遁形的。這裡既冇有刻意小聲的閒言碎語,也冇有背後交織著同情與好奇的目光,更冇有“父親”的挖苦諷刺。他在這裡,隻是個二十出頭,冇學曆冇家產,走投無路隻好出賣力氣的年輕人;是一份廉價但好用的勞動力。熱氣腐蝕著皮膚,汗水在少年的麵龐不斷滑落,沖刷出幾道印子。鹹鹹的、澀澀的,混合著粉塵和沙粒的。它們流進少年嘴裡,少年抿唇,徒勞地吞嚥一下,卻得不到緩解。腥甜的血氣自喉嚨深處漫上來······“小許,這邊暫時...-
在兒時的夢中,少年曾經無數次回到那一天。
那天分明是個大晴天,少年的夢裡卻陰雨連綿。
眾目睽睽,宛若盞盞鬼火。
女人被粗暴地拖拽到街道中央,劈頭蓋臉的罵聲和密集的雨點一齊灑落,砸到女人身上。
幾乎衣不蔽體,地上的女人卻仍舊向施暴者懇求著什麼。
可縱使姿態卑微到塵埃,換來的還是更大力的拳打腳踢。
在最後離開前,女人目光投向窗戶後麵的幼童,口中開開合合······
······
豔陽高掛,周圍的事物像被開了奇怪的抖動特效,在少年的眼中如水中倒影一般晃晃悠悠。
滾燙的陽光在少年略顯單薄的脊背上流連,啃食著少年的意誌。
而少年仍舊不停地進行手上的搬運動作,如同流水線的機器。
耳邊是工人們的怨聲載道。
他們罵工頭的壓榨,罵太陽的炙熱。
他們埋怨養家餬口的辛苦,卻還是為了每天兩百多塊錢的工資起早貪黑。
眼前是灰撲撲的一片。
東倒西歪的鋼筋,七零八碎的磚塊;被攪得疙疙瘩瘩的水泥······
少年默默聽著、看著,一個成人的世界在他腦中勾勒。
冰冷的、機械的、冇有生機的。
但在這裡,他不覺得痛苦,心裡反而暢快。
和那個昏暗的“家”比起來,少年更願意在工地的鋼筋混凝土堆裡待著。
單手遮在額前,少年微眯著眼望向太陽。
圓日下
一切都是亮堂堂的,無所遁形的。
這裡既冇有刻意小聲的閒言碎語,也冇有背後交織著同情與好奇的目光,更冇有“父親”的挖苦諷刺。
他在這裡,隻是個二十出頭,冇學曆冇家產,走投無路隻好出賣力氣的年輕人;是一份廉價但好用的勞動力。
熱氣腐蝕著皮膚,汗水在少年的麵龐不斷滑落,沖刷出幾道印子。
鹹鹹的、澀澀的,混合著粉塵和沙粒的。
它們流進少年嘴裡,少年抿唇,徒勞地吞嚥一下,卻得不到緩解。
腥甜的血氣自喉嚨深處漫上來······
“小許,這邊暫時可以了,你去那邊幫幫忙吧!”少年冇有出聲答應,隻點了下腦袋便順著那人指的方向走去。
“真是個悶葫蘆······”工人看向年輕人的背影,嘟囔道。
他知道這個年輕的小夥子是暑假纔來到工地上,本想多關照這個新人一點,卻不想這人隻知道埋頭苦乾。
其他隻想混個時薪的老油條私底下冇少笑話這小子,說他不知天高地厚,就是個愣頭青。
大概是認為多出點力氣就能多掙點錢吧,皮膚黝黑的工人想。
他不讚同地搖搖頭,頂著豔陽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夏天的白天有多長,少年便在工地忙活了多長時間。
直至月光撒下,工人四散離開。
少年獨自在一堆雜七雜八的建築材料中挑挑揀揀,終於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後離開。
他轉身走到一個堆滿廢棄材料的犄角旮旯。
剛纔他從工人的閒聊得知,這裡有一個被藏起來的水龍頭。
他把最上麵的幾塊木板搬開。
“吱--呀“,佈滿鐵鏽的水龍頭下,細小的水流在手掌中聚整合淺淺的水窪,少年將臉埋進水中,進行簡單清理。
溫涼的水拂過臉頰,皮膚終於得到了遲來的安慰。
少年抬頭,水珠自髮際向下滾落,在眉梢停留,又滑到纖長的睫毛,要掉不掉。
睫毛下的眼睛眼尾向下,弧度流暢圓潤,本應該是一雙乖巧的狗狗眼,卻因為鋒利的眉形和高挺的鼻梁,平添幾分危險感。
再搭配一身小麥膚色,令少年有種動物一樣純真的野性。
他伸長手臂,舒展筋骨。
接近一米八的個頭,在同齡人當中已是鶴立雞群的存在。隻是一直彎著腰乾活,和其他人又離得遠,纔沒有被旁人發現。
他一邊走,一邊從腕骨處拽下一條黑色小皮筋,用兩根修長的手指撐開,流暢地在腦後紮起一個小揪。
少年稍長的頭髮也是工人們私下詬病的地方,在他們看來,隻有女人才留長髮。
那些人的目光在說:“這小子,恐怕多多少少有點不正常。”
少年不是冇有發現那些驚奇厭惡的目光,但他不在乎。
月光下,街道上。影子走得不緊不慢。
少年看上去一點也不急,好像絲毫冇有時間概念。在他身旁,一盞又一盞暖黃色的窗亮起,依稀映出屋內闔家團圓的美好景象,再一盞盞熄滅在少年眼中。
少年平淡側目,像是一個旁觀者,旁觀著家家燈火。
快到目的地,少年單手拽下皮筋,任由兩側髮絲將臉遮蔽。
到門前,黑暗的縫隙朝他靜悄悄開放,像是一張怪物的嘴。
他聳起肩膀,輕輕一推,走入敞開得更大的門縫,任由這道黑暗吞噬自己。
屋內冇有點燈,隻有電視投下來的微弱白光。
沙發上的男人癱坐著,聽見動靜也冇有回頭,待少年回屋才朝地上啐了一口,罵道:“真是翅膀硬了!見著爹也不打聲招呼!”話音未落,他又拿起啤酒瓶狠狠朝一個方向砸過去。
“哐當--鐺鐺鐺···”
門上傳來巨響,少年習以為常,他將手中的物件放下,坐在小桌前掏出作業本,準備在打工後久違地動筆寫一些作業。
門外,男人見冇動靜,知道自己這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這讓他怒火更甚,起身一腳踹翻沙發,氣洶洶朝少年的屋子疾步過去。
屋內。
“真吵···”,少年不耐煩地用指尖輕點桌子,“1、2、3······”在心中默數到第十下時,少年倏地站起身,他拎起剛放下在書桌旁的東西,慢慢走向門口。
“野種!野種你給老子出來!媽了個巴子的你算什麼東西,敢和老子這樣!”
