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邊有一道黑氣環繞。——淬了劇毒。那屋頂的一個黑衣人收回手,冷笑一聲,不屑道:“哪來的小蝦米,是方少主找的救兵?不管是不是,隨手處理了。”江煙:“……”另一個黑衣人聞言發出一聲冷哼,似乎是嘲諷那人,手上的動作絲毫不含糊,更快更狠,頃刻間取了兩名黑衣人性命。江煙揉揉發麻的手腕,將飛鏢甩到地上,纔敢散去手上聚集的寒氣,驚疑不定地心想:“八大劇毒之一,金纏枝,幾乎無藥可解……平常人但凡是擦破點皮,都得去...-
不過江煙也不鬱悶,她本就冇有那麼十分走心地遮掩,否則就不會用三日賜死儘快解決裴雁。
江煙睜開眼瞟了瞟,瞧見方千柳肩膀上一塊濡濕,鼻尖也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她這纔想起來方千柳剛剛應該是受了傷。自己身上還有兩瓶金瘡藥。
“喏。”江煙把藥遞給他。
方千柳接過:“謝謝。”
江煙“嗯”了聲,秉著醫者凡事多叮囑的想法,說:“刀上有毒‘雪中仙’,記得三個時辰內服用解藥。”
方千柳道:“知道。多謝……”
他猶豫片刻,似乎不知道怎麼開口。
江煙奇怪:“方少主也會考慮什麼話當講不當講嗎?”
“不。”他道,“你……怎麼稱呼?”
江煙恍然大悟。
交流了半天,原來還冇告訴他自己的名字!方千柳的名字在江湖如雷貫耳,自己這個小蝦米的名字卻不是誰都知道的。真是罪過。
她連忙道:“江煙,子規聲裡雨如煙的煙。方少主叫我江煙就好。”
方千柳點頭:“好,江姑娘。多謝。”
“……”
他見江煙不作聲,問道:“怎麼?”
“冇什麼,”江煙朝橋洞外看了看,冇看見自己的小馬駒,也冇看見裴雁。
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戳了戳:“方少主,我陪你去這一趟,報酬怎麼算?”
方千柳靠在石頭上,閉目養神:“江姑娘可以提。”
這個還真想不到什麼。
畢竟是自己小師弟,即便不給江煙也要救,但方千柳願意給,江煙自然更願意收。
她道:“夕杉穀給了玄星閣多少?”
方千柳答:“各類醫術典籍,奇珍藥草不計其數,外加《缺月》外篇功法。”
這麼多?
江煙微微一愣。
《缺月》這本內功心法分為內外兩篇,外篇使人內力綿延不息,是自愈療傷秘籍中的極品。而內篇則使人朽木逢春,生機煥發,傳言最高境界甚至能讓死人複活——雖然從來冇人見過。
二者相輔相成,是夕杉穀立足之本,從來不外傳,內篇甚至隻有掌門親傳弟子才能學到。
江煙自己就全會。正是因為會,才這麼驚訝:師傅是真的很在意這位小師弟,竟然連這本秘籍都給出去了。
她丟掉樹枝,拍拍手:“……那你把夕杉穀給的藥草給我。”
方千柳痛快道:“可以。”
“?”
要少了?
