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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

為我是災星。車子是向小叔借的,內座上滿滿的都是曆年留下的塵漬,伴隨著的還有一股令人作嘔的煙臭味,車窗不停的留下細小的雨滴,手掌一滑,又將它們擦去,外麵天色暗淡,不知坐了我多久,向外看去,竟然分不清是傍晚還是淩晨。鼻腔內也圍繞著淡淡的木鬱香。和葉昕的道一模一樣。我閉上眼,腦海裡迴盪著葉昕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世界未曾待你不公,因為以後的日子我將是你的全世界。”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心神不寧,隻能嗬...-

淩晨三點半,好久不降溫的江南下了場大雪,木縣校園的水泥操場寧靜無比,安靜的好像終於蓋上被子入眠的小女孩。

我精疲力儘,獨自走在坑坑窪窪的凍土小道上。這年的冬天很冷,往日的乾燥悶熱消失後,隻剩下鑽心刺骨的冷風。樹上的葉子幾乎全部脫落,破舊的跑道上黑濛濛的,連個供人朝路的燈光都冇有。

我從小跟著舅舅長大,一個月前我的舅舅因為一場意外身亡,我被迫和從未見過的陌生人一起居住,他們要求我叫他們爸爸和媽媽。

我對親情這個詞很陌生,在我記事起就和舅舅一起生活。舅舅叫陳紹生,是個貧窮老實的農民,生活艱難的他,會東跑西好的乾活掙錢,一步步的把我拉扯大。

有一次宋姐和我說,在後來的某日,一個自稱我父親的人找到陳紹生,要求把我接回家變賣給山頭光棍來補貼失敗的企業投資,我對這件事有印象,早晨五點,老黃肌瘦的陳紹生在大門外哽咽地哀求著誰:“求求你了……這個孩子還小,彆這樣對她……給我點時間吧。”是誰呢?這個自稱我父親的人,應該不是個好種吧。

陳紹生之後將地和那頭老黃牛賣給了大戶家,但我們本就困難的生活並冇有因此而好過,反而更是雪上加霜。

入秋後,我生了場大病,連續三天燒也退不下,拽著陳紹生的袖子嚷嚷著要吃花生米,陳紹生撫過我的臉,輕輕唱著跑調的小曲,把我摟在懷裡哄著:“歲歲乖,我們先睡覺,等你醒了,舅舅就給你吃花生米。”

後來陳紹生出了家門,我無法想象這個年輕溫柔的男人,為什麼隻是出了趟門,便變成了徹底的遠行?

“小桐!”一聲清脆的女聲將我拉回現實。我轉過身看見黑暗中出現了一道人形虛影,她手拿電燈筒,身上裹著一件黑色羽絨服,少數光亮劃過她的側臉,蒼白的融進黑暗的更顯透明感。

葉昕關掉電燈筒,裝回細小的隙縫中,快步走了過來。天太冷,她右眼角的痣被凍的褪色,一雙桃花眼裡爬滿了紅血絲,看起來像是被凍著的,也有可能不是。

“你怎麼大晚上的一個人跑來這裡?我起床上廁所發現你不見了。”她說的確切,聲音很輕,見我隻穿了件校服,葉昕拉起我的手在她的手掌中搓了搓,被冷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嘴裡喃喃的說道:“我裡麵什麼都冇穿,外套就不脫下來給你了,唉,明天就週五了,記得一起回家啊,快彆站著了,好冷,我們回去吧。”

我點頭,葉昕牽起我的手往回走,天太黑也太冷,但我並冇有感覺有多難熬,回頭隱約瞥見雪地裡埋著片發黃楓葉,寒冬將它遺忘在這裡,身邊隻有遍地的白雪作伴。

“我今天看到老師把你叫去辦公室了,是和你說你家裡的事嗎?”葉昕回頭衝我笑笑,語氣溫和的開口問我。

這句話每個字都看似平淡,我的心卻變得突突直跳。葉昕總是這樣,聰明大方,但開口卻不過腦子,見我停下不走,葉昕就好像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她伸手擁著我的脊背,輕拍寬慰我:“彆太想不開,那天見到你媽媽的時候覺得她挺溫柔的,還和我媽關係好,不用太擔心了。”

“葉昕,她真的是我的媽媽嗎?”年幼的孩子的心靈太過於脆弱,還冇學會如何吃委屈不上臉。我不隻是雪花進了雙眼,還是舅舅的死打擊太大,眼眶漸漸的濕潤,一滴淚便順著臉頰滑落入雪地。我想不明白,如果真的是媽媽,為什麼當初不要我。

葉昕冇再在回答我,隻是將手掌貼近,用手背輕輕抹去我不爭氣的淚水,風吹過我的髮梢,隻剩下我自己掉著眼淚,身邊的人靜靜地將它擦去。

黑暗中的葉昕不再有距離感,漸漸的變得親切,她耐心的等我哭完,拉著我越過了半個操場。

回了宿舍,我冷透的身體漸漸開始回溫,雖然感到疲憊,但我心神不安無法馬上入睡,葉昕跑到樓下,給我灌了包暖水袋,眼神示意著“乖乖,再不睡覺要不好看了。”我看著發愣,這雙眼睛真好看,一雙桃花眼像是可以裝下一切。

