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模糊。門突然開了,一股熱浪席捲全身,瞬間驅走了寒意。消失的少年又複出現在我麵前。楚葉高高瘦瘦,臉色是不健康的蒼白,仰著頭才能看清楚,到底有多少隨風碎髮擾亂了平靜如水的瞳孔。少年低頭凝視著我:“老師讓我們在一塊。”我一愣,連寒冷都不能打斷我的詫異,道:“什麼……在一起?”“晚晚,”好友宋時從窗戶露出頭,“你有新同桌了。”我吐出一口氣,坐在一塊啊……楚葉說罷回了教室,數學老師瞪了我一眼,示意我回...-
古時有迷信,以人魂殉劍,則劍通靈。
可護國運,亦可顛覆國運。
楚葉便是殉劍者。
楚葉前世的故事不常跟我講,不過有一次例外。
學校不遠處,有一條小吃街,以前是我常常和好友一塊去,三個月來,楚葉在班裡混的風生水起,深得理科班女生的歡心,是以一些小的聚會,大家都喜歡叫上楚葉。
楚葉手裡常把玩兩塊玉,有時隻是望著玉佩發呆。
那想必應該是“她”留下的東西。
“楚葉,交一下班費。”班長拿著一個本子,幾十塊錢疊在本子後麵,一邊收錢一邊記名字。
楚葉回過神,從口袋裡拿出一個金燦燦的元寶。
我深吸一口氣,暗罵這萬惡的封建主義……還是眼疾手快蓋住金子,將手裡的零錢遞給班長。
“哇~”宋時壞笑道,“某人這麼快就喜新厭舊嘍。”
“楚葉冇帶零錢,借我的。”
我臉不紅心不跳把好友打發,心下歎道,楚葉生前應當不是皇親貴胄便是世家公子,亦或是富商地主,否則怎麼花錢這麼大手大腳。
“您老人家,不要這麼嚇人好不好。”
這麼大一塊金子,閃瞎了我的眼。
楚葉無辜地看向我:“這些日子多謝你們的照顧,我冇有其他可以送給你們的東西。”
一秒,兩秒,三秒……
好吧,我天生對狗狗眼不可抗拒。
“那就多做一些勞動吧。比如……”我眨了眨眼睛,“今天的值日。”
“以後,也不要直接拿出這些東西,”我認真地看著楚葉,“會帶來很大的麻煩。”
比如,因盜墓入獄……
週五的小吃攤上,人不出意外的多,我們一群學生坐在一處,點了些常吃的菜,到飲品時,幾個男生躍躍欲試。
“反正咱們離家都很近,不如試試那個……”
“楚葉,你家在哪?一會如果實在不行就算了?”班長好心地提醒道。
我看了眼楚葉,他依舊對著那兩塊玉發呆,“在我家附近。楚葉家是我家親戚。”
“那就好,怪不得楚葉這麼照顧晚晚,今天的值日就是楚葉幫晚晚做的,我說,你們要再不辟謠,我就要傳謠了哈!”好友調侃道。
不一會服務員端上幾瓶啤酒和雞尾酒。
都是度數很低的飲品,一個男生給楚葉倒上一大杯啤酒,擺出不醉不歸的架勢。
像是要將這些天楚葉搶走的威風一件件算過來。
楚葉這個人,乾什麼都似乎有一種執著到可怕的韌勁,不過三個月,這個從墓裡出來的老古董的成績已經在班級裡遙遙領先,讓我等新時代青年汗顏。
楚葉皺著眉喝下一口,先是小聲的咳嗽,掩著麵,慢慢地像是要咳出了心肺。
我拍著他的背,遞給他一杯礦泉水。
“楚葉,你對酒精過敏?”
楚葉搖了搖頭,“我不會喝酒。”
說罷,竟直直倒在桌上,周圍的目光都看過來,一時間熱鬨的小吃攤竟然有些安靜。
“不是,”那位勸酒的男生麵對眾女生責怪的眼神,心裡一虛,“喝啤酒,能醉倒?”
我挑眉:還是隻喝一口……
楚葉醉了,大半的身子靠在我身上,嘴裡說著我聽不懂的話。
我突然想起來一句話,平時越是端莊的人,醉起來越瘋。
“晚晚,需要我們幫忙嗎?”
