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鷂鷹小說 > 村姑的逆襲 > 第 1 章

第 1 章

的好。他是整艘船唯一知道我女兒身的人。陸謹之說的,成天跟同一群人呆在一起,要想不被髮現,就一定要有內應。這個內應就是周賀。他是船隊的老大,最是保險。我們站在船頭,吹著海風,你來我往地試探。“久聞大名,柳翾。”“失敬失敬,周都督。”“我是真冇想到,你居然跟我一樣,也不是個男人。”這話說的,我一時都不知道怎麼接。“不兜圈子,柳翾,我有我的任務,你有你的目標。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好。”冇見過大海的人,...-

我這一生一共有過四個名字。

頭一個,叫柳萱,我爹找村口老秀纔給取的。寓意我像蓬勃的野草一樣,生生不息。

第二個,叫柳兒,是怡紅院的媽媽給取的。和另一個丫頭桃兒正好湊一對。

第三個,叫文竹,是王爺賜的。他說我清瘦雅緻有文氣,如竹一般。

第四個,叫柳翾,是我自己取的。“翾”者,小飛也。看這世界,總要站得高一點。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這個名字會穿過歲月長河,閃耀千百年。

【1】

我家住在皇城邊上的蓮花村。

爹孃親緣都不佳。爹那邊,爺爺奶奶早早走了,唯一有些血脈聯絡的是隔房大伯。因著他好賭,兩家也不大走動。娘那邊,是遠嫁,聽說有個舅舅,不過也不曾見過麵。

爹孃成婚後三年都冇有身孕。所以我出生時,即使是個女娃娃,爹也歡喜得跟什麼似的。屁顛屁顛就拎了隻雞去找村裡的老秀才,請他幫我取個名字。

老秀才翻了半天的《說文解字》,給我定下個“萱”字。他說,希望我像鄉間的野草一樣,生生不息。

爹是個活泛人。平日裡就侍弄自家的兩畝薄田,農閒時候就乾了貨郎的活計,大多是賣些自己做的木工和娘繡的花兒,偶爾也捎帶著賣些雞子。一年到頭,也能攢下個六七兩銀子。所以,我家雖不寬裕,但從未短過吃穿。

誰知道,天有不測風雲。

我五歲那年初秋,爹和同伴一起去走貨。冇成想遇到了賊人,同伴運氣好,正好去撒尿躲過了一截,可憐我爹,被一刀捅進了心窩窩。我娘身體本就不好,乍聽噩耗,就吐了血。然後纏綿病榻,三個月後,也跟著去了。

我一下子,雙親俱亡。

村裡人一起幫襯著辦了葬禮。說到我的去處,好些人爭搶。因著我家有地有房,我去了誰家,這些東西也就跟著去了。最後,被我大伯家搶到了。雖是隔房,到底有點血緣。

大伯好賭,做慣了甩手掌櫃。大伯孃精明強乾,家裡家外一把抓。定下他們養我之後,她就立馬把我接了去。然後把我家的擺設都扒拉到自家去了,我家的屋子冇多久也被租賃給了一個外地來的舉子。

我在大伯家隻吃過一次乾飯,就是頭一天領我回來。後來就成天是稀粥。她總說我懶,碗碗不會洗,衣服衣服不會縫,連納鞋子都冇什麼力氣。她有個兒子,算起來我也喊一聲表哥。表哥倒是待我不錯,有時候出去掏了鳥蛋還會帶一個回來給我嚐嚐。

我學著撿柴、生火、燒飯、洗鍋、晾曬衣服,手上很快就生了凍瘡,一碰就流血,留血的地方結了痂,乾活之後撕裂繼續流血,周而複始。我本以為,日子就會這麼過下去。

直到,有個牙婆來了蓮花村。她是來收孩子,家裡孩子多的,就會找他,幾錢銀子送個好去處。她總說當丫鬟什麼的,是進達官貴人家享福,比在鄉下麵朝黃土背朝天地刨食要強得多。

我瞧見,大伯孃偷偷把她拉到一邊。那牙婆豎了1個手指頭,而後又把那根手指屈了屈。

然後大伯孃就擺擺手讓她出去。

我暗自鬆了口氣。賣身為奴總歸是不好的。

第二天,大伯孃說要帶我去皇城。蓮花村雖然在皇城腳下,走過去也要兩個時辰。大伯孃必捨不得花錢雇車的。

表哥也說要跟著去,大伯孃卻冇答應。她說今天是去給給草兒買衣裳的,你去弄什麼鬼。我本名萱,但村裡人不認得那麼複雜的字,隻聽說是野草的意思,就跟著混叫我草兒。

大伯孃路上一邊走著一邊跟我唸叨,“草兒,你也彆怨我。你表哥生得又瘦弱,以後肯定是要做學徒當賬房的。可是當賬房得有銀子。家裡屬實多不了一張嘴。”

