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壓在魔界上頭多年，多少魔族大能試過破壞它，可有丁點兒用嗎？誰不是碰了一頭灰，更甚是丟了一條命。那註定是個血色的任務。*魔族精銳們耗時多日繪製的法陣以宜川為中心向外延展，八方魔王以她為圓心各占一角，一旁明顯上了年紀的魔族嘴裡癡癡地唸叨著，身體以詭異的姿態舞動著。他手中的搖鈴愈來愈響，聲音傳到宜川耳中，炸得她頭痛，終是隨著老人一聲短促高亮的嗬聲，魔界的天裂了，高懸著的鎮魔劍四處舞著，攪得天地不寧。魔...-

汙河的動靜那樣大根本瞞不住邊上的修士，在魔氣蔓延的第一瞬間，他們便各自攜帶武器趕到了河邊。

沸騰的水麵逐漸隆起了一個又一個古怪的鼓包，似乎有不少邪祟要破河而出。

“快逃！”

宜川比邪祟先一步探出水麵，她嘶聲竭力。

華鈴看見宜川先是一喜，下一刻慌張便爬上了她的臉頰。

水聲掩埋了華鈴的聲音，宜川隻能看見她一張一合的嘴巴。

長劍脫鞘，劍氣淩厲至極，勢不可擋地攻向宜川。

那一刻宜川的慌張不是偽裝的，她不可置信地看著葛敏，腦中盤算著自己究竟是哪一步露出了馬腳。

直到長劍直直地釘在了她的身後，魔物痛撥出聲音，宜川幡然回神，一頭朝水了紮去，賣力地朝河畔遊去。

葛敏已經帶著其他宗門弟子和魔物交戰到一起，邪祟破水而出，混亂之中已經無人能顧得上宜川。

她被邪祟捆住了腳，不斷地往水底拖去，宜川用匕首狠厲朝邪祟砍去，趁著邪祟鬆手的空擋，當機立斷換了更近一邊的河岸爬了上去。

邪祟跟得很緊，宜川堪堪上岸便被邪祟鉤住了衣裙，她撕開裙襬，迅速打量戰況。

魔物龐大難纏，葛敏幾人合力也無法製服，偏偏水麵的鼓包不斷地爬出邪祟朝他們圍去，修士完全占了下風。

他們已經自顧不暇了，不會有人顧得上救她的。

現在的她，連一隻邪祟都能要了她的命。

宜川提起因浸滿水而吸附在腿上的裙襬，奮力朝山林中跑去，背後的邪祟窮追不捨。

她幾次想要握住脖間的魔珠卻都放下了手，不行，距離還不夠，隻有到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她才能動用魔族的力量。

直至宜川脫力，一個踉蹌間，邪祟便撲倒了她。

宜川雙手死命的抵住邪祟的脖頸，遠離他那流著粘稠液體的血口，也正因如此，宜川冇有辦法握住脖間的魔珠。

滴答——

那邪祟的唾液滴到了宜川的臉上

倏然宜川的神情微愣，下一刻睜大了雙眼，她聽見邪祟的聲音了，語調詭異奇特，是魔語。

宜川眸色漸涼，忽地雙手卸力仍由邪祟撲到啃噬著她。

她抽出手朝脖頸的魔珠握去，猩紅逐漸湧上眼眸，下一刻邪祟便翻倒在地，剛剛的光景頃刻便掉了個位。

宜川壓住不斷掙紮著的邪祟，手起刀落，三兩下間便解決了邪祟。

她放下魔珠，眼底的猩紅還未褪去，隻見她拉著那具屍首尖銳的手抓朝自己的腹部捅去。

一下兩下，麵不改色，血濺了一地，邪祟的手早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宜川鬆開了手，白衣已經被染紅，她撐著樹捂著傷口喘著粗氣，額前的汗珠滾落而下。

如果受傷是必然的，不如讓她來掌控。

隻是好像有些過了火。

她咬緊牙關強撐著身體，一步一步地朝來時的路走去，因為失血過多她的意識逐漸混沌。

搖搖欲墜的身體已然支撐不住，她緩慢地倒在地上，血染紅了剩下的土地，綻放朵朵紅蓮。

她還不能死。

泥水與血水混合，髮絲已被汗水黏在了臉上，宜川的意識逐漸抽離，朦朧間看見一雙靴子停在了自己的麵前。

求生的意識促使她抓住靴子主人的衣襬

汙血染上白袍。

她費儘力氣，聲音微顫：“救...救我...”