幾個女同學站在公交車站旁,向我們招手。
楚葉越來越不老實,我剛想喊人幫忙,卻看見馬路對麵站著一個打著紅傘的女人。
慘白的妝容瘮人,紅傘微微揚起,一雙大眼竟是冇有瞳孔,兩個黑洞嵌在蒼白的臉上,還時不時流出紅血,順著裙襬滴落在路上。
其他人似乎冇有看到那個女人,世界依舊正常運作。
楚葉拉住我的袖子,那雙琉璃色的瞳孔瞬間恢複了清明。
“快走。”
我定住神,朝那幾個同學擺手,讓他們趕快上車。
偷偷回頭,那女鬼遠遠跟著我們,距離把握的比物理老師的遊標卡尺還要精確。
“我不倒下,她不敢動你。”楚葉在我耳邊道。
一片茂盛的銀杏樹林出現在眼前,再往上就是一座山,當地有名的古墓,也是,楚葉的家。
“晚晚真的不怕鬼,這一點和以前一點也不像了。”
什麼不怕鬼,我也是正常人好不好,除了反射弧有億點長,當初遇到楚葉的第一天,回到家裡,手腳後知後覺地發抖,靠在玄關緩了好久。
“楚葉,”我鼓足勇氣,“我就是我,高三一班的餘晚晚,不管你是以何種目的接近我,楚葉,我當你是朋友,你當我是什麼?”
楚葉怔怔地看著我,一時忘了言語。良久,才磕磕巴巴道,“晚晚,是我冒昧了。”
不是……現在那個女鬼還冇想好要怎麼辦,咱倆就開始內訌。
這,這是對人家惡靈極其的不尊重!
等一下,他叫我晚晚哎~
楚葉不知何時身上換了一身潔白的長袍,長髮鬆鬆地用髮帶束著,雌雄難辨。
楚葉在我震驚的注視下,捏了個決,一揮袖,那紅衣女鬼如同□□般炸開。
銀杏葉飛舞,擋住了女鬼飛濺的肢體。
我瞠目結舌,就這麼簡單解決了?
楚葉領著我到一棵巨大的銀杏樹下,一路沉默不語。
楚葉一停頓,走在後麵的我直直撞向他。
“晚晚在想什麼?”
我使勁搖了搖頭,回過神小聲道:“如果,是她的話,遇到這種情況會怎麼辦?”
腦子裡後知後覺,全是剛剛他叫我晚晚的聲音。
那聲音帶著三分沙啞,七分無奈。
“真的想知道?”
“嗯!”我點點頭,抬頭看向他。
少年的臉變得更加蒼白,修長的手捏著我的臉頰,緩緩低頭。
“她會掛在我身上,向我撒嬌,直到伯父下朝回家。”
然後,失力般靠過來。
我失去平衡,仰麵倒在金黃的銀杏葉堆。
少年重重壓在我身上,揚起片片落葉,飛向空中。
時間彷彿停留在這一刻,時間若能停留在這一刻。
夕陽隔著雲層照入我們的世界,銀杏葉渡上一層聖潔的光芒,冬日的夕陽帶著一點神聖的意味,不再蕭瑟。
不知為何,我心中一直有一個直覺,我和楚葉好像很久之前就見過。
每當他喚我一聲晚晚,彷彿就有一層薄霧緩緩揭開。
“晚晚,你知道殉劍嗎?”
夜幕漸漸降臨,楚葉確實有些醉了,三個月來,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說那麼多話。
“很久很久以前,在中原,有一個很小很小的國家,他擁有很多金礦,不僅要向周圍強大的國家交納金銀財寶,還要對他們俯首稱臣。”
這是要講故事了,我好整以暇,順著他的話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有一天,經常欺負他們的國家提出要和他們唯一的公主結親,並許諾三年不犯邊境。”
我心裡一緊,楚葉的聲音像是海麵經曆了很久的波浪後平靜的刹那。
這是……他講的故事,還是他的故事?
“可是那公主早就嫁與朝中一位武將,並且還育有一子。”
楚葉的聲音有一絲微不可查的顫抖,“皇上為了讓公主再嫁,賜死了那位大臣,公主殿下性格剛烈,不願受辱,自刎而死,隨夫而去。那遺孤輾轉流落到鎮國將軍府。”
“然後呢?”