我不敢問我爹孃留的錢哪兒去了,也不敢問那舉子租賃費用怎麼說,更不敢跟她嗆家裡的米缸還有一堆糧,我隻敢小聲地開口,“那我以後少吃一點。”

大伯孃並冇有聽見我說話。

到了皇城,她破天荒地給我買了跟糖葫蘆,然後把我領到一家看起來格外富麗堂皇的大房子前。她對那門口的人,扳著我的肩膀把我繞了個圈,像我爹展示我孃的繡品一樣。

【2】

冬天落第一場雪的時候,我被大伯孃用一兩銀子的價錢賣給了怡紅院。

我連三個月的熱孝都冇出,就又換了個家。

買我的女人問我叫什麼。

我說,“柳萱。”又補充,“萱草的萱。”

她斜眼撇我一眼,“喲,還是個文鄒鄒的名兒。誰給你取的?”

我忍不住掉了眼淚,“我爹請村裡的老秀才取的。”

女人說,“彆給我掉這貓尿,進了這地界,誰不是苦命人。我也不管你從前叫什麼,是什麼人,過過什麼好日子。都忘了吧。打今兒起,你就叫柳兒。”

我成了怡紅院的柳兒。

買我的是怡紅院的老鴇春花,院裡所有姐姐都喊她媽媽。隻我和一個叫謝春枝的不肯喊。我喊她姨。

因為年紀小,開始春花姨都讓我乾些打雜的活兒。基本是些傳話、洗姐姐手絹兒的事兒。說起來還比我在大伯孃家輕鬆。

冇過兩天,我就補了樓裡的頭牌娘子的丫鬟缺,因為她另一丫鬟叫桃兒,我就正好跟她湊了一對。娘子叫流光,人生的極美,發如烏墨,膚白勝雪,一張櫻桃小口,唱出來的曲兒,不知道讓多少人丟了魂。

可惜的是,娘子雖美,脾性卻差。

屋裡的貴重物件時不時就要砸幾個,問她怎麼了。她就回一句不開心了。春花姨也冇辦法,她是頭牌,怡紅院的生意三成都是衝著她來的。

娘子還喜歡掐人,對著衣服袖子蓋住的軟肉,用長長的指甲拎起來,然後一扭一轉,這塊就青了。桃兒是老人,還算有幾分熟悉她的脾氣,基本一有生氣的預兆,就跑開躲起來。我就倒了黴,一條胳膊硬生生被掐得五顏六色。紫的、青的、綠的、黃的、紅的,好像打翻的調色盤。

相處久了,我也摸出點規律。有客人晚上點她的話,她必是要發火的。一週冇有客人點她的話,她也必是要發火的。

中間的這個空擋,前客剛走後客未來的時候,娘子是最好說話的。有時候會賞我吃味道極好的點心,有時候興致來了還教我認字畫畫。能認字的人,就譬如蓮花村的那個秀才,都是難得的。

大抵是我肯靜下心,娘子說我認字的速度像個“小神童”。她笑著笑著突然歎氣,“咱們這種人學這些,有個什麼用呢?還不如好好保養自己,花期長點,錢多攢點,以後老了,日子也能好過點。”

“心氣兒低些,才能長久些。”

我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意思,但那個瞬間,她的身上,是濃得化不開的哀愁。

在這裡呆的越久,我就越明白春花姨說的那句,“怡紅院裡,誰不是苦命人呢。”

流光娘子是被親孃送進來的,因為弟弟等著錢救命。有了她賣身的錢,就有了活命的機會。她連拒絕都說不出口。她娘問她,你難道真的眼睜睜看著你弟弟去死嗎?你親生的弟弟啊!可惜的是,弟弟還是死了。她爹孃好像忘了他們還有個女兒,為了救弟弟賣身進了怡紅院的女兒。

另一個跟娘子差不多的頭牌,叫錦瑟。她是被主母賣進來的,原先是男主子前頭頂有臉麵的大丫鬟。主母疑心她勾引丈夫,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灌了一碗紅花,送進了怡紅樓。還特地跟她的丈夫以後想找小情兒直接來這點錦瑟。男主人屁都不敢放一個。他的家族比不上她的,在家從來是說不上話的。

還有從前風光過的張娘子,人長得清秀,又彈得一手好琵琶,被不少老客稱作“素手觀音”。她啊,最是可憐。是被兒子送進來的,說是賭錢輸紅了眼,直接拿老孃當起了賭注。先時她還想著給兒子還錢,後來,這錢總也還不完。她年齡本就不小,又伺候多了人,害了臟病。每日隻嚷嚷著疼,求春花姨給她買一碗藥。至於她那兒子,再冇見來過。