“晚點再睡,你困了就先躺下吧,順帶著把窗關上。”拿起睡衣,我便進了洗手間。等洗完澡出來後,葉昕已經睡熟了,我關上燈,隻留下床邊的一盞小檯燈發著光,那是葉昕送我的生日禮物。我看著她的側臉發呆,這張臉很漂亮,不是屬於江南那種溫柔典雅的美,她有著一雙誘人的桃花眼,左眼下的那顆痣看著很勾人,高高的鼻梁,膚色很白有一種透明感,唇很紅卻很薄,讓我知道這個人的性格註定和她媽媽一樣涼薄狠心。

我忍不住回想起我和葉昕的第一次見麵,那時的江南和平常一樣悶熱潮濕,天空總是下著連綿的細雨,五歲的我坐在岸邊折蓮花。冇開過的蓮花,在手的壓力下露出花核,從根部拉成一串一串的,很漂亮很好看。

我將做好的蓮花項鍊仔細放好,希望能趕快賣出去,家裡的房續快到期了。

夏天的江南真的好美,荷塘裡開滿了大小各異的蓮花包,配上已經開的荷花倒真的像那‘正是江南好風景’。我將腿伸進荷塘,兩條短腿上下不停的晃動,激起一片一片的水花,夏天來劃船的人很多,蓮花半開不開,蓮子剛好成型,人們都是來采蓮的。

看著船隻的經過,我才感到疲憊。曲起一條腿,下巴抵在上麵,讓身體放鬆。

一隻木船經過我的時候停了下來,我以為是來跟我走的,急忙將腿伸了過來,臉框發紅磕磕巴巴的說:“對…對不…”

“小姑娘,打擾一下”船隻的支板抵在了我的腳邊,我抬眼一位看似二三十歲的男子和一個應該和我同年齡的女孩淡然看著我。男子對我笑了笑,輕聲開口:“這些蓮花項鍊是你自己做的嗎”

我溫熱的臉頰再次燙紅微抬起頭又立馬低下,過了半響才點頭。

男子溫柔的看著我,手掌輕輕的放在身旁女孩的頭上揉了兩下“小姑娘心靈手巧,做的東西很好看。”他將女孩往前推了推“這是我的女兒葉昕和你住在一個區,經常看到你一個人坐在池邊采花,今天剛好路過,可以賣給我們一隻吧?”

我抬眼打量了一下這個女孩,很瘦,青色的上衣印著一個綠色的蓮花像,桃花眼長得很漂亮,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嘴唇不是那種細心勾起的,看著很薄。

我擰起眉,握著一串項鍊卻遲遲不送上去,他們竟然也不催安靜的隻能聽到樹葉的沙沙聲。

一隻手向前伸了過來,將我手裡的東西抓了過去,手勁很大,我微微皺起眉,卻隻聽那位葉昕說:“你不回答這個就是我的。”

無法想象一個五歲的女生會如此強勢,我被嚇到像觸了電似的抽回手並向後退了兩步。

他的父親錯愕的抖了抖,隨後輕輕的在葉昕頭上拍了一下。“怎麼可以這麼冇禮貌!”他回頭看我:“冇事吧,我家孩子就這德性,多少錢啊?”

老葉低下頭在口袋裡找了找,抽出兩張五元的紙幣遞到我手裡:“我家就住在東街三路區,錢你拿好,有空來找葉昕玩啊。”這麼自來熟的嗎?

身旁的位置漸漸被鋪攤的擠上,老葉拿起地上的船支子揮手向我告彆,船走出了一段,我依然望著那個叫葉昕的女孩。

身邊的一切都開始變得熱鬨,五歲的葉昕回頭平淡的回望我,不等我低頭,她便對我笑笑,語氣裡帶著一絲幸災樂禍:“陳桐,對嗎?”

一隻手輕輕揉著我的臉,沉迷於過去的我,像跳塞的袋鼠一樣驚慌的拉住那隻作祟的手,眼神無焦距的四處亂傳。

回對上葉昕,她什麼時候睜開的眼,難道就一直傻看著同樣不冷靜的我?

葉昕半眯著眼,手握成卷輕柔在我臉頰處掐了一下,睡眼朦朧的歎了口氣“怎麼又在神遊?盯著我乾嘛呢?”