“那孩子,和他父親一樣,生來屬於戰場,不帶半分優容寡斷。曾救過太子,也曾收複失地,還和鎮國將軍的女兒有過婚約。”
“小將軍軍功越來越高,老皇帝忌憚他,懦弱的臣子也懼怕他,更諷刺的是,被他救過的太子,卻看上了他的未婚妻。”
“他在戰場上奮勇殺敵時,殊不知,一場陰謀逐漸將他包圍。”
“太子聯合國師,在朝堂上宣佈,正鍛造的護國聖劍需要一位同時擁有皇室血脈,又斬獲千萬亡魂的人來殉劍,未來百年國運才能通暢。”
我深吸一口氣:“這麼離譜的藉口也會有人信?”
“小將軍不過二十出頭,不懂人情世故,一腔熱血戰場殺敵,也因其耿爽得罪了不少文臣,又有敵國的奸細攪動風雲。”
“一時間,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這位即將回城的少年將軍。”
“百姓呢?百姓不會反對嗎?”
楚葉繼續道:“若是一個人為一件事奉獻久了,彆人就會當成理所應當,即使拿到了不少好處,但為了更大更遠的好處,也不會站出來為你說話。”
我有些不忍地問道:“鎮國將軍和那位姑娘呢?”
“那天,鎮國將軍府準備著喜事,等著回城的小將軍前來迎親,鎮國將軍和夫人都很高興,那位小將軍在鎮國府住了那麼久,他們早就把他當做了親生兒子,這場婚事後,更是親上加親。”
“郡主早早就上好妝容,在閨房裡等著新郎來迎親。”
“可是他們都不知道,小將軍早就被密旨帶入了祭壇,要用全身的鮮血來完成聖劍的最後一道工序。”
“他,冇有反抗嗎?”
楚葉的表情依舊是無悲無喜,像是在講述一個不相乾的人的故事,甚至露出了一個瘮人的微笑。
“他不能反抗。有些事情是控製不了的。隻是最後,她還是來找他了,用那把劍。”
“太子是不是用鎮國將軍一家來威脅你!”
“楚葉,那個小將軍其實就是你吧……你殉聖劍,她,殉了你……”
我忍不住說出心中的推測。
有一瞬間,我突然意識到,楚葉就是這樣一個人,一直想的都是彆人,纔會那麼傻,冇了媳婦也冇了命。
愛恨嗔癡,冇了,什麼都冇了。
“不想複仇嗎?”
“心中若是被狠填滿了,會錯過很多美好的事物,”
月光照亮了每一片銀杏葉,他倚著銀杏樹,正正看向我,
“晚晚,我還有個牽掛之人,活在世上。是她喚醒了我的殘魂。”
“若是,她早就轉世投生,早就將你忘的一乾二淨,早就遇到心上人。阿葉,你待如何?”
“晚晚,我隻是想陪陪她,上一世是我負了她,往後的生生世世,都是我欠了她的。”
我心裡莫名一疼,這便是他不願離去的執念嗎?
“楚葉,我不是她。”
“你……”楚葉歎了口氣,“抱歉,我總是告訴自己,她已經不在世間,但又忍不住去想,哪怕有一分可能,我也想要找到她。”
“再像的人,經曆過千年的輪迴,哪怕是同一個人,也會變的。”
“晚晚,死在聖劍下的人,是不能轉世投胎的。”
我有些驚訝:“冇有例外嗎?”
“聖劍千年來沾染無數人的鮮血,也困住了我的魂魄,冇有人比我更清楚那些亡魂的去向,”他苦笑道,“但我唯獨找不到晚晚,我心中其實一直都在僥倖,找不到,是不是意味著晚晚還有一線生機,畢竟晚晚用聖劍自刎時,聖劍還冇有完全鑄成。”
-惡正邪,此消彼長,不消不滅,這是逃竄的怨魂作祟。”那道孤獨的人影穿行在壓抑的人群中,樓下時不時傳來不同方位的喪屍般咆哮。楚葉動作乾脆,半跪伸手拂過僵硬的貓屍,施法的瞬間,少年眼神一亮。不過片刻,黑貓枯燥的毛髮恢複了滑膩,圓滾滾的肚子一鼓一癟,藍色的貓眼睜開看著楚葉。黑貓翻身,竄入樓道。楚葉起身:“吾想起來了,吾不是幽魂。“魂魄直接化劍,全身被聖光包圍,一瞬間,烏黑的短髮化作雪白的長髮,合身的校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