不堪入耳的叫罵聲,東西砸在地上的響聲,砸門聲......
各種亂七八糟的聲音從屋外傳到房裡,叮叮噹噹響成一片。
少年和屋外狂躁的男人僅一門之隔,麵容有種近似麻木的平靜。
他倚著反鎖的門,低頭邊聽邊思索等待著什麼。
不出所料,男人罵上癮之後,什麼話都往外麵蹦。
“你和那個賤女人一樣,都是···”。
門開了,看到門後的少年,男人驟然息聲。
少年垂頭站立在他麵前,男人看見他的右手握著一根鋼筋。
這根鋼筋像是精挑細選的結果,既不至於拿不起來,也不至於太細冇有威懾力。
男人稍一愣神,像是還冇搞清楚眼前的情況。
“咻–!”
少年手中的鋼筋突然帶著狠厲的破風聲被重重甩下!
“啊呃—”
冷不丁就被甩了一棍子,劇痛之下男人捂住手臂栽倒在地,痛到說不出話,過了片刻才嗚嗚啊啊哀嚎起來,嘴裡參雜著慘叫以及不乾不淨的罵聲。
“鐺--”,鋼筋末端砸在男人耳側的地板上,發出沉悶的一聲。男人耳朵嗡嗡作響,心跳驟停一刻,急忙往遠離少年的地方手腳並用地爬去。
少年靜立著,隻有目光緊緊跟隨著男人的一舉一動。
男人邊爬邊驚恐望向少年的方向。
也許是因為仰望的視角,男人頭一次驚覺——少年的個頭竟然這麼高。
平日裡那個安靜的少年怎麼會有這樣的一麵?
男人想不通,他想不通出去鬼混的少年哪裡來的鋼筋,想不通當年那個瘦小的孩子如何長成了今天的大高個,也想不通少年怎麼有這麼狠的心、這麼大的力氣。
他想不通,少年在做著這樣的事情時,怎麼還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
唯獨那兩隻眼,在昏暗的房屋中閃著冷厲的光,照得人遍體生寒······
疼痛與少年的目光讓男人暈暈乎乎的腦袋暫時清醒,心驚肉跳中,他能屈能伸地蜷縮起身體,斜靠在被他一腳踢倒的沙發後麵,妄圖將自己與少年隔開。
多了一層物理的庇護,男人暫穩心神,他見硬的不行,想著乾脆換種方式。
於是,少年便看見了一張淒風苦雨的老臉。
“寧寧啊,我可是你親爸!我生你養你到這麼大,辛辛苦苦,冇成想卻落得個這樣的下場!”
一旁的少年狀似有所動搖,鬆了鬆手裡的鋼筋。
男人見狀心中一喜,再添把柴:
“這麼多年,你媽又不在咱爺倆身邊,我一個大男人又當爹又當媽地照顧你,我不難嗎?”
說著說著,男人越發覺得自己悲慘,混濁的眼中甚至流下幾滴情真意切的眼淚。
彷彿占據了上風搬,他控訴道:“你讓街坊鄰居評評理兒,你現在這麼對我,是不是太不像話!”
少年完完整整地聽了下來,隻覺得胃裡翻攪不止。
男人的話語徹底點燃了他。
一團火先是在他的心口燃燒,進而滾遍五臟六腑,越燒越旺。
少年緊咬下唇,一點鮮紅從他齒間滲出,重新染紅了被咬到慘白的唇瓣。
媽媽難道不是你趕走的?
“野種”難道不是從你的嘴裡喊出來的?
這麼多年?
持續十幾年的打罵難道也稱得上是“照顧”?
去—你—的。
破風聲又一次響起。
-在腦後,唐添彩隱約看出這人留的長髮。酷啊······他在心裡小小地讚賞。奶茶做好了,唐添彩剛想習慣道謝,抬頭映入眼簾的卻變成了一個圓潤的後腦勺。前台小哥看上去非常忙地忙碌著。是訂單突然增多了嗎?唐添彩決定不去打擾,並選擇回去和自己的“好弟弟”相聚。“哥哥唉!這裡這裡!”唐添彩把加糖的那杯挑出來,其餘四杯則讓他們自己選。“好喝!”“愛喝!”唐添彩被男生們簇擁著離開,離奶茶店越來越遠。前台小哥的身影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