要是死了,也冇辦法。要是活著,還不如死了。

甚至春花姨,聽說是從小就是在樓裡出生的。媽媽就是她親孃,至於爹,鬼知道是哪個。左不過那些拿錢來的人裡頭的一個。不過也是靠著爹不詳,春花姨還就做起了生意。總有男人心裡想著,她爹萬一是哪戶大員或者皇子,我不是花了點小錢睡了千金甚至公主。

【3】

我八歲那年春天,怡紅樓出了件大事兒。

有個客人死了。

是個老客,平日裡就愛折騰人。姐姐們都不愛接待他。但他給得多,而且家裡有實力。是皇城兵馬司二把手的小舅子,大家都稱他一聲“李大少”。

那天晚上他又來了。先點了流光娘子,但是她有客在陪。又點了翠玉姐姐,偏她身上來了。連著倆人都不得空,李大少就有些來火了。春花姨就陪笑喊了紅兒陪他喝酒,誰成想,也不知道是哪個點兒背,紅兒鬨肚子,去了趟茅廁。李大少醉酒踩空了樓梯直接從上麵滾下來。腦袋死死地砸在了鐵欄杆了,一命嗚呼。

案件本身就是這麼簡單。

怡紅樓嗚啦啦來了一堆官差,冇查出新的線索。

就把小紅拉走了說是要給皇城兵馬司二把手一個交待。

接著,又把怡紅樓封了。

不過春花姨也不是吃素的,乾這些的,誰家後頭都有幾戶權貴。何況,她還有個父不詳的爹。總會給她幾分麵子。

小紅冇能回來,怡紅樓封了三天。

結果剛解封冇半個時辰,後院就吵著走水了。

有個叫娟兒的想跑,花了幾錢銀子請龜公放了把火,想趁亂溜。想得挺好,可是操作起來哪有那麼簡單。龜公也不會為那麼點銀子鬨大,意思意思搞了點菸。娟兒的包袱剛收拾好,人就被抓了。

她哭著說,“媽媽你饒了我吧,我不該生出這心思。可是媽媽,我真的不想當妓女,我怕。我怕跟那些臭男人睡覺,我怕得臟病,我怕不小心有了孩子他一輩子也要被困在這兒。媽媽,媽媽,您高抬貴手,您放了我,我出去肯定給您供上三生牌位。媽媽!媽媽!”

她話還冇喊完,就被拖了出去。

春花姨這次冇留手。讓人扒光了她的衣服,用鹽水抽鞭子。不抽臉,隻抽身上。

“啪!啪!啪!”

一聲接著一聲。

“疼!疼啊!啊!”

娟兒也一聲接著一聲。

行刑的地方就在怡紅樓的大廳。春花姨通知所有人來看。她說,“看來我平時是好性子狠了,你們一個個地是真不把我說的放在心裡。進了怡紅院還想跑,做夢呢!你們一個個都是我死契買回來的,白紙黑字都查得到!我不曾虧欠你們!你們也彆想占我便宜!真不想當妓女,就彆踏進這樓裡來。或者你有本事,求著哪位恩客贖了你們,咱們敞亮點、公對公地走!”

我看見娟兒被五花大綁地捆在凳子上。她今年14了,隻等著及笄之前挑個日子破瓜。所以一身皮子養得很好,胸脯也鼓漲漲的。開始圍觀的小龜公還有些色迷迷地盯著,然後那皮鞭子不分三七二十一,把白皮子抽出了紅肉,翻開的紅肉被鹽水一浸,又泛了白。像死掉的豬的肉。色迷迷的目光就呆住了。

春花姨是對的。

我們都歇了跑的心思。

好在我還小,但也壞在我還小。

小,意味著我實在是冇有什麼體力和腦力取籌謀什麼大事。

小,也意味我可能會被一些口味奇特的客人覬覦。

我一直都在找一個合適的。他最好是頭一次來,那樣纔會發善心;最好年紀不大,那樣纔敢有衝動;最好身份再高貴點,那樣才能讓春花姨鬆口。

九歲,我身子開始抽條了。

我找人的心更急切了。

馬老爺已經明裡暗裡跟娘子要了我好幾次,讓我伺候他洗澡。娘子都裝聽不懂,給他嬌滴滴地說,“怎麼,我是哪裡比不上那個黃毛丫頭?”

馬老爺就笑,“你是個女人,她還是給孩子,你跟孩子計較什麼?”他又說,“我啊,最喜歡孩子了,跟女人的滋味不大一樣。”

這個時候,娘子就會讓我滾出去,然後把豐腴的身子靠過去。

我知道,等不得了。

也不知春花姨有手段,還是怎麼著,這幾年,怡紅樓是越來越紅火了,娘子的名聲也越傳越響亮了。不少公子哥兒一擲千金,隻為來看一眼她。

七夕那天,又一個打扮清貴的公子來,點名要找流光娘子。

春花姨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說來晚了,娘子七夕有客人。不過啊,她又小小把話頭轉了個彎,娘子特意為諸位排了場大戲,頭次演,您算是撿著了。

那公子便紅著臉笑了。

他說,“我本就是為了她的歌喉來的!能和大家一起欣賞!再好不過了!”

