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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靈

下轎子。和風著眼前荒蕪的景象,心中反而得到喘息。一旁家丁們已經開始將父親的棺材下葬。不遠處就是母親的墳塚,沉寂在黑暗裡。他跪在地上,看著黃土灑在棺蓋的瞬間,露出了一絲難得的笑容。他不想流淚,尤其是在一家團圓的日子。下葬的過程很快結束了,一行人陸續開始收拾傢夥返程。和風走進這個可能是他人生最後一程的棲息住所,打量著四周。父親當年在世時,曾碰見過一個遊方道士,那道士講,父親的命中屬木,缺水。和風屬土,...-

“老爺,歿了!”

和家大少爺和風聽見柴房外麵爆發出一陣痛哭哀嚎。

不,他還冇看父親最後眼。他想掙紮從床上爬起來,隻覺一陣眩暈,轟然倒下。

再醒來時,和風重新住進了熟悉的東廂房,那是母親在世時教他讀書寫字的地方。他隱約好像回到了十五年前。

窗幔外,是繼母粱氏急躁的質問聲,“到底能不能醒!還指望著他去守孝靈呢!”

山杏鎮,有個不成文的習俗。每個人家當家主人死後三年,必須選有血緣的近親去南山後的墓陵守孝靈。大戶人家更會花大價錢找上幾名孝童一同前去,給逝者在黃泉路上壯陽氣。傳言,陽間的親人若有半分怠慢,逝者便無法順利投胎轉世,隻能在人間呆完七七四十九天後魂飛魄散。整個鎮子上的人全都深信不疑。

“娘!我不管,你說的讓哥去的!我是死也不會去!”

和風被吵醒,一陣止不住的咳嗽。

“醒了!醒了!”繼母梁氏趕緊湊到和風窗前,“你瞧瞧你,你說你什麼時候暈不好,偏偏選家裡辦喪的時候!你娘我忙的昏天黑地,你倒是躺的舒服……”

和風素來身子骨弱,幾年前一次風寒便落下了病根,成日咳個不停,發病時滴水不進。到如今,形銷骨立,全家上下都背地裡說他年命堪憂,白白長了一副風流皮囊。

和風儘量撐起身子,想喘氣順暢些。半晌,他終於坐了起來,蒼白瘦削的手拂過眼前的帷幔,是當年母親為保佑他身體康健而親手縫製的,如今已退了當年鮮豔的顏色。

“粱姨不要說了,我去守孝靈……”未等說完便又咳了起來,“就當,就當儘孝,也替母親分憂了。”隨著最後一絲力氣都被消儘,和風再也支撐不住,倒回床上。

梁氏和兒子和琪交換了個得逞的眼神,“也難得你有這份孝心!這樣,我以後每月都讓人去給你送點補給藥材,你也得……”

聲音在和風耳邊逐漸變得遙遠模糊,他想睜開眼,卻發現眼淚早就將眼睛糊住,眼前是朦朧一片。母親去世後的,和風無數次希望,每次病痛時睜眼就是母親那雙溫柔的眼睛,可真等他睜開眼時,就變成了空無一人的東廂房,再後來,父親也臥病在床,空無一人的東廂房就成了陰冷的柴房。

他知道同父異母的弟弟和琪,定不會去南山守靈,這正是他欣喜的。

那會是離父親母親最近的地方,他們一家三口又可以團聚了。

翌日天未亮,門外傳來一陣催促聲,“大少爺,該出發了,死人不能見太陽,我們得趕在太陽出來前安置好。”

和風一夜未睡,本就蒼白的皮膚上新冒出的黑眼圈更是醒目,他搖搖晃晃的走出門,輕聲道:“出發吧李叔。”

管家李良纔對上和風佈滿血絲的雙眼,心中一驚,轉頭歎了口氣。不漏痕跡的用袖子擦掉眼裡的淚花,他伸手拿過少爺的包袱,才發現輕的可怕。

“少爺,你也不多帶點衣物,現在春寒未退,你身子又弱,到了南山怕是遭不住啊!”

和風擠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夠用了,李叔您彆擔心了。”

李良才知道,他是不想再回來了。

想到這再也忍不住,走在和風身後低低嗚咽起來。“大少爺,我老李以後抽出日子就去看您,您要保重身體。三年之後,我再侍奉您!”

說話間走到了轎子前,和風聽見李良才適才那番話也不覺流下淚來。

李良纔來家裡時,自己剛好出生,從小到大的陪伴,讓李良才成為了和風除了父母外最親近的人。如今一彆,和風也知道,照自己這副模樣,怕是活不到三年後再見了。

他艱難的爬上轎子,回頭看向李良才,對方剋製地彆開頭,擺手道:“去吧去吧……”

和風不忍再看下去,放下轎簾。

早春時節,天地間瀰漫著寒氣,不斷入侵著人的身體,夜行趕路的人們不斷地望向天空,希望能從那裡看到太陽曙光,驅散寒氣。

可是,夜還長著呢。

出了鎮子後,一行人轉走山路,極其顛簸,和風坐在轎子裡搖搖晃晃,本就疲憊不堪,左搖右晃之下,愈覺恍暈。待轉到平路後,沉沉睡了過去。

等到了南山墓陵,被家丁叫醒,才發現天邊已經開始泛白。

“到底是趕在太陽出來前趕到了!誤了這個可是大忌。”家丁說著把和風扶下轎子。

和風著眼前荒蕪的景象,心中反而得到喘息。

一旁家丁們已經開始將父親的棺材下葬。不遠處就是母親的墳塚,沉寂在黑暗裡。

他跪在地上,看著黃土灑在棺蓋的瞬間,露出了一絲難得的笑容。

他不想流淚,尤其是在一家團圓的日子。

下葬的過程很快結束了,一行人陸續開始收拾傢夥返程。

和風走進這個可能是他人生最後一程的棲息住所,打量著四周。

父親當年在世時,曾碰見過一個遊方道士,那道士講,父親的命中屬木,缺水。和風屬土,缺火,父子二人相剋。所以死後墓陵要修建成南北通透的串殿,裡殿用水杉炮製傢俱,外殿便磚瓦砌高牆。如此可保子孫不滅,繁榮昌盛。

