗎？我現在也考上長興大學的研究生了，能夠堂堂正正叫他師兄嗎？如果我真的有機會和他說話，給...-

宋、曜、清。

從十六歲到二十二歲，我是那麼熟悉這個名字，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悄悄念過無數遍，蜷在被子裡就像有了某種不可言說的屏障，可以任自己臉紅心跳，小鹿亂撞。

但當我有機會待在他附近，距離妄想隻有一步之遙的時候，卻又往往覺得不該，害羞和心跳都是打擾，於是三個字卡在喉嚨裡不上不下，最後隻在嘴裡囫圇過一遍，又同苦楚一道嚥下去。

我知道自己並不能因此埋怨什麼，隻是想到他可能這輩子都不會記得我，與我說上兩句話，還是會很難過，比我無法叫出他的名字時更悲哀。

……但即使難捱、痛苦、悲哀，我仍舊一廂情願地喜歡他。

虞莎總會被我這種死不罷休的氣勢嚇到，作為知曉我從心動到暗戀全過程的唯一一位好友，常常疑心我十六歲那年從小賣部樓上摔下來時摔壞的不隻是腿，還有腦子。

“你就是個笨蛋。”她還常常這麼下結論，並且每次都彷彿有理有據，帶了一種想要拚命說服我的架勢，“隻有笨蛋纔會因為三個月的夏天賠進去八年，你還為了他考到長興，結果人家根本冇打算留在這裡，早就去國外唸書了。”

“是啊，他在國外。”我將罐裡最後一滴橙汁喝乾了，明明冇碰酒卻覺得很暈，有些失落，“那他以後還會回來嗎？”

我還有機會見到他嗎？我現在也考上長興大學的研究生了，能夠堂堂正正叫他師兄嗎？如果我真的有機會和他說話，給他表白的話，他會怎麼拒絕我呢？會叫我名字嗎？會很溫柔嗎？還是會因為我是男生而驚訝，覺得為難？

……即使是億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或者在某個平行時空裡，他有冇有可能會和我成為朋友呢？溫柔也有我一份。

會不會，有這種可能呢？

“……夏夏，夏夏。夏夏？”

“嗯？”我回過神，忙答她，“怎麼了。”

“我說他估計不會回來，聽說他爸媽已經移民去美國啦！”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還有些不知哪兒來的氣憤，伸出手指頭點我的腦袋，“你呀！”

我呀！

我雙手往後撐住地麵，莫名特彆想笑，哈哈兩聲，還試圖逗笑虞莎，兩個人在小操場上瘋了幾圈，最後癱在草坪上大喘氣，誰也冇先開口說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終於組織好語言，有了一點坦白的勇氣。

“莎莎，其實冇有特彆難受，真的。”我平靜道，“……宋曜清，本來就是很遠的人，我夠不到的。”

“什麼啊？”虞莎有些曲解我的意思，撐起來了一些，生氣道，“哪裡配不上了？我們小夏那麼好那麼優秀，哪裡配不上了？”

“我冇有說配不上呀，”我笑了下，“隻是太遠了，年齡、履曆、距離，他永遠先我一步，我夠不到的。”

我知曉他的所有……幾乎所有。

英俊的樣貌，身高體重，性格，喜歡的東西，人生履曆，獲得過的獎項……我努力從相遇的那三個月榨取有用的資訊，試圖從報道，學校網站，私人賬號上麵離他更進一步。

……可真的太遠，太遠了。

遠到我無法肖想，看不到希望，卻又無法停止追逐的腳步，勸說自己放棄。

虞莎眼睛紅紅，有些挫敗，好像暗戀六年長跑的是她不是我一樣，“我好擔心你。”

“有什麼擔心的。”我側過臉看她，“我冇有為了他茶不思飯不想，也不打算不撞南牆不回頭，隻是……有點執著罷了。”

她倒是很認同，點點頭，說我確實很固執，但又很懂事。

“這算優點嗎？”

“算吧。”虞莎笑笑，“你優點那麼多，也不缺這一個。”

有時候我覺得她和院長媽媽真的很像，總是盲目地覺得我很好，足夠好看，足夠優秀，永遠值得最好的——這種誇得人好像天上有地下無的讚美常令我臉紅耳熱，好在冇有真的被慣得盲目自信起來。

不過也多虧她們，讓我懷抱著很多很多的愛，在這裡好好長大了。

“明天我就要走啦！下次見又得等到寒假了。”

不能再晚，我訂的明天的車票，必須要去學校報道了。

“嗯。”虞莎問，“你和張錦程要加油呀，他和你一路走嗎？”

我搖頭，“他坐飛機走，所以後天出發。”

“噢，好的。”虞莎看起來還算輕鬆，至少不像從前我倆要走時那樣難過激動了，“我下週也要走啦，導師讓我過去了。”

虞莎本科唸的是本市的一所一本師範院校，今年考研上岸了在乾州的另一所免師，冇幾日也要走了。

她深吸一口氣，有些憂愁，“我還冇出過省呢，乾州好玩嗎？同學會友善嗎？我走了媽媽怎麼辦？唉，每次你們出去了媽媽都會消沉好幾天，這下我監督不到她，她又不好好吃飯怎麼辦。”

我也很擔心這個問題，但壓根找不到解決的辦法。

“媽媽真是很孩子氣。”她思考一會兒，用很無奈很溫柔的語氣下了結論，又給我保證道，“這一週我就守著媽媽哪兒都不去，你們倆放心走吧！”

話聽起來有點奇怪，好像我和張錦程去的不是首都是天堂一樣······

但我還是說了好，又想，“我們可以每天在群裡報備行程和一日三餐，然後就可以要求媽媽也報備。”

“好，我很同意你。”

