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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明 南山鐘響

執的認為世間萬物冇有絕對無暇的存在,而白色則是人們臆造出的顏色,意味著掩蓋真相。因此,白色亦是世間君子的底色,清高又虛偽。“郎君何出此言,江南素來倒戢乾戈,太平的很。”她緩緩起身,隨手披上一件禪衣,擋住了展露在外的半截腰肢,倚著牆斜坐著,看似敷衍的回答。預料之中冇等來迴應,她也不惱,隻在心中暗自盤算著,昨日賞賜之物到底價值幾何,加上這些年的積蓄,夠不夠交完贖金後購置三溪巷東頭的那處宅子。想來是差不...-

天色微明,便聞南山鐘響,不光喚醒了飛鳥魚蟲,還有本就睡得不沉的兩人。

都說近鄉情怯,江未背井離鄉,心中怯意卻更甚一籌。

風吹瀲灩,雪落寒江,一切聲音在她耳邊驟然放大,雖雙眼緊閉,卻有滿目瘡痍揮之不去。

夢中景象仍曆曆在目。

狹小的庭院橫屍遍佈,血肉模糊的臉上儘是至死也未瞑目的冤屈,隻有一丈不到的距離,她親眼看著屍骨血肉模糊,被人隨意丟棄在荒無人跡的野處,在風吹日曬下逐漸腐爛,發出惡臭。

過了不知多久竟隻剩一堆白骨。

又過了好多年,貧瘠土地上的野草都換了一茬又一茬,白骨被滿地的墳塚所替代,她以為不幸終將迎來終結,卻在低頭時驟見血水彙聚成潭,眼見就要冇過她的腰腹,透過血水她甚至可以清晰看見自己麵上的驚恐,窒息感已然席捲她的全身。

此刻雖早已從夢中驚醒,身體卻仍像是被人禁錮在深山之中,靈魂遊離於□□之外,她重重的喘氣,恐懼和驚慌裹挾著她。

大概是人在精神高度緊張時,一絲一毫的風吹草動都會在感官下無限放大。比如此刻身旁人的輕輕轉身,帶動絲綢緞麵的薄衾貼著皮膚緩緩滑動,順滑的觸感漸漸拉回她的意識。她緊握著的雙拳驟的鬆開,猛然睜開因恐懼而擴大瞳孔的雙眼,淚珠順勢滑落。雖知是夢境,心中卻仍隱隱作痛。

似是為了應景,一陣寒風湧入,江未順著來處望去,透過簾幕依稀可見偶爾幾片雪花落入江中,轉瞬即逝。

她猶豫了片刻還是起身去關窗,薄如蟬翼的裡衣在化雪的寒冬裡如若無物,她想來想去,也不記得這窗戶是何時打開的,明明昨夜睡前還特意關上了。

她躡手躡腳的小步走到窗邊,不遠處的大概就是南山。

全山一色,了無生機。

這也是她第一次得見南山全貌,往日隻從旁人的口中聽說過南山的荒蕪,今日一見,有過之而無不及。

自江未記事以來,十裡鄉親,但凡有誰家孩子不聽話,父母一說要將他丟到南山,孩子聽到這話便立馬安分下來了,南山對江南百姓來說早就成了一塊帶著點邪氣的荒野之地。可正是這般惡劣的環境,如今卻葬著一代權臣。生時政鬥失敗被染汙名,死後還要埋葬在這樣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究竟是賞賜還是泄憤,估計隻有當權者自己知道。

“不冷嗎?”沈硯之聽見動靜一睜眼便見她站在窗邊,久久冇有動作,出聲提醒道。

“公子醒了,我伺候你盥漱。”她回過頭宛然一笑。

她冇有因他的貿然出聲而被嚇到,好像他睡醒後便同她說話本就是一件很尋常的事情。

“你不是最怕冷,怎麼站在風口?”

江未為他更衣的手不著痕跡的頓了頓,“我是在想越近北方雪卻越發小了,真是奇怪。”

“飛雪繞城多日,也該塵埃落定了。”

“公子說的是。”雖未點明,江未也明白他所說的恐怕不止是雪,她淺淺一笑,心下卻不以為然,普天之下,無處不塵埃,豈能有落儘之日。

江未替他整理好衣衫上的褶皺,他又回到了初次見麵那般溫潤公子的模樣。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過了今天便不必再侷限於水路,快馬加鞭,不日便可抵京。”他看向窗外的兩岸風景,早已褪去浮飾,展露了本色,沉默了片刻壓低聲音繼續說,“京中不同於江南,天子腳下少不了明爭暗鬥,處處皆是人心籌謀和設局算計,你雖不必拋頭露麵,卻也難免親曆其中,應當處處小心。”

“江未一介女流,自安分守己苟全於後院,不敢給公子添亂。”知曉他身份後,江未更是謹言慎行,不多說一句題外話。

“若是避無可避呢?”他清冷的眼神隻在她身上做了一瞬的停留。

就像是一場早就註定結局的戲劇,亦或者是一把算計精密的棋局,冇有任何節外生枝的可能,或者準確些說,他預見到了每一種可能性,隻要他把握著船舵,就絕不允許出現偏航的情況,一切都要朝著他的想法而發展。

“那定當一切聽公子的。”

江未現下雖已知此人有權有勢,可聽及這些,還是心下一驚,若是後院女流之爭,尚且不必勞他費心,他既開口,必然是政事要事,可前朝之事能牽涉後院的,又少之又少。

宮中尚有後宮不能乾政,可她連臣妻都算不上。

“府中有位門客,頗善權謀,屆時我會讓他簡單教你些,免得日後誤入局中,代人受過。”

他確是權臣,府中養著些門客謀士自然無可厚非,卻斷不至於要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從良樂女也如他們般通曉人心。

若隻是為防小人,限製些言行,處處小心,身邊派人隨時盯著,便也可打消大半顧慮,又何必如此?

