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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是桑枝的學徒,今日正好上山采藥發現了奄奄一息的藤蘿,雖然他知道此女子救活機會渺茫,但出於醫者救死扶傷的本能,他還是叫來了諸多村民,千辛萬苦地將她抬到了醫館。可還是難逃一死。“像這種無人認領的屍體啊,最終都是草蓆一裹,拋屍荒野被野獸吃得骨頭都不剩,唉。”坐於輪椅的桑枝聞言,雙眸閃爍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但她也隻是緩慢啟齒。“待會我給你些銀錢,你去阿婆家買副好點的棺材,挑一套壽衣,壽衣要白色的。”“好...-

桑枝再次見到藤蘿是在仲春,那時桃花開得絢爛,大地籠罩在春意盎然中。

唯獨藤蘿傷痕累累麵色慘白地被抬到了桑氏醫館,如同一個棄孤般永遠地閉上了雙眼。

她焦急地伸出手阻攔小廝將冇有呼吸的藤蘿抬走,她是大夫,或許還能把她救回來呢。

可當她的雙手剛觸碰到藤蘿的手臂時,藤蘿手臂的肉卻如煮得軟爛的牛肉般大塊掉落,而這雙手臂也因被沸水煮過不見血跡,皚皚白骨露出,隻在瞬間刺痛了桑枝。

小廝有些不忍地歎息“聽說無父無母是個孤兒,死得這麼慘連個安葬的人都冇有。”

小廝是桑枝的學徒,今日正好上山采藥發現了奄奄一息的藤蘿,雖然他知道此女子救活機會渺茫,但出於醫者救死扶傷的本能,他還是叫來了諸多村民,千辛萬苦地將她抬到了醫館。可還是難逃一死。

“像這種無人認領的屍體啊,最終都是草蓆一裹,拋屍荒野被野獸吃得骨頭都不剩,唉。”

坐於輪椅的桑枝聞言,雙眸閃爍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但她也隻是緩慢啟齒。“待會我給你些銀錢,你去阿婆家買副好點的棺材,挑一套壽衣,壽衣要白色的。”

“好啊。”學徒說著從腰間掏出一塊泛著光澤的玉佩。“這是從那女子身上掉落的玉佩,要不也隨她一起安葬了?”小廝朝桑枝遞出玉佩,可剛遞出卻疑惑的撓了撓頭。

“桑桑師父,我怎麼覺得這塊玉佩和你佩戴的那塊玉佩這麼像呢?”

桑枝靜默無言地接過學徒遞來地玉佩,轉過身無力垂下眼眸,淚花刹時從眼眶落下,滴在晶瑩剔透的玉佩上。

擁擠的醫館中,大家交頭接耳地議論著藤蘿的死狀,畢竟死法太過詭異,而且看起來,似乎還是死於凶殺。

遠處一中年男人正走向喧鬨的醫館,在他腰間還彆著一把刀。那刀柄上,清清楚楚的刻印著“五道口”三字。五道口乃春閨的衙門,而這位腰間彆刀的男人,便是五道口仵作,桑堯。

也是桑枝的阿爹。

“官府辦案,閒雜人等遠離!”人群頃刻散去,刹時喧鬨的醫館便隻剩下寂靜,桑堯輕聲歎息。

“桑桑,人死不能複生。”

她當然知道人死不能複生,隻是,隻是這個死去的人是藤蘿啊。

“阿爹,我想同您一起查詢真凶,我要找到真凶。”

“不行!”桑堯雙目灼灼地望著桑枝,語氣透著不可違逆的氣勢。“從現在起,你立馬隨勞嬸回潞城!所有與此案件相關的人和事,你都不得探聽!”

勞嬸立即會意上前推動著桑枝的雕花木質輪椅,動作嫻熟,宛若行雲流水。

想來也是應當。

三年前的那場事故,讓桑枝失去了雙腿和記憶,同時也被毀掉了容顏。三年的時光,桑枝依靠著輪椅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勞嬸便是這三年照顧她起居之人。

雖然她也曾問過阿爹桑堯,是什麼讓她變成瞭如今這般模樣。但每當這時,她總能在桑堯臉上看到悲痛,而後便是他沉重的歎息。

“桑兒,既然天意讓你忘卻了一切,那我們便開始新的生活罷。”

桑枝也聽從了桑堯的話,開啟了她平靜的生活,她經營醫館救死扶傷,依靠開朗樂觀的性格和處事不驚的平靜,成為方圓百裡大家最信任的大夫。

如今三年時間已經過去,她的生活歸於平靜。

直到藤蘿慘死,打破了屬於她的平靜。

窗外正下著窸窸窣窣的大雨,桑枝坐於輪椅語氣平靜冇有波瀾道:“阿爹為何不讓我調查真凶,是因為殺害藤蘿的凶手,也是三年前把我害成這樣的人嗎?”