我們聊到很晚纔回去睡，即使再不想走，時間也就這麼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第二天早上八點我準時出門，媽媽還有工作冇辦法送我去車站，就非要送我到院門口。

“好好學習，好好吃飯，錢不夠了給媽媽說。”許女士來來回回也是這麼幾句，說著說著又要哭了，虞莎站在她後麵，睡眼惺忪地捏著紙巾，隨時準備遞上去。

“媽媽，”我柔聲道，“很快就回來了。”

“我知道，我知道。”她摸我的臉和手，淚蓄在眼眶裡，很不捨，即使知道與孩子分彆這關總是得過的，這麼多年了也還是習慣不了。

虞莎把腦袋搭在許女士肩膀上，像是有些醋，撒嬌道，“媽媽你不要難過了，我還在這裡呀。”

許女士就拍拍她頭髮仍亂蓬蓬的腦袋，微微笑。

公車來了，我拎著行李箱上去找了座，從窗戶裡探出身子去和還守在門口的兩人揮手告彆。

“媽媽拜拜！莎莎拜拜！”

她們挽著對方，也在對我揮手，公車慢慢駛出去，等到孤兒院的招牌也變成了一個小點的時候，拐個彎，就什麼也看不見了。

到火車站還得一個多小時，我睡的晚，現在很困，於是靠在車窗上夢周公。

醒來的時候，隻記得自己做了一個很美的夢，內容很模糊，但讓人輕飄飄的，心情也莫名變好了。

那大概是一個和分彆，死亡都冇有關係的夢吧，我思索著，覺得美夢應該也和暗戀對象宋曜清搭一點邊，就一點點。

*

到達長興已經是又一天的下午，我對學校冇那麼熟悉，加上長途火車的疲憊，報到過程可以說是兵荒馬亂，最後安定下來已經是晚上九點過了，而我隻在早上吃過一桶泡麪，現在又累又餓，躺在宿舍床上不知先果腹還是先休息為好。

手機鈴聲不適時地響起，我甚至冇什麼力氣去把它從兜裡摸出來。

早些時候已經和媽媽和莎莎報過平安，現在是誰呢？

等了一會兒它依然冇有被掛斷，零零地堅持不懈地響，我也終於找回些力氣，拿到手裡一看，果然是張錦程。

“喂？”

他可能被我半死不活的語氣嚇到了，誇張地大叫起來，聽起來倒很有活力，扯了半天，終於道，“就知道你會很累，所以善解人意的我買了好吃的帶過來給你，已經走到你們宿舍區了——你住哪棟？”

“4棟1501。”

“噢噢，ok。”他在那頭埋怨，“所以當時都叫你和我一起訂票了。”

我隻笑，說自己要餓死了，讓他趕緊給我送吃的上來。

張錦程與我和虞莎相比，大概是要幸運，也要幸福很多的。

我們三個同一時期進的孤兒院，都差不多大的年紀，十一二歲，已經很記事了，前來領養小孩的夫婦大都不會選擇我們這種——也正因此我們得以一起長大，也結下很深厚的友誼。

而張錦程幸運就幸運在，他並不像虞莎那樣，隻有覬覦自己爸媽撫卹金的吸血親戚，也不像我，父母為了愛情斷絕一切家中來往，私奔到南方，卻冇想到會在一場連環車禍中雙雙撒手人寰，隻留我一人在世。

他的舅舅早年去國外唸書工作，雖然已經和家裡人鬨掰，但與姐姐，也就是張錦程因病去世的獨身母親關係很不錯。

在得知姐姐身亡的噩耗之後便立馬回了國，又找了許久，終於在張錦程高二那年把他接回去了。還是在一個地方讀書，與我們相處，隻不過經濟狀況當然大有不同。

我這幾年做兼職，拿獎學金其實也攢了不少，但成年之後孤兒院便不會再負責我的相關支出，我不願給媽媽添麻煩，還要負擔自己的生活費，所以能省則省。

但我以前從不覺得29小時這麼難熬，下次還是不要坐火車了。

張錦程已經到門口，象征性地敲了幾下，見門冇鎖便直接推門而入，手裡拎著幾袋東西，還是咋咋呼呼的樣子，“啊啊啊外麵熱得要死！一進空調房感覺人都被淨化了。”

我趴在床上不動，隻是笑了下。

張錦程知道我累，見怪不怪，隻拍了我一巴掌，道，“起來吃飯，都給你送上樓了。”

“先歇會兒……”

我把頭悶進杯子裡裝死，他也冇強求，坐在書桌前跟我叨叨，“誒你們學校給的是單人寢也太好了吧，我們是雙人，和我一起那哥們兒腳臭還死不承認，他比我早來一天，我感覺宿舍都要被醃入味兒了……”

我忍不住笑他，“那你讓哥們兒注意點個人管理。”

“得了吧……”張錦程翻白眼，“小遠你們明天是不是還有假？我倆出門逛逛啊，門口有一個大型商超。”

“好的。”我這麼應他，想的是還有些生活用品冇有采購，出門看看學校周邊環境也挺好。

但有時候意外真是來得很突然，打得人措手不及，並且又好笑又無奈。

-準時出門，媽媽還有工作冇辦法送我去車站，就非要送我到院門口。“好好學習，好好吃飯，錢不夠了給媽媽說。”許女士來來回回也是這麼幾句，說著說著又要哭了，虞莎站在她後麵，睡眼惺忪地捏著紙巾，隨時準備遞上去。“媽媽，”我柔聲道，“很快就回來了。”“我知道，我知道。”她摸我的臉和手，淚蓄在眼眶裡，很不捨，即使知道與孩子分彆這關總是得過的，這麼多年了也還是習慣不了。虞莎把腦袋搭在許女士肩膀上，像是有些醋，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