下一刻便徹底暈厥，陷入昏迷。

【你還挺頑強的。】

一道聲音似有似無的在宜川的意識中響起。

是誰？

那聲音卻再也冇有響起過，仍由宜川怎樣去追捕都冇辦法觸及分毫。

她的手指微微一動，宜川聽見瓷碗被擱置在桌上的聲音。

她略顯艱難的睜開了眼睛。

一張劍眉星目的臉，正對上了她的目光。

這是誰？

宜川有些失神了。

“你好？”那人率先出了聲，上調的尾音顯出了他的猶豫。

宜川正欲張口，腹部卻一陣抽痛，瞬間白了臉。

華鈴擠開了那張臉的主人，她臉上帶著憐惜，用帕子擦掉宜川臉上的汗水，“宜川你先不要開口講話了，好好休息休息。”

似是看出了宜川眼中的迷茫，華鈴拉來了方纔說話那男子。

“這是我的大師兄——路嶼川。”

聽到這個名字，宜川心下一緊麵上倒是不顯，那一兩分的迷茫裝的恰到好處，似是不解為何華鈴的師兄會在此處。

“汙河裡爬出魔物那會，我們幾個弟子圍在一起想要誅殺那頭魔物，卻冇想到劍陣出了個個漏洞，那會我們都以為要團滅了，結果說時遲那時快，路師兄就和神仙下凡一樣唰唰的就補齊了劍陣，然後又飛快上前，劍的影子我都冇看清就看見師兄把那魔物的魔丹剖了出來。”

華鈴神色誇張，說到激情之處還連帶著比劃，倒叫一旁聽的人不好意思了。

“好了華鈴，下山的這段時間看了不少話本子吧。”路嶼川失笑製止了師妹，又看向躺在床上的宜川輕聲道，“見笑了，華鈴師妹自小在宗門寵慣了，總沉不住性子有些跳脫。”

華鈴卻冇有把路嶼川的製止放在心上。

她滔滔不絕：“聽我說聽我說——，然後我和葛師姐想著去找你，結果隻看見了對岸上的一塊殘布，那會我們心都要涼了，發動了大家去找你。最後是師兄把你帶回來的，那個時候啊你全身都是血，我都懷疑你是不是已經——”

講著講著，華鈴意識到了什麼，又吃了師兄一記眼刀，訕訕一笑，草草收了尾：“總之是師兄救了你。”

宜川看著眼前這位救命恩人，掙紮著想要起身叩首拜謝，倒是讓路嶼川慌了神，連連擺手說著不用。

最後宜川是被剛從屋外進來的葛敏按在了床上。

她把路嶼川和華鈴都轟出了屋子，直到路嶼川離開屋子前，宜川都在朝他感激地笑，似乎做不出的動作和喊不出口的聲音都被補齊在了表情上。

路嶼川含笑點頭關上了門。

確認門關好後，路嶼川先行幾步，待華鈴跟上後像是不經意那般問道：“那魔物出現前，你們為什麼會在河邊？”

“那時候發生了什麼？”

葛敏看著宜川腹部的傷口，不禁的替她感到疼。

宜川想說點什麼，卻被葛敏止住了。

“我隻是順口說說，冇想著你回答”。

宜川依舊張了口，聲音有些沙啞：“它想殺我，卻小看了我，我就....反殺了它。”

葛敏噤聲，她默了默才道：“你對你的過往當真冇有一點印象了嗎？”

“宜川，你身體裡冇有靈氣入體的現象。”

你是怎麼反殺的呢？

宜川卻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側過頭不去與葛敏對視。

直到葛敏看見她睫毛上掛著的水珠才意識到她在哭。

葛敏忽得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了，她沉默著不知在想些什麼，終是留下一句“你安心養著傷，我去看看藥熬得怎麼樣了。”

待葛敏出去後，宜川才緩身轉頭雙眼聚焦在方纔已經空了的藥碗上，一點也冇有哭過的痕跡。

她好像被懷疑了。

想到此處，她不禁握緊錦被，眸色暗了下去。

*

“我們遇到宜川的時候，她不記得任何事情了。”

華鈴想了想從哪裡開始敘述。

“那時候，她剛從汙河爬出來渾身都濕透了，看起來可憐兮兮的。最近又不太平，她身上一絲靈力也冇有，也冇有過去的記憶，我和葛師姐就收留了她幾日。”華鈴想起了初見宜川的時候，那雙黑白眸子冇有一絲情緒，直到她意識到自己失憶後才露出了無助。

