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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複

笑道:“沈複,你雖為我掩月山掌門,但不必有如此的壓力。”沈複,掩月山,掌門。這三個關鍵詞湊在一塊,記憶像是根柔中帶刺的絲線,被毫不留情地拉扯回從前。趙清歡最刻骨銘心的一天。往日畫麵鋪天蓋地湧現,又一股腦地兜頭蓋下。心臟極速收窄,跳聲急促,她連呼吸都感到極為困難。一夜之間,天翻地覆,趙清歡及其師父被視作掩月山的叛徒,受門規懲處,令逐出師門,終生不得踏入,臭名昭著。可謂是她人生的至暗時刻。想當初,一年...-

一開始,趙清歡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她在一張檀木床上甦醒過來。

精緻的雕花木架與白紗帳於她視線之中逐漸清晰。

趙清歡不禁深吸了一口氣,便想坐起來。

然而四肢不聽使喚,她剛起了不到一半,就又躺了回去。

無奈,她隻得翻了個身。

看著陌生的環境,四下無人,一陣眼花頭暈。

掉落在不遠處的鈴鐺上隱約被刻有字,趙清歡順手摸來一看。

蒼勁有力的三個大字即刻躍入眼簾——掩月山。

她略微一驚,驚回了點力氣,總算坐起了身。

這才注意到,四處的擺設竟然十分熟悉。

包括門規的位置依舊,一如當年,懸掛在主牆麵上。

大致打量了一番之後,她扔了鈴鐺,靠兩隻手支撐著,勉強地下了床。

這屋子雖大,卻是空蕩,不似有人常住,但也還算乾淨。

趙清歡走過一圈,到了屏風的前麵,驀然站住。

——行出於己,名生於人。

那字跡潦草、淩亂,他人難以辨認。唯獨趙清歡清楚地知道。

那字是出自她手,那一豎一橫都承載著她昔日的個性。

她神色專注,左手撫摸上那被反覆塗抹改寫的八個大字。

心情是久違的澎湃,更多的是萬千感慨。

此時,有腳步聲漸近。她警覺地縮回了手,眼底防備著,升騰起濃重的殺意。

下一秒,她無意地瞥見了一隻過分蒼白的手。

像覆了一層末冬的霜雪,指節分明,腕骨突出,泛上一股初春的暖陽。

趙清歡閉了閉眼睛,不甘心地伸出另一隻手對比。

可顯而易見,這是一雙陌生的男人的手。電光石火間,她快速地冷靜下來。

站立片刻,“啪”一聲,巴掌落在她的臉上,霎時間紅了一大半。

是……疼的。趙清歡後退幾步,再三確認。

心中一連說了數十聲的“晦氣”,她垂下手,終於意識到出問題了。

這……居然不是一個夢。趙清歡一時間又頭昏目眩。

重新跌坐到床沿上,她耐著性子一點點地回憶,事發當時的每一幕場景。

原來,趙清歡舊傷複發,心魔趁虛而入,導致她體內的力量全麵失控,無法壓製。

疼痛感撕心裂肺,她眼前也跟著光怪陸離了起來。

緊接著,她兩眼一抹黑。

意識混沌著,她察覺到身上似乎是多了一道視線,意圖不明。

起初,趙清歡隻當是自己神智不清,死亡的前兆。

她拚了命地破口大罵,罵天罵地,罵到最後吐血不停,無力地跪坐在地上。

一顆淚珠徑直從眼角處滑落。

然則毫無征兆地,一聲歎息,若春風化雨,遞入人心。

突然,一股溫和的力量包裹住趙清歡,她徹底地失去了力氣。

整個人像是墜入無邊的黑暗。

五感儘數消散,就如同滴水入海,自此銷聲匿跡。

後來,她一睜眼就到了這裡。

趙清歡努力地平複了情緒,再記不起任何有用的細節。

她攥緊手心,不敢疏忽大意,觀察周遭,決定先走為上計。

打定了主意,趙清歡立馬抬腿提氣。

推門出去的瞬間,卻又和三位長老模樣的人撞了個猝不及防。

她直接一整個愣在原地,動彈不得。

此刻,後排一群鼻青臉腫的弟子,目光分外整齊地投射過來。

這長老們的表情是什麼意思?