我心裡想,確實再好不過了。

他年紀不大,十四五的光景,嘴邊還有毛茸茸的青茬;他身份不差,隨身的玉佩是上好的羊脂玉,一塊起碼上百兩。最重要的是,他心善。會給路邊的乞兒熱包子,會跟花樓的姐兒說抱歉。我想好了,我用銀子支開其他姐姐,在隻有他的人的包房裡求救。就算他冇應,也必不會鬨出什麼動靜。於我也冇什麼影響。若他一時心軟答應了,我就能離開怡紅樓。

我堵對了。

【4】

在那場盛大的七夕盛典後,我跟少爺回了家。

少爺給我取了個新名字,文竹。

後來我才知道,少爺不隻是少爺,還是王爺。他是當今聖上唯一的胞弟,跟我現在一般大時,就被封了寧王,食邑三萬戶。

王府裡丫鬟很多,我根本排不上趟兒。就我知道的,墨竹姐姐為首的四個一等,青竹姐姐為首的八個二等,還有一乾像我一樣的三等。她們個個都很能乾,個個都有門手藝。不是技藝,是手藝。

譬如墨竹姐姐擅廚,王爺最愛吃她做的金絲卷兒。聽說小時候他病了,不肯吃藥,就是金絲卷兒哄好的;沁竹姐姐擅農,王府裡的花兒聞名京城。什麼牡丹節啊、梅花節啊,隻要有王府參加的,人們每次都隻問第二是誰。奪魁的向來是王府,靠的就是她;紫竹姐姐擅醫,不過王爺身子健壯,平日也用不上。要真的用上了,必得請禦醫一塊兒。紫竹姐姐常常歎息自己一身本事冇處使。倒是府裡的人有個頭疼腦熱都愛找她,家裡人,不用白不用。

我想著我也不能吃白食啊,我得學點什麼。

我跟王爺求了學武藝。

王爺說,“你個小丫頭學什麼武藝,累得慌。”

我說我不怕累,我想學成了保護王爺。

他說,“我這府裡,向來是隻有男人在練。”

我說那就把我當男人練吧。

他說行。

然後,我就跟著武師傅開練了。他主要是教侍衛,我是順帶的。

武師傅是個嚴肅的,很看不上我。一會說我是個女娃娃,經不起摔打;一會兒又說我年紀大了,九歲筋骨已經長成了,練不出模樣。

嘿,我又不是為了成為絕世高手才練武,我是為了避免成為弱小的人。哪怕隻打敗一個,也算是贏了。保護王爺,也可以。

我求著紅竹姐姐給我改了套男裝。頭一次穿著這身過去,就被武師傅劈頭蓋臉一頓罵,“不知道你在折騰什麼?好好的丫頭穿得不男不女,王爺怎麼想的?”

我也不說話。每天就練。開始一個月,我隻能蹲一刻鐘的馬步,慢慢可以蹲半個時辰,再慢慢就能蹲一個時辰。到第二年,我蹲馬步的功力比武師傅還要厲害。近戰對練的時候,開始我總是最後一名,最後也能上遊了。射箭我倒是一直拿第一,連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武師傅也不得不誇我一句,“準頭上麵有點天賦。”

練武是辛苦的。衣服總在破,身上總有傷,手指的老繭是一層蓋著一層。但我很滿足,因為我感覺到,那是我能掌握的力量。

因為練武,我也跟紅竹、紫竹幾個姐姐熟悉起來。她們給了我不少便利,我也藉著他們給了那些侍衛不少便利。不白乾,補一件衣服一錢,自帶材料做一件衣服八錢,拿一瓶自製藥一輛。紅竹姐姐就惱,還是救命的賺錢,早知道學醫了。紫竹姐姐就會請墨竹姐姐做頓好的,我們四個人大吃一頓、以消仇怨。

王府裡的日子真是快活。

王爺本身是個閒情雅緻的也有能力,不到二十,書法已成大家。畫作挺多,就是,用徐懷先生的話說,“一身匠氣。”但是王爺真的很喜歡畫畫,就是在我看來有些浪費材料。有次在他的作品上添了幾筆,徐懷先生看見了就說,“這是個學畫的料子,寥寥幾筆,靈動天成。”

於是,我又蹭了一門手藝。

後來,外麵傳出王爺書畫雙絕的名聲來。我知道,這是徐先生的意思。他想他的弟子聲名遠揚。但我不是他的弟子,我隻是學畫的。不過我並不在意,學到手的纔是真的。

我十二歲的時候,王爺大婚,娶得是宰相嫡女。八抬大轎,十裡紅妝,極為熱鬨。碧竹姐姐還哭了鼻子。不過幾個月後,她也入了王府,成了姨娘。

再後來,墨竹姐姐他們都嫁人了。熟悉的姐姐隻剩下紫竹,她當了一等裡的老大,我也混到了一等。

有一天,王爺畫著畫,突然抬頭,然後好像剛認識我一樣,看我看愣神,他訥訥地問我,“文竹,你想不想······”

我趕忙跪下,順便求了個恩典,“王爺,近段時間,奴才的畫退步了。奴纔想著,能不能出去看看,興許就有靈感了。”

他問,“去哪兒?”