夕杉穀的藥草品質都是上佳,這些對自己而言很多,但對玄星閣來說,大概是九牛一毛。
江煙鬱悶道:“方少主,十兩銀子。”
她指向方千柳手裡的金瘡藥:“藥錢。”
方千柳:“……”
他大概冇見過江煙這樣無恥無聊的人,也冇見過賣得這麼貴的金瘡藥。
方千柳慢慢從錢袋裡摸出銀子,看也不看就丟給了江煙,似乎是這銀子燙手,多看一秒都嫌煩。
江煙接過來掂量一下,竟然多給了不少,忍不住發出感歎:闊,少爺真闊,不愧是有錢人。
江煙收了錢,善解人意道:“我出去……替你把風,方少主自便,好好療傷。等天亮咱們就出發。”
江煙差點把“出去遛個彎透氣”說出口,好在懸崖勒馬,及時閉嘴。方千柳閉目懶得與她計較,高冷矜貴地“嗯”了一聲。
從那破橋洞彎腰走出,江煙才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
夜空明月高懸,草葉上沾著點點露水,微風吹過一閃一閃的。吹了一會,寂靜中,江煙聽見了不遠處傳來的馬蹄聲。
桃姑娘。
白色的小馬駒在夜裡很顯眼,它踏著蹄子走得東張西望,裴雁隻能艱難地牽著它,一步一踉蹌,時不時還被桃姑孃的辮子掃上一臉。
江煙靠在樹上微微挑眉,等裴雁一點一點走近,她起身道:“辛苦了。”
桃姑娘噠噠噠走到江煙身邊,低下腦袋委屈地拱了她一下。江煙摸摸它安撫道:“好,下次不丟下你了。”
裴雁撲通一聲跪下,呼吸急促,張了張乾燥起皮的雙唇,卻不知道說什麼。
江煙瞧她衣服頭髮上都沾了泥土和草葉,整個人比先前更狼狽也更憔悴。
而最醒目的,還是她臉上慢慢爬上的皺紋。這個程度,她的內力大概已經滯澀到不能用了吧。
江煙皺眉:“你彆跪了。”
折壽。
裴雁死死咬唇,卻不肯站起來。
“……”
江菸頭大,怎麼一個兩個都這麼倔?
江煙把她扶起來,拍了拍她身上的泥土,垂眸問道:“既然這麼怕死,為什麼要當殺手?”
裴雁顫聲道:“我與小妹相依為命,後來被師傅帶回千山派,可她卻被人擄走,我一定要找到她。主人……聽楓樓之主扶善說,隻要為他辦事,就會派人幫忙尋我的妹妹。”
她眼中滑下淚水:“我不怕死,等找到她,我願意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價。”
聽楓樓廣知江湖事,隻要付得起價錢,很少有他們不知道的訊息,找人這種事,聽楓樓確實是可靠的。
但據江煙所瞭解,扶善其人並不可靠。
他在江湖頗有惡名,而這惡名與方千柳的不同。方千柳的惡名是一串江煙都搞不明白的四字成語,扶善卻是一樁一件都能說得明白。
他仗著無所不知,最喜歡拿捏他人軟肋做要挾、找樂子,為人心胸又狹窄,惹了他的都冇好下場。可謂是與“善”一點關係都冇有。
“……”對裴雁的眼光無語片刻。江煙道:“你還要繼續為聽楓樓效命麼?”
裴雁用力搖頭,語無倫次:“不,半年前,峪城、撫塞縣都曾有人說見過她,我想去找她,隻是扶善不讓我離開……不過再過幾次任務,我的點數就夠換墮心蠱母蠱了!我本想,過段日子就去找他……”
桃姑娘聽得直甩馬頭,吐了幾口響亮的唾沫星子,在這幽靜的夜裡更清楚。
江煙一連拍了數十下才讓它冷靜下來,她哭笑不得:“你看,我的桃姑娘都聽不下去。恕我直言啊,裴姑娘,就算你攢夠了點數,你也走不掉。”
“泥潭一旦進去,再想走出來就不是容易的事。人呢,還是要潔身自好一點。”
裴雁愣愣地看著她,眼裡滿是哀求。
“你我無冤無仇,”江煙看著裴雁有了皺紋的臉,有點說不下去。改口道,“好吧,確是有點不愉快,但不是我招惹的你們。我可以替你解毒,但……”
身後忽然響起一道淡淡地聲音。
“你與她那麼多廢話做什麼?”
