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童倒是冇多大所謂，還和班主任訴苦了起來：“文老師，昨天晚上明村那動靜太嚇人了，害得我們一晚上都睡不著覺，今天早上起不來床，連跑操都遲到了。”“什麼動靜？”站在江童旁邊的一個男生好奇問道。“什麼什麼動靜，就是女人的尖叫啊，那麼大聲呢，難道你們冇聽到？”江童對他有點無語。“哦，我好像聽到了。”“我想起來了，半夜是有那麼幾聲來著，我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呢。”“我怎麼冇聽到？”“你是屬於打雷都打不醒的那種...-

淩晨一點的女生宿舍樓已經被夜色包裹得密不透風。走廊的燈在十二點準時熄滅，此時此刻隻有月光作為唯一的光源飄進了一樓的天井小院。樓下綠化帶裡偶爾傳出幾聲蟬鳴，除此之外再冇有其它聲響。

被女人的尖叫聲驚醒的時候，陶靈犀一度以為自己還在做夢，直到寢室裡的其他人都陸陸續續地醒過來。

“你們聽到了嗎，剛剛那是什麼聲音？”江童壓著嗓子小聲問道。

“一個女的在叫……”林依依把聲音壓到比江童更小，甚至可以用氣若遊絲來形容。初二年級的生活老師就住在她們寢室隔壁，如果被老師發現半夜聊天，麻煩可就大了。

江童急忙點了點頭：“對對，冷不丁地來了一聲，嚇我一大跳。”

話音剛落下，不知哪個方向突然間又響起了一陣淒厲的驚叫聲。陶靈犀這次聽清了，這個聲音尖銳卻並不刺耳，好像穿透了雲層後向四麵八方瀰漫，最終漫到她的耳朵裡。她聽見這詭異的尖叫在空蕩蕩的夜裡居然留下了一絲婉轉的尾音，聽上去甚至像某種奇妙的歌聲。

這下陶靈犀徹底清醒了。更準確地說，是全寢室所有人都在一瞬間清醒了。

“是誰在叫？”

“我長這麼大冇聽過這麼淒慘的叫聲。”

“肯定是學校外麵傳過來的。”

“好可怕呀，”林依依從床上坐了起來，抱著被子愣愣地嘀咕著，“對麵有人出事了？”

燕瑤湖中學建在郊外的燕瑤湖景區附近，而林依依口中的“對麵”，指的是與學校大門相隔一條馬路的，一個叫作明村的城中村。

幾條小巷從馬路旁邊隱秘的巷口開始一路向內蔓延、生出旁枝，在密密麻麻的自建房之間聯通縱橫，將整個居民區織成一張緊湊而複雜的網。麵積雖然不大，生活設施卻一應俱全，這就是緊挨著燕瑤湖中學的明村北門。走過北門再向南，則是更現代化的商業區，各種娛樂場所、酒樓飯店、大小商超應有儘有，是景區附近唯一稱得上繁華的休閒去處。

對於成年人來說，這是一個充滿煙火氣的熱鬨地方。但是對於燕瑤湖的學生來說，熱鬨意味著混亂，而混亂意味著危險。

關於明村的都市傳說在燕瑤湖中學流傳了許多年，以至於每一屆初一學生從入校第一天開始，就會不停地收到來自班主任老師的叮嚀囑咐——如果要去明村儘量和同學結伴，不要隨意逗留，不要和社會閒雜人員隨意往來，不該去的地方彆去，不該吃的東西彆吃。這些叮囑，對於燕中學生來說，幾乎比校訓更加耳熟能詳。

聽到林依依說的話後，陶靈犀和江童默契地對視了一眼，然後兩個人同時從床上爬起來，躡手躡腳地走到外麵洗漱間的陽台上。

她們這間310寢室的陽台正對著校門口的大馬路，直線距離不超過三十米。馬路旁邊的燒烤店和小超市已經打烊，整條街道空無一人，隻有幾盞路燈映照著路上偶爾駛過的車輛。小超市旁邊就是進入村子的巷口，每週燕瑤湖中學放假的時候，這裡總是擠滿了學生和家長，人群像一浪又一浪沸騰的開水從巷口流進再湧出，比除夕前的農貿市場還要熱鬨。但是此時此刻它隻是一團沉默的陰影，用黑夜掩飾著自己諱莫如深的秘密。

“你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了嗎？”江童擠到陶靈犀身邊，小聲問道。

“冇有，這外麵連個人都冇有。”

陶靈犀專注地盯著村子裡那些大約三四層高的樓房，雖然從她這個角度隻能隱約看到頂樓的窗戶，但她想從僅有的幾個亮著燈的視窗裡發現些線索。

然而又一聲尖叫響起了，突如其來地把她嚇得抖了一個激靈。叫聲確實是從村子裡傳出來的，過程持續不過三四秒，餘音卻似乎在上空盤旋了許久。站在陽台上可以更清楚地聽見這聲音的細節，同時也讓她對此感到更加的恐懼。

“我終於知道什麼叫作‘撕心裂肺’了……”江童抬起手臂把自己抱住，覺得夏天的夜晚竟然也寒氣逼人。

陶靈犀心想，是的，是撕心裂肺。她想象著就在與她相距不遠的某一處，某個她可能曾經在週末路過無數次的小巷裡，某個她從一樓飯館吃完飯出來、抬頭就能看見窗戶的房間裡，有個女人正在遭遇著什麼事，讓她幾乎像把自己生生剖開一般地，發出了求救的尖叫。

冇錯，她認為這個女人毋庸置疑在求救。

“我們是不是應該報警？”陶靈犀認真地問江童。

江童有些遲疑：“報警不至於吧……而且冇有手機啊。”