我說,“去看看大山,看看大海,看看流淌的溪流山澗,看看盛開的芬芳花朵,看看煙火人間,看看壯麗世界。看看一切。”

他不說話,過了許久,纔有個輕輕的聲音傳到我耳邊,“你想去,就去吧。”

我冇看錯,他是個心善的。

【5】

王爺本想給我安排幾個護衛,我拒絕了。

又不是嬌嬌小姐,一個丫鬟,動靜太大不合適。

最後,我和紫竹結伴出發的。

喚姐姐不方便,我們直接叫對方名字。

我給自己重新取了個名字,柳翾,“翾”者,小飛也。飛得高一點,才能看得多一點。

我的性子是從來不打無準備之仗的,這趟行程我是做足了功課。

帶的東西雖少,但件件精要。從常見的醫藥到換洗的衣裳,從幾兩碎銀到幾個路引。是的,我們不僅都做男裝打扮,還請王爺做了幾個假身份。

不過就算這樣,我們也是被騙了不少次。

亂髮善心被據說要“賣身葬父”的姑娘訛錢,帶多了銀子被家傳的小偷兒摸過袋子,冇見過世麵被兄弟倆下套子進了賭坊,船行到一半被貪心的船伕勒索,等等。

開始可能是裝束不到位,還有人認出我們女兒家身份,假裝請我們喝茶,然後趁不注意下了蒙汗藥,想綁了我們賣去妓院。好在我拳腳功夫還不賴,紫竹又對藥物警醒,總算是有驚無險地跑了。然後還去衙門告了官。官府一開始也不想搭理我們,知道紫竹拿出了王爺給的令牌。火速就拿了人。

我倆都暗自慶幸,是抱了個金大腿。

走得多了,經驗就上來了,被坑的次數就少了。

我冇有騙王爺,是真的打算來精進畫技的。剛進王府的時候,我曾經發出土老帽的感慨,這家真大啊,跟五分之一個蓮花村差不多了。後來呆久了就發現,這四四方方的庭院,一輩子是放不下的,太小了。心不活泛了,畫也就冇靈氣了。

我靈氣又回來的那天,是我們登上雲峰。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相傳古時出過神仙。所以,山上還有一座廟宇,名字也很直白,就叫“神仙廟”。裡麵隻有一老一小兩個和尚,香火不算旺盛,但佈置很是整潔。

我們登頂的時候,臨近黃昏。神仙廟正好敲晚鐘。夕陽透過雲層,光影灑進叢林,梵音穿過濕噠噠的霧氣,來到我的耳邊、我的眼前、我的心上。我站在崖邊,低下頭,俯瞰山下。錯落的村莊隻剩下深深淺淺的黑點。我感覺呼吸變得悠長,我觸摸到自然的偉大。

下山後,我花了不到半日,便繪出一幅《日照雲峰》。畫完還覺得不過癮,我迫切地想要分享,就寫了一篇《登雲峰有感》。用最樸實的言語記錄下最震撼的感覺。然後便把這兩樣東西一起打包從驛站發給了王爺。

一個月後,我收到王爺的回信。他說,畫他手下,就當是我“孝敬”他的。小記寫得也頗有意趣,他就發給了自家書商。也不圖賺什麼錢,就當有個零花。

提到這個,我可來勁了。此後,每去一個地方,我來了感覺,都要畫一幅畫,寫一篇小記。然後一同寄給王爺。有時候,也不一定是看到的、聽到的有多震撼,可能也就是多了幾分觸動。

我跟紫竹一起結伴走了三年。大自然的奇詭壯麗自不必說,潛藏的危險也是重重疊疊。蛇蟲鼠蟻哪個不小心都能要了命。

我記得有一次我被一條青色的蛇咬了,冇一會腿就腫得老高,腦子也開始不清醒。還好紫竹給我吸了血,我又運氣足夠好,遇到了附近的老村醫,他給了個土房子,我休養了將近一個月,才活過來。

還有一次,是我們過河,明明上木筏時還是個豔陽天,剛到湖中心,誰知道老天爺突然變臉,烏雲密佈下起瓢潑大雨。我們想往回走,船伕說河水太急,走不了。偏偏這個時候,一個浪頭打過來,我跟紫竹直接“哐當”掉進水裡。好在船伕是個好的,奮不顧身救了我倆。紫竹那次傷寒,足足咳了三個月。後來好半年,我倆再不敢去水邊。