適時和風剛因病臥床不起,和父聽罷立馬明日擇地修陵。冇曾想母親成為第一個使用者。

和風走進外殿,突然一陣風跟隨他一起湧入殿內,和風一怔,抬起手,風穿過他的手掌,如同觸摸到實體。

那是母親。

和風想起父親和母親給自己取得名字。每一次和風起,都是你。

父親去世後,家裡上下哭成一團,或是真情實感,或是虛情假意。唯獨和風哭不出來,而此時他卻覺一陣眩暈,蹲在地上泣不成聲出來。

半晌,身後傳來了幾個少年的聲音。

是家裡花錢買的孝童。

鎮上一般人家是不會讓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去當孝童的,雖說百無禁忌,人總歸不想跟亡者陰氣扯上關係,更不用說八竿子打不著的乾係。如此,凡是孝童大多數是家貧過不下去日子,或是父母雙亡無人照管的十六七歲的男孩。

“聽說和家的大少爺是個藥罐子,身子骨弱得很,讓他這樣哭下去不會出什麼事吧?”一勒頭髮的少年擔憂的問道。

“要不去看看?”一側的另一少年試探。

“要去你們去!聽說他老咳嗽,彆是什麼瘟症,我可不敢靠近……”最矮小的那個少年往後退了一步。

“那麼怕死那你還來這個地方乾嘛!”三個少年背後走來一個皮膚黝黑的少年,聲音嘹亮有力,如同一陣勁風,直衝殿內。他徑直走向和風。

和風隱約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回頭看向迎麵而來的少年,對上了對方烏黑髮亮的雙眸。

那是他這一輩子見到的最明亮的一雙眼睛。黑暗中熠熠閃動。

和風眼睜睜看見那少年蹲在自己麵前,遞上一塊洗的發白破損的棉布手帕,“你是少爺,不能用袖子擦眼淚,用這個吧。”

遠方天色露出暖光,和風看著背對著天光的少年,發現對方又短又密的頭髮,在光裡生長,好似初生的狼崽。半晌,他接過那塊帕子,“謝,多謝。”

那少年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擺手道:“謝什麼,我們本來就是買來服侍您的。”

初生的曙光透進殿內,這時和風看清了少年其實有一副很俊朗的臉,麵龐堅韌而硬朗,黝黑的膚色無一不彰顯出最原始的生命力。

像一塊最質樸的玉石,望而不可及。

接下來的幾日,和風自己住在內殿裡,其餘四位少年則一直呆在外殿,除了給和風送飯送藥,幾乎井水不犯河水。和風後來也知道那個少年叫“華裡”。

和風問他為什麼要叫這個名字。

“有個和尚說我命裡帶的。”華裡攤攤手。

他問和風為什麼叫這個名字。

“父母期許。”和風莞爾一笑。

華裡:“真好,我冇有父母。”

和風一怔,抬頭。

對方無絲毫傷感之態,反而露出一絲幸福,“那又怎樣,我有妹妹。”

華裡看著和風手中的毛筆,笑道:“她和你一樣,喜歡寫字,但我認識字,教不了她。”

和風看向手中的毛筆,淺淺一笑,“有機會我教你,三年之後你就可以教她了。”

華裡撓了撓黑硬茂密的發茬,稍顯難為情,擺手道:“我學不來的,不如,不如出去了少爺賞臉教教小文。”

原來他的妹妹叫小文。

和風心知自己不會再離開這裡了,看著對方期盼的眼神,還是苦澀地點了點頭。

“真的啊!”華裡激動地眼睛裡光芒閃爍。

和風見對方臉上浮起一層紅暈,略顯嬌憨。纔想起來,這個看起來成熟穩重地少年,也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

和風取出一支紫檀兼毫,拿宣紙捲了起來,放在華裡手裡,“有機會出去的話,先把這支毛筆給小文。”這是自己少時學字時所用,後成年累月筆鋒早就分了叉,和風不捨得扔掉就自己換了獸毛。如今能有人繼續用下去,當然甚好。

華裡激動的接過毛筆,彎腰一把摟過桌前的和風,開心笑道:“謝謝少爺!”

轉身就飛奔了出去。

和風一時愣住,倒不是覺得這個少年逾禮,隻是好多年自己都冇被人擁抱過了。

他苦笑轉過身,嗅到了肩膀上殘存的陽光的氣息。

真好,不是自己身上的苦藥味。

-能用袖子擦眼淚,用這個吧。”遠方天色露出暖光,和風看著背對著天光的少年,發現對方又短又密的頭髮,在光裡生長,好似初生的狼崽。半晌,他接過那塊帕子,“謝,多謝。”那少年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擺手道:“謝什麼,我們本來就是買來服侍您的。”初生的曙光透進殿內,這時和風看清了少年其實有一副很俊朗的臉,麵龐堅韌而硬朗,黝黑的膚色無一不彰顯出最原始的生命力。像一塊最質樸的玉石,望而不可及。接下來的幾日,和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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