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涔涔爬滿後背。早在赴宴之前,宋遲明就給自己做了心理建設,遇到二皇子和嚴遂時千萬不要表現出厭惡的情緒,不能被他們發現有哪裡不對。可真正麵對他們時,宋遲明根本控製不住生理上的反應。她打心底裡厭惡這兩個人!宋遲明壓抑胸口翻湧的噁心,朝景帝行禮。纖細柔軟的腰肢微微彎曲,淺碧色短衫隨之擺動,勾勒出她玲瓏有致的身軀。“小女宋遲明,見過陛下。”景帝臉上掛著笑,語氣和藹可親。“免禮吧。”宋遲明抬頭,露出輪廓圓...-
自西蠻人奪去北境十城後,大夏朝堂中的勢力大致分為三股。
以二皇子朱楮芳為代表的主和派、以鎮西大將軍崔驍為代表的的主戰派,和以太仆寺正卿宋謙為首的中立派。
宋嶸生前,正是鎮西大將軍崔驍的部下。
宋遲明身為宋嶸的女兒、宋謙的孫女,是連結主戰派與中立派之間的絕佳人選。
二皇子斷不會眼睜睜看著中立派這塊肥肉落入崔驍手中。
所以,他必然會阻撓這場賜婚的。
宋遲明早想到這點,二皇子的反應也在她意料之中。
她悄悄抬眼,眸光中映出二皇子假惺惺的表情,心裡一陣不爽。
嗬,裝模作樣誰不會啊!
就算嫁不成三皇子,她宋遲明也絕不會遂了二皇子的意!
宋遲明狠狠擰了把大腿肉,擠出兩眼淚水,巴巴望著景帝。
“小女此生,非三皇子不嫁!”
“......”
景帝被架起來了。
要賜婚的是他,現在搖擺不定的也是他。
這算怎麼個事兒啊!
滿亭的重臣嬪妃都看著呢,不賜婚好像無以收場啊。
但是萬一朱楮玉那混小子不滿意,回京後鬨起來怎麼辦?
景帝為難地望著宋遲明,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詭計多端的二皇子提醒景帝道:“父皇,依兒臣看,您不如先給三弟修書一封,問問他的意思再做定論。”
“好!”
景帝眼睛一亮。
“這個提議好,京城距離雁門關也不遠,如果加急的話,三天就能帶來回信。”
景帝親自上前,拉起宋遲明安撫道:“遲明,你的心意朕知道了,你且等等。”
“朕現在修書一封,命官差加急送給老三,不出五日便有結果。若老三也同意,朕自會為你們賜婚的。”
景帝都這樣說了,宋遲明自然不會找不愉快,準備順坡下驢。
嚴遂心中焦急,不等宋遲明說話便大聲道:“陛下,此舉不可!”
開玩笑!
為了吃宋遲明這個絕戶,他辛辛苦苦籌劃了這麼多年,怎麼能輕易拱手讓出?
三皇子行事莫測,嚴遂不能冒一點險。
他蹭蹭膝行到景帝腿邊,伸出手來,可還冇抓住景帝的衣角呢,就被二皇子一把推開。
二皇子眯眼,威脅他道:“嚴編修,殿前失儀可是重罪。”
嚴遂呆呆地望著空空如也的手心,整個人彷彿野菜蔫掉。
怎麼辦,連二皇子都不願意幫他說話了?宋遲明的財產,和她背後所代表的勢力,難道就這樣拱手讓給三皇子嗎?
他不甘心。
他嚴遂辛苦籌謀這麼多年,等的就是這一刻,憑什麼最後被三皇子撿了便宜?
為什麼宋遲明這麼不聽話?為什麼不乖乖地嫁給自己?
他狠狠地瞪著宋遲明,眼中翻湧著仇恨、怒意,與貶低。
他想像往常一樣,用壓迫、淩虐的方式打擊宋遲明的自尊,將她玩弄在手中,讓她甘心情願做自己手中的棋子。
可他失算了。
宋遲明已經不是以前那個缺愛的小孩了,她再也不會把恐嚇當成憐愛。
宋遲明微抬下巴,淚水未乾的眸子與嚴遂涼涼相撞。
她居高臨下,勾唇一笑,露出眼底明晃晃的諷刺。
又想用這種方式逼她屈服。
怎麼可能呢?
她早已不是上一世那個敏感的小丫頭了,不會被嚴遂打壓的眼神嚇得屁都不敢放。
嚴遂算個什麼東西?敢欺辱她宋遲明?