最驚險的一次,也是爬山。那山是真險峻。我和紫竹腳下一個冇注意,雙雙滑了下去,不幸中的萬幸,我們抓住了一個藤蔓。然後開始扯著嗓子喊救命。空穀幽幽,隻有兩道聲音飄來蕩去。就在我倆以為自己就要魂歸於此的時候,紫竹點了個信號煙,說是王爺給的,讓關鍵時候拿出來保命。我氣得直罵她怎麼早不拿出來。她分毫不讓地回罵我,她要是記得早拿出來了,不是忘了。

不過,我們冇等到王爺的救兵,倒是被一個山大王救了。

他把我救上來之後,就直直地盯著我看,對我叫一個殷勤備至。

他說他叫趙陵,是這山裡的老大。手底下是三十幾個兄弟,個個是打家劫舍的好手。他又安慰我,你放心,我不是那等粗人,也是認得幾個字的。我們也不是什麼殺人不眨眼的匪徒,都是響噹噹的綠林好漢。然後他黑黢黢的臉紅了,蚊子似地問我,願不願意跟他。

那時候,我已經跟紫竹出來兩年多了。一身男子裝束幾乎冇人能識破,我本以為他是個眼利的。誰知道他想走旱道。

“男人更懂男人,翾公子,我們試試好不好。”他一邊表白,一邊脫衣服。

我又打不過他,急得滿頭是汗。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王爺的救兵終於到了。我的清白也保住了。

三百號侍衛耗也把趙陵耗死了。

他倒是個硬骨頭,說他可以死,隻求官軍放兄弟們一條命。領頭的查了查,這夥人除了殺了倆貪官,其他確實也冇乾什麼缺德事,在周邊百姓的口裡竟然風評不錯。索性就把他們一塊充了軍。

很多很多年後,大周出了個叫趙陵的將軍。

【6】

我17歲的時候,紫竹嫁人了。

她和一個獵戶一見鐘情,便停下了腳步。

王爺把她身契寄了過來,還附帶一封書信,問我要不要也歇歇。

我說,不。

然後一個人繼續走。

結伴有結伴的好,相互照顧更安全些。但獨行也有獨行的好,一個人更適合思考。何況我也不是一直一個人走,偶爾路上遇到聊得來的,也會同行一段。

偶爾,我會覺得有些無聊。說起來,王爺早前給我以柳翾的名義發表的散文小記,竟在士林間引起了不小的反響。文字可以無視性彆,無視年齡,無視所有約定俗成的東西,直抵人心。柳翾有了不少人擁護。

王爺促狹,還會挑些讀者反饋。我興致來了,也會回信。

在他們的想象裡,我大抵是一個灑脫不羈的中年男人。無心仕途,但才華橫溢。不理睬他們,也帶著大家風采。我也懶得爭論。

不過,我有了新的想法。我寫起了小說。小說不像小記,白話得很,登不上大雅之堂。但我就是想寫了。以我在鄉間聽老嫗講的傳說為底子,陸陸續續地寫了半年,取名《胡說》。一群精怪的故事,我寫完一卷,就在附近的王府書店裡發。王爺還給我來信,說我現在自己發,他都看不到第一手了。我就跟他說,那你就努力當第一批買的人。

《胡說》的火爆程度讓我吃驚。柳翾的名字一下子竟稱得上是家喻戶曉。

甚至連離皇城幾千裡的村子裡,都有人看過。我還記得那人叫徐子越,十五六歲,是村裡有名的神童。生得清朗俊秀。他說《胡說》寫的是精怪,寫的是人事。作者筆力精道,內容飽滿。是個有大胸懷的人。

我問他,這怎麼看出來的。

他回我,你看這本書繡孃的家在川都,他說那裡濕氣重,所以人愛吃辣排時。麗娘住在大荒,他說那裡晝夜溫差大,所以果子甜。他一定走過很多路,去過很多地方,才知道不同的地方有這麼多差彆。書上看,是冇有這些細節的。

我笑了,他真聰慧。

我跟他投緣,便在那村裡多留了些日子。不愧是貧瘠的土地也能蓬勃生長的孩子,不但文章一點就透,而且看民生萬事很有一套自己的見解。

他說,農家的日子太苦了。百姓埋首在地裡耕作一輩子也吃不飽飯。他說如果以後他當了官,一定一定要給他們多造點飯。

我想起我的爹孃,已經十多年過去了,我還記得我爹秋日裡割麥子,力氣在他的額頭上積蓄出豆大的汗水,然後一個搖晃落在地上,摔成了八瓣,重又浸入泥土裡。

我說,我相信你,你會的。

他昂起頭,說,那是自然。

二十五歲以後,王爺不再問我什麼時候回。我們之間的關係卻好像更近了一步。我想,我大概有時候真的可以把他當作朋友了。雖然這個朋友催畫和催稿都很令人討厭。

三十二歲,我聽聞訊息,朝廷要出海。忙不迭地回了王府。

那時候,我跟王爺已經四年冇見了。

他看見我的時候,跟傻了一樣。

然後,他皺起了眉頭,“柳文安,你這傢夥,怎麼都曬不黑啊!”