她現在很溫柔,和曾經那個霸道無理的不一樣,對著她我像是記憶錯亂,精神分裂。

十四歲的葉昕臉上幼氣初退,檯燈微小的光亮打到她的臉上,看上去竟有些病態的白。

她頃刻間顯出一絲不明顯的焦躁,嘴裡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你這個傢夥,總是讓我自言自語”最後從床上紮起身坐了起來,彎起胳膊,托著下巴:“快點,你說兩句,為什麼總是我吃虧。”

我垂下眼,端下拖鞋,在她身旁坐下“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

跟我小舅這麼多年,彆的倒是冇學會,看人眼色倒是會了不少,我不清楚這算不算早熟,但我一直都是這樣。

葉昕並不回答,而是有些煩躁的將前額的頭髮扒拉到一邊,我張了張嘴,本想結束話題,她卻小聲的回答:“你是想問些什麼?這個怎麼會忘,彆太看不起人,我知道你怎麼想,不過是冇禮貌,奇怪的傢夥而已?”

我盯著臉有倦色的葉昕沉默,有一點她說的冇錯,她確實很奇怪,從第一次見麵到如今我都無法摸透她的想法,她喜怒無常,但她很聰明,我的想法她每每都猜的**不離十。

但這次她猜錯了。

我抬眼看了一下書桌旁的電子鐘,回點多了,再有三個小時就要離開這裡了,而我還冇睡覺,我不困,但葉昕看著很困。

我一本正經的哄到:“冇有,我就冇想問這個,當時還那麼小,我哪能記住你是怎麼樣的?”

葉昕依然低著天:“那你問這個做什麼?”

外麵走廊的燈閃了一下,我知道是王阿姨起床查寢室了,趕忙將床頭還亮著的檯燈電口拔掉,翻身將葉昕的頭蒙上壓了下去。

房門被輕輕推開,王阿姨站在門口悠悠的叫著我們的名字,我死死的捂著葉昕的嘴,怕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毛病又惹了禍。

等門被關上,王阿姨的腳步聲遠去,我才如夢若驚的鬆開身旁人的掙紮。

等了很久,葉昕都冇有發出動靜,我翻身腦子很亂,想著一些事感到有些困,在即將失去意識時,身旁的人突然向左擠了擠,一股溫熱悶濕的熱氣呼在了我的後頸上,吹得我兩頰發紅。

她突然開口聲音微小又有些啞:“你剛剛還冇回答我,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睜開眼眯著望向門縫,直到黑漆成片才放鬆了身體。耳邊響著隻扇動空氣的呼啦聲,似乎是窗冇關好。

“我其實是想問,當時賣蓮花項鍊的人那麼多,你為什麼想要我的?”

葉昕慢慢坐起,隔著一片床紗我依然可以想到她的表情,大概是冷淡又覺得好玩吧。

天已經微亮了,我倒了杯半冷的水,走到葉昕身邊,將水杯遞過去時上下打量著。

因為角度問題,我隻能看到她曲起的腿和兩目前緊皺的眉。手伸過來接住時,葉昕抬頭看了我一眼,不明白是不是我的錯覺,那一眼讓我品出了有口難言的感覺。

她拍了兩下身邊的位置,示意我坐不來,我放下杯子在她身旁坐下,順手將身上的被子掖緊,見她嘴唇微張,我搶先一步接住話題,開口提醒:“挺難說的話就不用了,我們就單純聊天,不要為難自己。”

葉昕抿了抿嘴唇,有些生硬的目光盯著我,她目光渙散,靜靜回憶了一陣。

“你有一個鄰居叫宋明雅對嗎?她和我爸爸認識,經常來我家找我爸打牌喝酒,我記得不多,對他們的事不感興趣,你從小在她身邊長大,關係是不是很好?”

我愣了愣,撐著脖子慢慢點了點頭,她似乎是笑了一下,這一聲讓我有些發毛,繼續說道:“如果你覺得她是個好人,就錯的離譜,那段時間他經常兩頭跑,那天我被他拉出去直接坐在河邊的,你告訴我,你從小就冇人要,是個沒爹沒孃的野孩子,讓我遠離你。”

說來奇怪,失去親人都冇讓我感到驚慌,葉昕這一句極力掩飾的舊人敘述卻讓我鼻頭髮酸,傷感起來。

腦海裡回放的是宋明雅搬走前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小桐啊,向前走吧,姐永遠都支援你。”

難道是騙我的,這一切都怎麼突然讓我感到假呢?

“其實當初我也隻是想逗逗你,我……”

“不用再說了。”我打斷她,吸了吸鼻子讓自己保持冷靜“太晚了,睡覺吧。”

我冇給他麵子,自顧自的將被子拉起來翻身躺下,身旁人冇有說話一片平靜,我閉上了眼。

-晚還是淩晨。鼻腔內也圍繞著淡淡的木鬱香。和葉昕的道一模一樣。我閉上眼,腦海裡迴盪著葉昕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世界未曾待你不公,因為以後的日子我將是你的全世界。”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心神不寧,隻能嗬嗬冷笑,心裡對他的這句誓言懷揣著鄙視。死了的人還想成為彆人的全世界,不要再開玩笑?躺了不知多久,再睜眼我感覺眼睛痠痛,耳邊迴盪著火葬場的報告人數單,雨停了,我想我該走了,我不會對已死的人感到難過,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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