真是笑話!
這一次,她會把從嚴遂那裡受的委屈與恐嚇變本加厲的還回去!
宋遲明睨了眼嚴遂,轉而麵對景帝,恭敬地俯身。
她還給自己準備了一個殺手鐧。
本來不打算用的,但一想能噁心到嚴遂,她就迫不及待想拿出來,看看這貨的反應。
“陛下,小女還有一請。”
“但說無妨。”
“陛下可還記得小女的母親?”
景帝眼中劃過欽佩之色:“當然記得,若不是她假扮商隊闖入西蠻境內,你父親的屍體就回不到我大夏了。”
“這般英勇,朕替大夏的將士們自愧不如啊!”
宋遲明回以感激一笑,臉上表情一變,道:“可我母親生前經營的問秋莊園,如今正被嚴家人無理強占,請陛下懲治嚴家惡徒,還我母親遺產。”
“什麼?”
景帝登時大怒,轉頭怒罵代理朝政的二皇子:“我讓你代理朝政,你代理了什麼?”
宋嶸為國犧牲,景帝上趕著要獎賞宋家,被宋老太仆拒絕。可嚴家,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侵占宋遲明母親留下的財產?
嚴家......他們這些人眼裡,還有冇有他這個皇帝?
咚!
二皇子瞬間跪倒在地,不敢說一句話。
見此情形,嚴遂下意識反駁道:“宋遲明,你不要血口噴人,我嚴家從未做過這種事!”
景帝斜了眼嚴遂,冷笑道:“朕都忘了,這兒剛好有個嚴家人。”
“問秋山莊的事,你知道嗎?”
意識到失言的嚴遂膽戰心驚:“臣...臣......”
景帝猛然向前,一腳把嚴遂踹翻在地。
“叫你那便宜爹滾進宮來!”
“是,是,皇上息怒。”
嚴遂屁滾尿流地跑出亭子。
望著他逃也似的背影,宋遲明心中無比暢快。
活該!
宋遲明擔憂道:“陛下,您仔細身子,快消消氣。”
景帝衝她揮揮手,渾濁年邁的眼眸中飽含愧疚。
“朕......實在是對不住你,也對不住宋嶸。”
“你放心,朕會為你做主。老三那邊朕也會出麵,絕對不讓你心願落空。”
語罷,景帝朝宋遲明扯出一抹疲憊的笑容,頭也不回地離開禦花園。
亭中眾人目送帝王年邁傴僂的玄黑色身影與儀仗消失在禦花園的小徑上。
那道身影完全消失後,涼亭中驀然響起一道低沉的笑聲。
戲謔,帶著透骨寒涼。
“三弟真是好福氣。”
宋遲明回頭,撞上二皇子微眯的眼。
二皇子朱楮芳拍了拍袖子,陰狠的眼睛死死黏在宋遲明身上。
他道:“遲明妹妹,我也是與你一同長大的,可你怎麼就不多願瞧我一眼呢?”
宋遲明霎時冷了半邊身子,直覺有駭人黑蛇盤踞纏繞在身旁,嘶嘶吐著冰涼的信子,危險又令人噁心。
她頓了頓心神,道:“二皇子天潢貴胄,小女怎麼配的上?”
“祖父命我在亥時回家,如今天色不早,小女先行告退了。”
宋遲明朝他行了個禮,施施然離開亭子。
確定自己離開二皇子的視線範圍後,宋遲明才輕輕吐出一口氣。
她掌心一片黏膩,正是剛纔緊張出的汗水。
太可怕了。
微風送來片刻清涼,剛好緩解了她緊繃的神經。
朝堂上的水太深了,隻一個嚴遂和二皇子就讓她難受的夠嗆。
宋遲明真的難以想象,祖父以及景帝,是如何同各懷鬼胎的大臣們勾心鬥角的。
真是累啊。
~
月光西移,禦花園內蟋蟀鳥蟲鳴聲陣陣。
鎮西大將軍崔驍夫人那桌格外熱鬨,千金夫人們聚在一起,看宋迎皎和一名舉止高雅的小姐玩葉子牌,旁觀的人皆噤聲,隻有宋大伯母時不時發出乾擾彆人出牌的聲音。
有些丟宋家的人。
但,還是彆上趕著討人厭了吧。
宋遲明頓住的腳步複又抬起,頭也不回地往禦花園外走。
宮宴不許侍女隨行,所以摘星被宋遲明留在外麵等待。
她特意交代摘星備好馬車,以便離開宮宴後早早回家。
今日還有一樁事要辦。
那就是請祖父同意,讓她搬出宋家。
“小姐!”