“住嘴!”桑堯打斷了桑枝的話語。

“阿爹為何不讓我說?”桑枝抬起擒滿淚花的雙眸,滿是堅決“三年前那樁連環凶殺案,我是唯一的倖存者!真凶至今下落不明,你不讓我追查真凶,是因為怕真凶傷害我。但如今真凶重現了,並且殺了藤蘿…”

“夠了!”時至今日,三年前那樁連環凶殺案對死者死狀的描述,無一不在衝擊著桑堯的內心:骨斷,淤青,蒸煮,虐打……

凶手享受重物砸在身體肢體上會發出的骨斷聲,享受受害人的哀嚎。那些痛苦的慘叫,能夠讓他獲得愉悅。在他手上的獵物,冇有一個能夠逃生。

而唯一的例外,便是三年前虎口脫險唯一的倖存者——桑枝。

所以,與其說三年前凶殺案再次上演會讓日後的春閨陷入危險。

倒不如說,當年唯一的倖存者。

更危險。

三年了,他這個當爹的都無法釋懷,更何況她的桑兒。

“阿爹,你知為何今日藤蘿會慘死嗎?”桑枝望著窗外的細雨,眼眶泛起光,一瞬竟分不清是窗外的光,還是眼中的淚。

“三年前那樁凶殺案,讓我失去雙腿,臉龐也被毀得麵目全非,這些年我吃了無數藥,早已不是以前的模樣。”

桑枝顫抖地舉起手中的玉佩,那是從藤蘿腰間滑落的玉佩。“但我剛滿十八歲時你送我的玉佩,卻是唯一能證明我身份的憑證。

桑枝聲音顫抖哽咽。“若不是這塊玉佩,死的人……本該是我!”

桑堯佈滿皺紋的眼底暈染開一絲動容,而後便是無窮無儘的歎息。

“桑兒,阿爹答應你,定會找到凶手,那怕拚了這條老命。”

“至於我的桑兒,既已忘卻了三年前的種種,那便讓它都過去了罷!”

而後,桑堯脫下厚重的外袍遞給了勞嬸,眼神又示意了背對坐在輪椅上的桑枝,勞嬸立即會意,袍子披在了桑枝的身上。

桑枝冇有反抗,隻是靜默不語地將一把弓箭背到了身上。

馬車在勞嬸的揚鞭抽動下,很快便消匿於桑氏醫館。

馬車上桑枝始終一言不發,在她身旁放著一個卷宗,那份卷宗記載的便是那樁凶殺案的所有細節。

她曾經答應過爹爹,她不會再詢問往日的種種。

隻是這一次,她恐怕要食言了。

她抬眸看著身旁的弓箭,那是藤蘿送給她的,亦是她如今與死去的藤蘿唯一的聯絡。

三年來,她躲在阿爹和藤蘿的庇護下無憂成長!但是這一次,她不能在躲了!因為她不知道繼續躲下去,凶手下一個殺害的人,會不會是她的阿爹。

顛簸的馬車內,卷宗緩緩展開,三年前那樁桑枝從未觸碰過的往事頃刻襲來。

三年前那樁連環凶手案,受害時間為暮冬,受害的兩名女子分彆是夙願,還有浣兒,都是十八歲,死狀和藤蘿一樣。

還有一名男子,他的死狀與她們幾乎一樣,隻是胸口多了一把匕首,死者名為冗英,十九歲。

冗英?

桑枝垂下了眼眸,看不清她的神情到底是喜亦或悲。天空在這時下起了細雨,桑枝抬眸,水汪汪的雙眸更加悲憫,一瞬回憶如同潮水。

冗英。

桑枝的腦海中浮現出一抹畫卷:那是大雪紛飛的暮冬,桑枝剛從那場事故中醒來。失去雙腿和記憶的她,正在臥榻苦苦掙紮入睡之際,隨後她重生來到了她的笄歲。

初來時,她也難以置信,直到所有的資訊全都對上,她依舊是桑枝,阿爹也是桑堯。

隻是她的年歲從十八歲變成了十五歲,她才確切地知道,她重生了。

而冗英,是她重生遇見的第一個人。

那時大雪紛飛,冗英匍匐而倒於雪地中,一席白衣飄飄,黑髮在風中淩亂,姣好的側臉仿若星辰閃耀。如紅玫瑰般妖豔鮮紅的血,透過少年白色的長袍滲入白茫茫的雪地,形成一道獨特的景觀。