文安是王爺給我取的號。

“王爺胖了不少。”我說。他少年是多麼俊雅,才三十九,肚子就鼓起來了。

“哎,容顏不再。”他故作窘態,“喊我謹之就好。”

我點頭,然後開始提要求,“陸謹之,我想出海!我可以給你繪製一幅世界上最遼闊的畫。”

隔天,他就進了宮。

四個月後,我跟著皇家船隊駛進了大西洋。

剛行船,就有不少人吐,最厲害的四夷館王大人恨不得連黃膽都吐出來。服了藥還不行,隻能硬熬。熬了一個多月,才能下床。

帶隊的是大周皇帝的心腹太監周賀,他今年不過三十四歲,正值壯年。雖身有殘缺,卻是個難得的曆害人。武功謀略都是一等一的好。他是整艘船唯一知道我女兒身的人。

陸謹之說的,成天跟同一群人呆在一起,要想不被髮現,就一定要有內應。這個內應就是周賀。他是船隊的老大,最是保險。

我們站在船頭,吹著海風,你來我往地試探。

“久聞大名,柳翾。”

“失敬失敬,周都督。”

“我是真冇想到,你居然跟我一樣,也不是個男人。”

這話說的,我一時都不知道怎麼接。

“不兜圈子,柳翾,我有我的任務,你有你的目標。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好。”

冇見過大海的人,很難想象他會有多麼壯闊。

日出日落,晴天雨天,這些最普通不過的事,因為有大海的映襯,都變得奇妙起來。周賀是個執行力很強的領導。我們花了半年,抵達了一座長滿椰子樹的小島。上麵全是一群極黑極黑的土著,我感覺夜裡滅了蠟燭都摸不著人。他們嘰裡呱啦,我們一頭霧水。船上四夷館的幾個人臉皮皺得好像苦瓜。

“真聽不懂。”

“聽著不像是我們接觸過的語言。”

“這一個個赤身**的,成何體統。”

由於溝通不暢,我們隻在這裡短暫地停留了下。

因為我們給了他們一些吃食,他們都表現出挺歡迎的態度。雖然歡迎的形式一船人都不太能接收。婉謝了,烤的不知名蟲子;婉謝了,軟塌塌生物;婉謝了,冇洗過,就想餵給我的水果。

臨行的時候,還有一群土著來送。他們依然是嘰裡呱啦不知道在說什麼。我隻聽見最後的三個音,大概是——

好王叫。

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7】

在船上呆久了,閒的時候,我就開始繪畫寫作。

大概是關著的日子更容易集中精力。八個月的時間,我畫了九幅畫,寫了十二篇小記。

出海回來後,還寫了一本小說,名為《海上傳說》。

大概講的就是一個海王的故事。他從小生活在海邊,水性極好。能潛入水中閉氣半個時辰。彆人釣魚尋寶總是難得的事,他卻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後來,他一個人一艘船擁抱了大海。他好像可以聽懂海洋的話,所以從來不覺得孤獨。有時候興致來了,也會上岸逛逛。但大部分時候,他選擇做海的男人。

書出版後,又是熱潮連天。

我好像還挺有天分的。

後來的日子,我就這麼過了。

紫竹生了一個男孩,孩子9歲的時候,她又陪我出門了一年。到底是冇堅持,體力反應都比我差遠了。

陸謹之也試圖跟我出去過,不過他有一大家子做拖累。也不必我,一個人逍遙自在。

我曾經回到過蓮花村。看見大伯孃在種豆子,她頭髮全白了,臉也皺巴巴的,她問我,“這位少年,請問您怎麼稱呼?”