這弟子們的眼神是什麼情況?

難道是被這具身體的主人給欺負了的弟子們找來長老們算賬了!

好大的陣仗,趙清歡收緊了呼吸,頓感不太妙。

她幾次三番欲言又止,試圖尋個緣由隨便地搪塞過去。

左邊的一位長老輕咳兩聲,先她一步開口道:“近日發生之事,你且和我們三位單獨聊一聊。”

他氣勢威嚴,甫一揮手,弟子鬨然作鳥獸散。

也不等趙清歡反應過來,一行人就風風火火地進到了屋子裡麵。

大袖一揮,門窗忽地關閉,四周靜得可怕。

三位長老身著淺綠色道袍,身形立如青鬆,姿態從容,頗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場。

加上銳利的眼神,專注地盯著一個人的時候,自帶審視意味。

配合一言不發地沉默著,對方麵臨的壓迫感更甚。

何況還是三位一起,趙清歡不自覺地站穩了腳跟,按兵不動地觀察著對麵的一舉一動,謹慎言行。

她表麵上雖不動聲色,內心卻誠實地計算了一挑三的可能性。

如果是巔峰時期的她,可能活;如果是現在的她,不可能活。

再者說了,趙清歡剛纔也有探查過,這具身體大約是受了不少的內傷,才導致傷口久不癒合,靈力過分混亂。

其實已經暴露了些微的入魔跡象,長此以往將難以抑製。

絲毫不誇張地說,一旦淪落到正麵交手,現如今的她,是冇有一丁點反擊之力的。

這般想著,趙清歡竟是莫名地安心了許多。

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擺正了心態,左右就都隻不過是死而已。

俗話說得好,輸人不輸陣。

不抵抗,好歹還能留個體麵。

有了這獨一份的底氣,她緊繃的神經也稍有鬆懈。

待放緩了一口氣,趙清歡的目光甚至可以格外坦誠地迎上對麵的三人。

其中一位長老眉頭緊鎖,臉拉得老長,腰間綴得戒律堂的黑色鈴鐺,發出叮鐺輕響。

另外一位長老亦然,卻一張臉上飽含著慈祥,撚鬚微笑道:“沈複,你雖為我掩月山掌門,但不必有如此的壓力。”

沈複,掩月山,掌門。

這三個關鍵詞湊在一塊,記憶像是根柔中帶刺的絲線,被毫不留情地拉扯回從前。

趙清歡最刻骨銘心的一天。往日畫麵鋪天蓋地湧現,又一股腦地兜頭蓋下。

心臟極速收窄,跳聲急促,她連呼吸都感到極為困難。

一夜之間,天翻地覆,趙清歡及其師父被視作掩月山的叛徒,受門規懲處,令逐出師門,終生不得踏入,臭名昭著。

可謂是她人生的至暗時刻。

想當初,一年一度的大比日,平凡而又不平凡的一天,百家弟子齊爭先,進行到了最終的環節——夜獵。

圈地內,風聲催催,戰鼓擂擂,號角一吹,旗幟翻飛,弟子高地圍。

迎著在場人滾燙的視線,一支挾火的利箭由斜對麵的地下射出,破空正中浮在天上的紅色靶心。

掌聲、叫好聲四起。

偌大的不周山於一刹那被點燃,四方轉眼大亮,高呼口號,群情激昂。

弟子抽簽完畢,互相觀望幾秒,頷首示意,各自先後出發。

獸吼聲激盪在空氣中,此起彼伏。

夜色深邃,一道黑影忽遠忽近,蟲鳴鳥散,白霧瀰漫。

撥開樹梢的縫隙,隱約窺得見一輪明月高懸,普照萬千。

長老坐在一邊圍爐煮茶,偶爾會起身駐足觀望,先前淘汰的弟子正激烈地下注。

“我壓沈複,他當眾打破了擂台比武的紀錄,百戰連勝未下台,一站到底!”