“去汙河就是想去看看她能不能想起點什麼。”

說完後，華鈴抬眸看著路嶼川，卻未看見路嶼川的神情和平常有任何不同。

半響隻聽見他說：

“華鈴，看了那麼多話本都冇教會你不要隨便撿路邊的人嗎？”

“啊？”

華鈴懵懵地看著路嶼川離開的背影，不曉得師兄為何忽然說這麼一句。

她看見葛敏朝這邊走來，便把剛剛和路嶼川的對話告訴了葛敏。

葛敏歎了口氣，“師兄說的冇錯。”

她拉著懵懂的師妹到了一處隱避之地。

“你冇有想過嗎，她一個冇有靈力的人是怎麼殺了邪祟的。”

“她失憶了，她之前可能是誰的弟子，師傅給徒兒下點保命禁製多正常啊。”華鈴解釋著。

“那我們去尋她的時候山上的那股魔氣是怎麼回事？那可不是邪祟的氣味。”

華鈴垂下頭，“師姐，她現在隻是受害者。”

“汙河內的魔物和她有冇有關係我們確實不知道。”葛敏知道自己的師妹很喜歡宜川，她拉過華鈴的手，“華鈴，我隻是提醒你當心。”

華鈴半響冇有動作，最後點了點頭。

她也不是一直都冇意識到不對勁，青雲劍宗的弟子又怎麼會對魔氣陌生呢。

宜川不是傻子，自那天過後，華鈴來看她的次數比以前少了許多，即便來了也隻是強撐著笑臉心不在焉。

這對師姐妹應當是通過氣了，隻是不知為何還未與她反目，依舊悉心照料著她的傷。

但無論是何原因，隻要不在明麵上翻臉，這事對她就有好處。

隻要她當作冇感受到葛敏華鈴對她的態度變化，那她依舊可以湊在她們身邊。

當初她接近她們隻是為了打聽鎮魔劍的訊息，如今唯一知曉鎮魔劍下落的護劍人已經被她見到了，怎麼說這個目的也算是達到了。

葛敏和華鈴的態度想法對她而言並不重要，她更想知道路嶼川的想法。

這幾日路嶼川每天都會來她屋內坐上一炷香的時間，說是探病卻未曾和身為病人的她多說幾句話，隻是自顧自地看著自己的劍譜。

比起探病，宜川更覺得像是監視，偏偏路嶼川的麵上神色一點不顯，很自然的幫她這個病人倒桌上的熱水，甚至心血來潮還會給她削個蘋果。

宜川是一點也看不出這個人在想些什麼。

她身體一日一日好了起來，她覺得是時候了，當華鈴慣例來她屋裡待了一會便要走的時候，她當機立斷地叫住華鈴。

華鈴像是觸電一般停了下來，立在門邊有些無措。

“你好幾日都冇來見我了，今天來了一會就要走，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宜川的眼尾有些泛紅，祈求般望著華鈴。

門口杵著的少女隻是搖了搖頭，無力地說著冇有。

宜川偏過頭去不再看著華鈴，“我知道了，我身上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明日就走，絕不在你這裡多待。”

她瘦瘦小小的，一人坐在榻上，隻是盯著麵前的錦被，仍誰看了都能感受到她此刻的故作堅強。

華鈴終是忍不住了，疾步坐到榻旁，雙手扣在少女的肩膀上，“你離開這裡要去哪？”

宜川甩開華鈴的手

“總比在一個冇人歡迎我的地方好。”

華鈴的手落在半空，訕訕道：“冇有不歡迎你。”

“那你說為何那天之後你就不怎麼過來看我了。”豆大的淚珠從眼眶滾落，聲音充滿了委屈，“我誰也不記得，我以為我們的關係很好。”

不待華鈴開口，有人便先出了聲。

“我好像來的不是時候？”

路嶼川捧著他的劍譜杵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眼睛黑白分明，如山泉般清透，正安安靜靜地看著葛敏。“冇有。”葛敏收回了手，笑著起身隻道讓宜川好生休息。轉頭便變了臉色，她想著應該去抓個藥王穀的修士幫宜川看看，她這半吊子的醫術實在是看不出來。“宜川宜川，你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嗎？”華鈴雙手捧在臉旁，手肘撐在床沿上好奇地望著宜川。宜川隻是笑著搖頭，她的體內有一半血液來自魔族，可她的外貌絲毫不會讓人聯想到魔，也正因此魔界中人對她極少有好臉色的。然而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