我說,“柳萱,我叫柳萱。”

她腰彎得更低了,“好名字好名字。”

我也冇有問她還記不記得,她曾經有個侄女兒,叫柳萱。

冇說兩句,她就被一個粗壯的男人喊走了。看起來好像是她的孫子。

人好像也不會因為做了惡事影響人生。

六十歲的時候,我在一個村裡落了腳。並不是因為村子有多好,恰恰相反,是因為這個村子裡充滿冤魂。

這裡家家戶戶隻會有一個女孩,但凡生了第二個,就會被溺死。

我就在這裡,辦了學堂。教男孩,也教女孩。教他們識字,也教他們做人。

六十四歲,我收了倆女孩做弟子。

六十六歲,我寫了人生最後一本小說,名為《木蘭從軍》。寫一個叫木蘭的女孩,成為將軍的故事。

六十九歲,我病重。我把兩個孩子喊到窗前,告訴他們,不必搞什麼葬禮,隻要把我埋在青山就行。我要站在高處,看這個世界。

柳翾,這一輩子,都在認認真真看這個世界。

【8】寧王有話說

我頭一次看見柳翾,她隻有五歲。個頭差不多跟我跪坐齊平。

從小到大,我見慣了美人兒,但她那雙眼睛還是讓我印象深刻,顧盼生輝。

她求我把她帶回家,我答應了。

她是個有天賦的女孩兒。各個方麵。

過了學武的最佳時期,卻依然能被看不起她的武師傅誇獎。

從來不能接觸過繪畫,卻隨手一筆就讓書畫名家張道子驚豔。

後來寫散文、寫小說,偏偏讓人慾罷不能。

我跟她說我真嫉妒啊,嫉妒這不同尋常的天分。

她書評她也嫉妒我,嫉妒我這天生貴胄的身份。

怪不好意思的。

我少年傾慕過她,那樣閃閃發光的人,很難不被吸引。

有一天我一時衝動差點脫口而出,被生硬地打斷了,也被溫柔地拒絕了。

她說她要出去看看。

我以為是不想看見我找的藉口。

後來發現,我冇那麼重要。

沒關係,看不見還可以寫信。

我自私地,把屬於她的畫寫上了我的名字。

我很清楚,她就像自由的風,而我是璀璨的玉。

儘管我們精神上有共鳴,但我們註定不會在一起。

不過,我還是儘我所能,讓她這一生,都過得暢快。

柳翾,想飛,就去飛吧。

【9】後世有話說

大周太元年間,被後世稱作“諸神時代”。那段燦爛輝煌的歲月,湧現出一大批彪榜史冊的傳奇人物。

比如書畫雙絕的大周寧王陸秀夫,其書豪放,其畫清雅,千金難求;比如改革眼光超前的農家狀元徐子越,他提出的青苗法,為大周盛世的到來立下不朽功勳;比如世界上第一個發現好望角的大航海家周賀,以太監之身,七下大西洋,翻山越海,尋得產量極高的番薯,活人無數;比如從土匪變成大將軍王的趙陵,一生有記錄的戰鬥共五十七次,無一敗績,打下了整個大周朝幅員最遼闊的土地;比如一舞動京城的秦淮名妓謝春枝,美貌才藝聞名天下,曾引得皇帝大呼“仙人哉!”;再比如,開創山水散文記流派的柳翾。

柳翾,字慎之,號文安。大周著名文學家,教育家,小說,探險家。一生走過數不清的名山大川,給當代學生留下了512篇山水遊記和16本通俗小說。他文風生動詼諧,清新自然,擅長以小事寫大局,用細節動人心。被譽為“大周第一散文家”。

他一生未曾娶妻,未有子嗣,甚至少風流韻事,故而各種各樣的傳言頗多。

有說他是太監的,因為他跟周賀交好,幾次出海都跟他一道。真男人少有跟太監關係這麼好的。又說謝春枝曾想與他春風一度,他笑而不答。溫軟香玉麵前,還能如此坐懷不亂、清醒剋製,不像是大丈夫。

有說他有斷袖癖好的,對象嘛,說的最多的是大周寧王陸秀夫。理由甚至有點道理,他的畫與他的散文小記總在互相呼應,基本是前後腳出來,且風格近似。不是愛侶,也是知交。且陸秀夫多次對外稱讚柳翾“清雅脫俗”、“顧盼生輝”,口吻親昵。倆人的書信往來留存至今的還有整整兩大箱子。

還有極少一部分人說他是女子。因為他對女性群體一直“額外照顧”。他晚年每行至一地便會在那裡教一段時間書,不拘年齡,不拘男女,都敞開大門。他還鼓勵被家暴的女子和離,走出去,養活自己。

總之,關於柳翾的傳言雜七雜八,說法極多。第二種說法流傳最廣,畢竟八卦是人的固有天性。

至於真的曆史是什麼樣子,誰知道呢。

-監之身,七下大西洋,翻山越海,尋得產量極高的番薯,活人無數;比如從土匪變成大將軍王的趙陵,一生有記錄的戰鬥共五十七次,無一敗績,打下了整個大周朝幅員最遼闊的土地;比如一舞動京城的秦淮名妓謝春枝,美貌才藝聞名天下,曾引得皇帝大呼“仙人哉!”;再比如,開創山水散文記流派的柳翾。柳翾,字慎之,號文安。大周著名文學家,教育家,小說,探險家。一生走過數不清的名山大川,給當代學生留下了512篇山水遊記和16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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