燕瑤湖中學嚴格禁止初中生帶手機，每週一的晚上學生會長都會領著一大幫學生會乾部浩浩湯湯地前來查寢，用無線電探測器一個寢室一個寢室地搜過去。江童之前也大著膽子偷偷藏過好幾次手機，雖然成功躲過了學生會長的探測器，但是時刻提心吊膽的感覺太讓人難受了，她覺得玩手機的快樂完全不足以彌補擔驚受怕給自己造成的精神傷害，故而選擇放棄。

陶靈犀沉默了。這附近唯一的通訊設備就是宿舍走廊的公用電話，她敢保證她要是現在溜出去打電話不出半分鐘就會被值班老師發現，然後自己會在初三還冇開始前就先背上個處分，即使她的本意是想要助人，老師和學校也隻會認為她是冇事找事。

江童抓住陶靈犀的手：“又不是隻有咱們聽到了，村子裡那麼多人都聽得到，總有人會做點什麼的。”

陶靈犀點點頭：“這麼大動靜呢。”

第三聲尖叫結束後，明村又恢複了之前的平靜，冇有多一扇亮燈的窗戶，也冇有多一句議論的聲音，好像什麼都冇有發生過一樣。江童等了一會兒就回去睡覺了，陶靈犀還站在陽台上發呆。這種平靜讓她感覺有點涼颼颼的，明明隻過去了十幾分鐘，她卻開始懷疑剛剛聽到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實的。

這是二零零九年六月伊始的一個夜晚，陶靈犀望著更遠處的明村南門那些忽明忽暗的霓虹燈牌，產生了一種奇怪的預感，她覺得今天晚上發生的一切，將在未來很長很長的時間裡，成為她揮之不去、又無法逃脫的夢魘。

第二天早晨起床後，陶靈犀先跑去陽台看了看村子外麵的情況。夏天的早上總是天亮得很快，七點鐘不到，小吃攤的顧客已經將鋪子坐了個半滿，小超市的老闆剛剛拉起捲簾門、隨手和路過的熟人打了個招呼。整條街道還是同往常一樣的安靜祥和。

陶靈犀覺得眼前這副安居樂業的和平景象很不對勁，她的直覺感受到危險，但理性卻使她對自己這種“似乎在期待壞事發生”的念頭產生了負罪感。

“看起來冇什麼異樣啊。”江童用毛巾抹了把臉，也朝陽台探過身來。

“冇異樣說明冇事，冇有訊息就是最好的訊息。”林依依感覺自己至少可以放一半的心了。

“很有道理，我對林依依同誌的見解表示高度讚同。”江童附和道。

“也有可能是異樣被隱藏起來了，還冇到浮出水麵的時候。”陶靈犀回過頭來，“這種情況下，冇有訊息就是最壞的訊息了。”

燕瑤湖中學初中部要求學生每天早上七點二十五分準時在操場集合跑早操，雖然今天比以往起得更早，但是因為討論明村的事耽誤了不少時間，陶靈犀和江童跑到操場集合點時，已經遲到了半分鐘。

初二六班的班主任文段翔冷眼看著她們倆氣喘籲籲地跑過來，麵露慍色，語氣很不善：“全班都站好了，就等你們兩個人了。”

陶靈犀埋著頭裝看不見，趕緊側身擠進隊伍裡。江童倒是冇多大所謂，還和班主任訴苦了起來：“文老師，昨天晚上明村那動靜太嚇人了，害得我們一晚上都睡不著覺，今天早上起不來床，連跑操都遲到了。”

“什麼動靜？”站在江童旁邊的一個男生好奇問道。

“什麼什麼動靜，就是女人的尖叫啊，那麼大聲呢，難道你們冇聽到？”江童對他有點無語。

“哦，我好像聽到了。”

“我想起來了，半夜是有那麼幾聲來著，我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呢。”

“我怎麼冇聽到？”

“你是屬於打雷都打不醒的那種。”

“上次雷暴雨記得吧，好傢夥一晚上電閃雷鳴跟渡劫似的，我都被雷聲炸醒好幾次了，他居然能一覺睡到大天亮，醒過來還問我，‘天氣預報不是紅色預警了嗎，雷暴雨到底什麼時候來啊’。”

“哈哈哈哈，他是大神！”

幾個男生湊在一起笑作一團，文段翔不滿地嗬斥了一聲：“站好位置，彆嬉皮笑臉的。”

又轉過頭對江童說道：“什麼動靜都不影響你們現在是馬上要初三的學生，還有一年就要中考了，連基本的時間觀念都冇有，我看你們根本就冇有危機意識。”

江童不知道早操遲到半分鐘怎麼就和有冇有危機意識扯上關係了，但是她知道自己現在必須得老老實實地低頭挨訓。正鬱悶著，一隻手握上了她背在身後的手，她知道那是側後方的陶靈犀，於是回握住那隻手輕輕搖了搖。

-的晚上學生會長都會領著一大幫學生會乾部浩浩湯湯地前來查寢，用無線電探測器一個寢室一個寢室地搜過去。江童之前也大著膽子偷偷藏過好幾次手機，雖然成功躲過了學生會長的探測器，但是時刻提心吊膽的感覺太讓人難受了，她覺得玩手機的快樂完全不足以彌補擔驚受怕給自己造成的精神傷害，故而選擇放棄。陶靈犀沉默了。這附近唯一的通訊設備就是宿舍走廊的公用電話，她敢保證她要是現在溜出去打電話不出半分鐘就會被值班老師發現，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