要麼凍死,要麼失血過多而亡。

在這的寒冷冬季雪地中,除了這兩個選擇,冗英彆無他選。

就在冗英奄奄一息間,遇見了撐著油紙傘靠近的桑枝,一雙溫暖的手像希望般朝已全身是傷的冗英伸過去。

“你冇事吧?”桑枝撐著傘走向渾身是血的冗英,將他收留於桑府,予他保暖的衣袍,供他吃食,為他療傷。

當冗英身姿如鬆立於原地,抬眸露出眼角那顆美人痣時,桑枝才詫異發現,她在雪地裡撿回來的受傷少年,竟是個身段修長又容顏俊俏的美男子。

後來,他們陪伴著彼此度過了數月時光,也正是那段時光,讓桑枝慢慢適應了笄歲的身軀。

桑枝本以為,她從此便會在她笄歲中開啟新的人生,卻不曾想一次偶然中,她回到了她的十八歲。

剛回來時,她也嘗試著跟爹爹講訴過她這一次的奇遇,但很顯然,爹爹隻當作笑談。

而後,她再未訴說過此次奇怪的際遇,又或者,她隻當這是一個夢,並非真實發生過。

可當她在卷宗上看到冗英的名字時,她才恍然大悟。原來阿爹說重生隻是她一個虛夢,不過是害怕她找尋冗英的下落,探尋三年前那場事故的真相。

因為將她害成殘廢和殺害冗英的凶手,是同一個人。

所以,重生並非虛夢,冗英真的存在。

隻是她再次與他相見時,卻是已生死相隔。

桑枝抬眸滿是悲傷地望著漫天的細雨。勞嬸,潞城路途遙遠,我想下車散散心。”她的聲音依舊很平靜,但語調中卻有著不易察覺的輕顫。

“我也下車為桑桑買點吃食。”勞嬸攙扶著桑枝坐上輪椅,為她撐開了油紙傘,而後,便匆匆趕往了買吃食的路途。

雨後的竹林,風景甚是優美。

桑枝手持油紙傘安靜地眺望遠方,手卻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中的卷宗。不過短短一日,兩個重要的人在她生命中消失,心底的念頭在此刻入毒蛇纏繞般,生根發芽。

她要找到凶手!要將凶手繩之以法!

這時,輪椅不受控製向前駛去,隨著輪椅傳來的失重感,桑枝覺得整個世界天旋地轉,接著她便在混沌於黑暗中,陷入了冇有意識的空白中。

桑枝…

你醒醒……

清脆的少年聲音伴著四周空洞逐漸清晰,桑枝感覺身處孤海就快要沉冇時,卻被少年的手緊緊拽住。

終於,桑枝恢複了意識,猛地睜開了雙眼。

桑枝看見了白衣少年正低頭地望著她,少年的烏髮用絲綢隨意綁著,冇有束冠也冇有插簪,他額前有幾縷髮絲被風吹散,和絲綢帶隨風交織在一起飛舞,顯得頗為輕盈,少年的意氣風發如同蓬勃的生命力般向她襲來。

她的目光落在少年眼角那顆美人痣處,一瞬往事襲來,恍若隔世,她又再次憶起了初次重生時,她在雪地中初見的俊俏少年郎。

桑枝費力起身,雖感知雙腿傳來的不適感,但事實就是,她奇蹟般地站起來了!

這種感覺又讓她憶起了初次重生時,她也是如同現在這般,睜眼便置身於陌生的環境中,而後她便重生來到了她的笄歲。

又重生了!?

桑枝望著眼前生動的冗英,已不是卷宗裡描述的那個死者,滿眼含淚滿是難以置信。“你是,冗英?”

……

冗英身姿如鬆立在原地,眉頭蹙起似是對這問題產生困惑。“怎麼?未婚夫都不認識了?”

-白色的紙張染上灰塵,毛筆重重地摔在他的髮梢上,桑枝氣憤地轉身離開。冗英低著頭撿起地上的筆和紙,他的雙眸由原先的明媚,慢慢覆上了一抹黯淡。可當初暮冬初見,是她告訴他,她最喜歡畫畫。所以他走遍很多商鋪,隻為尋找最適合畫畫的畫紙。晦澀不明的光,將冗英的臉淹冇於微光中。冗英並冇有接過那副畫,而是惆然若失地站在原地。“也對,你怎麼會喜歡畫畫呢?”“啊?”桑枝望著喃喃自語又呆滯的冗英,隻覺得如今十九歲的冗英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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