除非他所要謀取的並非是唾手可得之物,經不起任何閃失。

是官途順當平步青雲,還是家族興旺百年不朽?左右不過這些。

“江未必不負公子所願。”江未自認還算通點靈性,不至蠢笨,當前處境她也算大致瞭解,既然他言儘於此,她也隻能儘力學些,不受人利用以致節外生枝拖累了他。

位極如他,身邊自然少不了明爭暗鬥,隻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她隻能祈禱,但願那暗箭不要拿她當靶子。

此刻,江未跪坐在他身側,像依山而建的涼亭。

山勢驚險陡峭,上可抬手觸月,下臨無地之境,壁立千仞,窮地極路。

險要至此,卻在半山腰處有座涼亭,巍峨冷麪之下,是否在告訴人們,此處就藏著攀至頂峰的要義。

她仰起頭看他,低低挽起的髮髻上簡單插著一支木簪。

他給她時隻說這簪子配你,如今也算物歸原主。

她平日裡所帶之物雖非價值連城,卻也是金尊玉貴,昨日冇有細想,這一刻細細想來她倒有些許恍惚,這是在暗諷她身份卑賤,還是真心覺得相配?

她瞧著眼前之人,有些拿不準,隻見他正對著麵前足足有半指高的一遝信件出神。

紙張泛舊,邊邊角角處已有裂痕,江未無意間瞥見,無一不是些家長裡短,他卻來來回回的翻看了好幾天。

信中或是出於謹慎,通篇未提及姓名,隻是稱呼仁兄,不像是家書,倒更像是知己同窗間的問候。

“看懂了?”他用骨節分明的指骨輕叩桌麵,一聲慢過一聲,一聲重過一聲。

他大概是早就發覺,卻由著她越界。

江未想要辯解,卻無從開始。

若說冇有看懂,這信言辭質樸,無繁華辭藻堆砌,硬說不懂倒惹人詬病。可要說懂,確是萬萬不敢的。

錯就錯在,這偌大的船艙,她非要多看一眼這是非之物。

“奴家自知僭越,請郎君責罰。”

江未行跪拜之禮,卻在彎腰的那刻被人扶起。

“家書罷了,何至如此。”

江未垂眸,漣漣淚水溢滿眼眶,任誰來了也要歎一句,果然世間女子多嬌。

他將人摟入懷中,寬厚的手掌覆上女子盈盈堪握的腰肢,順著腰骨,一下一下輕揉著,她靠在他的胸口,強有力的心跳震得她耳尖紅暈。

“姑娘可是江南煙雨幻化成的?”他笑著打趣,“不然眼淚怎來的這麼快。”

江未小聲抽噎,在心中回了句,“勾欄瓦舍慣用伎倆罷了”,隻是麵上仍是那副萬般委屈的樣子,巧目流盼,惹人心疼。

“隻是些往來書信,瞧見便瞧見了,無妨,不值得再哭了。”他柔聲出口,“不然倒成了我的不是。”

他的溫情總是來去自如,好像隻是興起時的片刻恩賜,你剛沉淪時他便理智脫身,還要再板著臉提醒你,多一分都是妄想。

江未這才止住了抽泣,回抱住他,雖未言語,卻言意儘顯。

“往後之路或許難走,切記不要輕易落淚了,長路漫漫,你總要學會不作他人附庸。”毫無情感的音調從她耳邊劃過卻有溫熱的觸感。

就好比,日光繞過山巒林木,兜兜轉轉照映到江未眼前,而恰好炭火將將燃儘,此刻倒帶來些許暖意。

“謹遵公子教誨。”

江未自認自己絕不算柔弱,自小所經摺磨皆非人所能承受,時至今日所展現的也無一不是為討生計刻意而為之,隻是這句“不作他人附庸”倒是讓她醍醐灌頂,她從前總覺得既是靠自己謀生,便無攀附的說法,可到此刻,她也不忍多問自己一句到底何為附庸。

恐怕她所理解的不過是最最淺層的含義。

“你不要置氣,”他或許是從她的哭腔中讀懂了什麼,無奈的笑了笑,“總有一天你會懂。”

他總說些這種模棱兩可的話,江未思前想後也不明白,好像她隻是個傀儡,在按照彆人的設計活著。

她人生的每一步都走在規定的路線上,就好比看戲,左右不過圍繞著戲本演。

可江未並不關心這些,她也不會多問,何時能使小性子,何時不該逾矩,她比誰都要清楚。

“我冇有置氣,公子多心了。”

蜷縮在尺寸間的臂彎裡,她記事以來好像就冇有過這般平靜的時刻。

-籌謀,傳入民間也不過寥寥數語,百年之後史書上也隻是一筆帶過,箇中算計冇人能說得清。”他說的好似合理,江未試著站在和他一樣的高度來俯瞰一切,卻陡然感到一陣惡寒。“天下之勢,自有天意,一國之君的命數,想必是天定的。”她權衡之後,不痛不癢的回道。“事在人為,我從不信命數。”想必是意識到言語過激,他頓了頓又開口道:“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昏君當政,權臣獨裁,橫征暴賦,受苦的終究隻有百姓,聖上當年所舉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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