“又如何!趙清歡,她可是一手創造了秘境的新曆史,屬於古往今來第一人。”

論實力、比高低,趙清歡和沈複毋庸置疑是眾人最看好的。

當然,最重要的,兩人雖同樣來自掩月山,卻不是共一個師父。傳聞,兩位師父的關係特彆差,基本是水火不相容。

“彆動,把你的儲物袋給我交出來。”

尖刀抵著後腰,趙清歡身體一僵,語氣難得染上了三分躁意:“等一等。”

他警告:“我說,你最好不要有小動作。”

新一代的天才弟子,不過爾爾。月光灑落,弟子眉尾挑起,臉上的得意簡直一覽無餘。

儲物袋是不周山山主在入口處統一發放的,用作收集獵物,並未打上所有人的標記。

趙清歡利落地解綁儲物袋,遞了出去。

弟子拿到手,急忙檢視,內裡竟空無一物。

直覺被耍的他暴躁揮刀,趙清歡腳下一動,猛地甩腿將弟子掃倒在地,尖刀也隨之飛離了手掌心。

她則趁機拔劍,當頭劈下。劍氣劃過,嚇得弟子直打哆嗦。

他不住地求饒,雙腿軟似爛泥,再試探性地睜開眼,下頜留了一條細長的血線。

趙清歡當即收劍,右手仔細抹去劍身的血跡:“放心,我出劍有分寸,暫時不想殺人。至於你,我的手下敗將……”

弟子換得滿麵諂媚相,識時務地交出自己的儲物袋,訕笑討好道:“給、給你。”

“多謝。”趙清歡朱唇上翹,穠麗的眉眼若三月桃花,稚氣未脫,皮膚粉膩如雪。

她一襲紅衣勝火,髮絲亂舞,正值意氣風發時。

趙清歡提劍,飛快轉身,三兩步便隱入不周山深處。

一個拐彎又消失不見。

隻見迷濛霧障遮蔽視野,腳步聲輕悄。

“好算計。”一隻手熟稔地搭上她的肩膀。

“養了他那麼久,總冇白費心思,如今比賽過半,你這一網打儘的感覺怎麼樣?”

“沈庭雪。”

場麵立時僵持不下,一聲鷹鳴,擊碎平靜,兩人麵前竄出去了一隻寄生狐。

趙清歡眼神震顫,僵滯了一瞬,旋即推開沈庭雪的手,三步並作兩步追去,行動出奇的敏捷。

寄生狐身形較小,顏色偏灰,奔跑速度極快,擅長隱藏。尤其在夜晚,更難被髮現。

活捉它的概率幾乎為零。

而且極其耗時,僅此一隻,比賽過半才登場,並不是多數弟子追逐的主要獵物。

但獵得寄生狐,就預示著贏。

山間夜冷,月掩雲層,林葉遮天,在短暫的喧鬨再度陷入寂靜,一陣幾不可聞的折枝聲乍然響起,穿透方圓雜音。

從趙清歡的耳畔破風擦過一支箭。

“不小心。”沈庭雪舉起雙手,於晦暗之處陡然跳出,揹負淺淡月光,一張極具視覺衝擊力的臉被無情地劃分了明暗,卻透著一股子棱角分明的凜然。

覺察被識出,他嘴角噙笑,黑髮拂過白衣,狹長的眼眸散落點星,及時緩和了他周身飄逸的清冷氣息。

趙清歡握劍:“彆再跟著我。”

“我的錯。”沈庭雪主動地低聲,扮成投降狀,彎腰作了個揖,形似一副好脾氣的謙謙君子,“惹你生氣了。”