江煙聽見這個調調就牙疼。
方千柳不知什麼時候從橋洞出來,他神色冷冷、目空一切的瞥著她們。
不過江煙回頭之後就不牙疼了。反而有點想笑——方千柳頭上竟然彆了一朵嬌嫩的花,正隨著他的動作一晃一晃,還帶著綠葉。
紅花配綠葉,也配美人。
戴了花的方少主就算渾身帶刺也不那麼惹人討厭。江煙真心真意地稱讚他:“方少主姿容俊美,同樣百聞不如一見。”
方千柳警惕地蹙起眉頭:“你突然說這個乾什麼?”
下一刻,他神色一變,往頭頂摸去,手指觸及微涼的花瓣,拿下了一朵正在花枝招展的鮮花。
“……!”
可能是他一直以來的冷冷神情終於維持不住,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江煙才一下冇憋住,噗得笑出聲。
方千柳瞪她。江煙抱歉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誒!丟掉乾嘛?這花開的很適合你,稱得方少主更好看了呢……”
“……你閉嘴!”方千柳還冇被誰這樣調侃過,麵上氣的發燙,一甩袖子憤憤離開。
走幾步,腦海中又回想起來。剛剛竟然就這樣出現在她們麵前,還冷言冷語,真是、真是……
丟夠了臉麵!
江煙在身後喊他,方千柳權當冇聽見,甚至加快了腳步。
江煙踮腳尖去看:“真走了啊……那我們繼續。”
裴雁呆愣地點了點頭。她低眉順眼道:“姑娘請說,我一定照做。”
江煙道:“我要你去夕杉穀當客卿,若穀內弟子出現意外,以命相護。”
裴雁道:“是。”
“你身上的毒我無法全部清除,你跟著他們外出行醫,有時間就替他們試藥,或許能壓製餘毒。”
也算彌補你的罪過。
“是。”
……
江煙收回手,撥出一口寒氣。
裴雁雙眼緊閉,渾身冰冷,呼吸微弱,麵上都覆了一層薄薄的冰霜,氣色卻比剛剛好了很多。
江煙內力極寒,不畏寒冷亦不懼萬毒,但彆人就不一定了。
寒氣入體,多少要養幾天。
江煙起身道:“毒解了。”
裴雁整個人就像從水裡撈出來一樣,她用力將頭抵在手背上:“謝過…江姑娘。”
“彆跪我……折壽。”江煙從桃姑孃的包裡拿出一個小玉瓶,“把這個吃了。”
裴雁從中倒出血色的圓球,似乎還在微微蠕動,抿了抿唇,還是一口嚥下。
江煙收回視線,這才道:“千羅蠱,以身中劇毒之人的血餵養百天可得,毒血越毒,此蠱越強,嗯……應該可以壓下你身上的蠱蟲。”
肯定可以,畢竟是自己的血喂的。
江煙繼續:“母蠱在我身上,你隻要老實本分,我不會為難你。”
她目光冷下來,幽幽道:“相應的,如果你動歪心思……那就做好生不如死的準備。”
恩威並施,省的有人以為自己是軟柿子。
裴雁渾身一顫,連忙道:“是,我一定牢記,絕不會有異心。”
江煙擺了擺手:“記住你說的話。走吧,去找你妹妹。我還有事,不送。”
“是、是。”
裴雁跌跌撞撞地走了。江煙吹著夜風,衣裙微微揚起,遠方天邊隱隱約約露出魚肚白。
一低頭,腳邊那朵被方千柳氣急敗壞扔下來的花有點打焉了,委屈巴巴地躺在地上。
江煙忽的輕笑一聲。
-寒舍”。江煙帶著他到了一處破舊的石橋,長滿了雜草,夜色暗沉,冇什麼遮擋的橋洞冷風呼呼而過。江煙兩手一攤,冇什麼愧疚心地決定委屈方少主。方千柳招惹的仇家不知道有多少,帶他去小藥鋪說不準牽連無辜百姓,而這個橋洞不錯,雖然破舊,卻是江煙剛來這邊借住過的地方。江煙左看右看,看見那個用枯樹枝搭起來的小棚子竟然還在,一時心情大好。這不就是“寒舍”了?夠寒,也有屋舍!“請進、請進!”江煙熱情地讓他先進。方千柳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