見宋遲明出來,摘星立馬迎了上去。
見她隻身一人,便問了句:“大夫人和迎皎小姐呢?”
宋遲明敷衍道:“玩呢,我們先走。”
“好。”
宋遲明在前,摘星在後,一主一仆往宮外走。
望著宋遲明的背影,摘星總覺得恍惚。
她從小服侍小姐,對她最是瞭解。
這一個月來,小姐不僅不和嚴家那位大公子來往了,性格也變了許多,彷彿又回到了老爺夫人還在的時候。
甚至比那個時候,更活潑了。
腦海中浮現小姐的笑容,摘星腳步都輕快了幾分,甚至在夜色中輕輕哼起歌來。
軟糯的歌聲,讓宋遲明放緩了腳步。
她想起前世,摘星為了救她而被刺客一劍穿心時的擠出笑容的臉。
她想起摘星說,小姐您快跑,這裡有我。
摘星是宋家唯一一個,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人。
宋遲明不想她死去。
身後的小丫鬟腳步輕快,語調愉悅,宋遲明不由得有些羨慕。
“摘星,你......有冇有想過離開宋家?”
“離開宋家?”
摘星歪頭,想了想道:“小姐去哪我去哪,隻要能和小姐在一起,摘星什麼都願意。”
“那你想不想迴歸自然呀?”
“迴歸自然?住樹枝上嗎?”
噗嗤!
宋遲明冇忍住,被她逗笑了。
“哈哈哈,怎麼可能住樹枝上啊,你腦子裡都在想什麼!”
“肯定不會讓你茹毛飲血的,放心吧。”
摘星也笑了:“嘿嘿,摘星相信小姐。”
~
宋謙在家享受小蔥豆腐時,接到了景帝送來的訊息。
他很久冇接到過景帝的私信了,剛接過封朱漆的明黃信紙時,他還恍惚了片刻,仔細想了想。
也不是戰時啊,怎麼突然送來了一封信?
宋謙放下筷子,捋著鬍子讀起了信。
越讀眉毛皺得越深。
最後,他竟直接把信紙拍在桌子上,揹著手走到窗邊,隔著雕花的木窗,看窗外晚睡的海棠。
正在這時,一道淺碧色身影越過角門,朝這邊而來。
是宋遲明。
她語氣輕鬆,臉上有討好之色。
“我就猜到祖父還冇睡。”
宋謙轉身,古冷的眸子落在宋遲明身上。
她是宋家唯一一個,在自己眼前長大的孩子。
兒子撒手人寰時,隻留下這一個孩子。於情於理,宋謙都不能扔在一旁不管不顧。
於是,親自教她讀書識字,教她如何在紛雜中清靜自守。
宋遲明也爭氣,凡是他教的,樣樣學得又快又好,比他的學生們都強出許多倍。
宋謙對宋遲明,從來冇有過大的期望。
隻希望她能安穩順遂的走完這一生,莫要像她爹一樣,日日把建功立業掛在心頭,早早戰死在西北狼煙風沙中。
宋謙原以為自己這個孫女是安靜柔弱的、不屑於弄權爭勢的。
可他好像錯了。
“剛從宮裡回來?”
“是啊。”
宋遲明走上前兩步,闔上宋謙身旁的窗。
“冬寒未消,祖父您還是坐軟塌上去吧,回頭再咳嗽起來,祖母又該擔驚受怕了。”
涼風戛然止歇。
宋謙抬腳坐回軟塌上,指了指桌案上的明黃色信封,對宋遲明道:“打開看看吧。”
-人。宋遲明不想她死去。身後的小丫鬟腳步輕快,語調愉悅,宋遲明不由得有些羨慕。“摘星,你......有冇有想過離開宋家?”“離開宋家?”摘星歪頭,想了想道:“小姐去哪我去哪,隻要能和小姐在一起,摘星什麼都願意。”“那你想不想迴歸自然呀?”“迴歸自然?住樹枝上嗎?”噗嗤!宋遲明冇忍住,被她逗笑了。“哈哈哈,怎麼可能住樹枝上啊,你腦子裡都在想什麼!”“肯定不會讓你茹毛飲血的,放心吧。”摘星也笑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