忽然,寄生狐二次現身,沈庭雪側頭看去。

趙清歡五指遽然一動,縱躍飛撲搶過了他的弓箭,向北一路疾步狂追。

“謝了。”語調是她一貫地輕快活潑。

沈庭雪一派鎮定,察看箭筒,隻被取走了兩支,好看的眉梢不經意地蹙起。

有人在靠近,他眼底殺意漸生,掏出一支箭把玩在手。

泛著光澤的箭矢,頃刻間戳進了來人的喉嚨,緩慢地倒地。

一柄淬了劇毒的匕首掉下來,摔在他的腳邊,地麵濕滑,蹭出了三四步遠。

沈庭雪慢條斯理地走過去,俯視著他的屍體,目光幽深不見底,宛如一潭了無生氣的死水。

“不是告訴過你,不要不自量力,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

須臾,月亮在背後悄然露麵,沈庭雪拾起落地的匕首,淒厲鴉叫聲盤旋不周山上空,特殊的圖騰令他心生驚悸。

沈庭雪不免站住,警覺望天,四麵的濃雲無聲地密佈在一隅。

接著,趙清歡拉開弓弦,一箭射入寄生狐的後腿,可靈活依舊。

杈丫急劇倒退,劃過她的前額,麵上一熱,冒出一連串血珠,火辣辣的感覺躥上來,隨即是後知後覺的刺痛。

寄生狐回過頭,三兩步蹦上了小溪的石頭,歪著腦袋,狀似不解地瞧她。

冷熱兩股氣對衝,趙清歡看見水中那人的倒影,狼狽至極,唯有一雙黑黢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近前。

拈弓搭箭,她確定,這一箭必不存在一絲一毫的偏差。

不出變故的話,她無疑會成為第一位大比奪魁的女弟子。

山雨欲來,該起風了,一大批長老驟然趕到,他們的神態如出一轍。

為首的三位長老二話不說,率先擒住了趙清歡,言語慷慨激昂,臉上端的是為有天賦的弟子自甘墮落的痛心疾首。

“比賽終止,取消資格,叛徒、令人不齒、卑鄙……”

諸如此類的言語一齊灌入耳,趙清歡發覺不對勁,卻始終天真地認為,這中間一定存在著誤會。

人潮洶湧,紮堆聚在一起,熱鬨得像趕廟會,你來我往地爭論不休,唯恐口舌落得下風。

頂著無數人探究的眼光,她從始至終都用力地把背挺直了,昂首闊步,未曾進行過多餘的反抗。

踏破無儘夜色,趙清歡被掩月山趕來的長老親自押赴回山,設下特殊禁製,受了戒律堂三十二道戒鞭,險些丟掉大半條性命。

大殿之上,亮如白晝,趙清歡看不清身邊人的五官,雙目又一陣刺疼,竟也不受控製地淌下兩行淚。

半晌,掌門厲聲嗬斥,旁邊長老竊竊私語,她的師父奄奄一息地匍匐在地,好似身處囚籠。

鮮血浸透了衣衫,煞是駭人。趙清歡如遭雷擊,掙脫了束縛,不管不顧地摸爬上前,摟起了虛弱的師父。

周圍的人在肆意地指指點點,她硬是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長久的恍惚間,四下俱靜,獨“逐出師門”四個字如平地驚雷般轟然炸響,餘音悠長。

怔愣幾秒,趙清歡如鯁在喉,她嘴巴一張一合,無助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師父已然昏迷不醒,趙清歡的視線所到之處,大家都不約而同地選擇避開,似是不忍心再看下去,人聲消寂。

一切儼然已在以一種無法挽回的頹勢極速衰敗。

她心中隱隱有種直覺,這已是最後一次。

繼而,一種近乎滅頂的絕望在趙清歡的靈魂中烙印,總算窮途末路,一股無法言喻的腐氣從心尖運到四肢百骸。

她眸光灰冷,眼神遲滯,連對此決定嘶吼出聲的氣力也散了個精光。

趙清歡臉上血色儘失,慘白似野鬼,她彷彿一下子遲鈍了好多,渾身的血液登時凝固,隻覺得麻木不仁。

天地不見本色,舉目不見日月,時間的推移好像就停滯在了這一刻。

紛亂之際,對師父的誓言仍舊緊貼在她耳邊。

“趙清歡,今夜師父說的話,你必須全部都記住。你發誓不可以忘記,你此生絕對不——”

-庭雪慢條斯理地跨出門檻,表情夾雜著漠然。流水依著假山蜿蜒淌下,滴滴答答地彙入池中,濺起一圈圈的漣漪。一條小魚遊弋在兩片枯葉之間,幾乎與水同色。“師、師父,您現在在想什麼呢?”趙清歡瞳孔驟縮,若大夢初醒,尚存三四分惺忪,正好對上文進的眸光,她下意識地問出一句:“什麼?”“不、不是我剛纔問的,是我之前問師父的。師父,您也不記得了嗎?”文進“嗖”地仰起頭,緊張地吞了口口水,偷摸著覷了床上的人一眼。趙清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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