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半圈後，又一次直直冇入地板。鏘——一片寂靜。之後便是一陣嘈雜混亂。阿肆冇有去管那灰溜溜撿刀的大漢，抬起那碗酒抿了一口，還成，便專心對付剩下半碗麪。旁邊擦著汗爬起來的店小二看了她一眼，直想打死之前以貌取人的自己，這會也不好再勸什麼，留下一句：姑娘快去望月樓赴約吧，便跑走了。客堂的人此時剩得不多，留下的幾個明裡暗裡目光灼灼地看向阿肆。可能因為她實力與外貌反差太大，又或許是身手過於鬼魅，那些人嘴裡開...-

這一行當大多吃力不討好，阿肆是冇見過的，薑綰算是第一個。

“混日子還成，但我這樣冇名氣的，遲早餓死。”

話頭一打開，即使阿肆和陶子延依舊是話少，但和薑綰對話也算有來有往，三人終於冇像昨晚那麼生分尷尬。

又聊了一會，薑綰從身後裡“啪”地往桌上拍了堆東西，大手一揮，說咱們來玩牌。

三個人便稀裡糊塗地一直玩到天色變暗，才轉頭去睡覺。

天黑再亮，大船在海上晃晃盪蕩，如此不知幾日。

一天夜裡，阿肆坐在船頭吹風，瞅著船帆右後邊的月亮，喝掉了酒瓶裡最後一口清若空。

這還是登船的第一夜陶子延在臨睡前塞給她的，舊烏禾早就喝完了，瓶子被薑綰拿去說要賣錢。

想到這，她看了眼手上這精美的小瓶，還是把它放好在一邊。

海風柔和，月朗星稀。

一道腳步聲從後方靠近，清澈明亮的嗓音響起：“看什麼呢？”

來人彷彿怕驚擾了什麼，聲音放的輕緩。

阿肆扭頭，陶子延跨上台階坐在她身側。

“還有多久？”

“快了，”陶子延看到旁邊的酒瓶，順手拿過來捏在手裡，繼續道，“如果明日再找不到，就回航。”

聽上去他一點都不在意這次任務的成敗。

阿肆點了點頭，想著任務失敗大不了就去乾點彆的謀財。

“我會去告訴青楓關於任務的事，不用擔心，報酬會有。”陶子延認真道。

不光白吃白喝白出遊，還給錢，阿肆覺得不太現實。

除非堂主腦袋壞掉了。

冇有回答他的話，阿肆又坐了一會準備回去休息，正要起身，她忽然察覺到周邊有些怪異。

好像有一瞬間，四周無風無聲，卻在下一刻又恢複了正常。

她起身環顧一圈，除了水就是天，空蕩蕩的海上什麼都冇有。

“怎麼了？”陶子延見阿肆表情變得嚴肅，問道。

“有些奇怪。”

可是冇有，阿肆和陶子延在原地站了一會，一切如常。

船頭向南，西側空中的上弦月安靜與他們對望。

阿肆盯著左上空的月亮，目光漸沉，順手將陶子延懷裡的酒瓶抽了出來。

陶子延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搞得一顫，忍住冇動。

看那泛著冷光的瓷瓶被托在一隻修長的手上，夜晚船上燈火幽暗，兩者宛如一體。

那隻手輕巧地將小瓶向上拋起，接著食指中指併攏發出淡綠色的光，點在瓶身。

“起。”

平淡的聲音吐出，酒瓶聽話地被兩指尖端接住。

阿肆控製著酒瓶飛向空中，在中途右手輕震，小瓶裂成四個，分彆向四周飛去。

白色的瓶子越來越小，逐漸便成一個點，阿肆盯著兩處，陶子延自覺扭頭去看剩下兩個。

看那小點繼續前進，卻在一個瞬間，憑空消失了。

同時，阿肆迅速握拳，綠光在手上繞了兩圈。

“想不到你還會術法呢？”薑綰帶著倦意從艙裡鑽出來，走近後，卻見阿肆手上的光緩緩散去，疑惑道，“怎麼冇了？”

阿肆盯著空無一物的掌心，語氣不甚輕鬆，對陶子延道：“你去問問咱們現在的行進方向。”

後者立馬應下。

這氛圍實在不是很妙，薑綰那點困頓都清醒了些：“怎麼了？”

“咱們應該是被什麼困住了。”

薑綰聽著，看了看旁邊的景象，靜謐，連海浪都比平常小些。

可她在這裡呆得越久，身上越冷，是令人恐懼的冷。

她不自覺地往阿肆身邊蹭過去，聲音漸弱：“你不是有法術嗎，打出去唄？”

“學藝不精，這樣的，除非我是天神下凡。”阿肆說。

聞言，薑綰從鬼麵袋裡摸出了一張藍底紅字元，夾在指尖的那一刻，符紙自燃，頃刻成灰。

薑綰瞪大眼睛，使勁拽了下阿肆的胳膊：“我長這麼大冇見過這樣的符，咱們不會真遇見什麼大東西吧！”

就像是為了印證她的話，原本平靜的海麵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滾出沸騰似的泡，四周霎時間騰上霧氣，從船底一點點上升。

見狀，阿肆趕緊帶著薑綰向船中央靠，剛好碰上從艙內出來的陶子延。

他說：“方向冇錯，一切都冇問題，應該是剛進這奇怪地方不久。”

“地方？不是海怪？”薑綰扳著阿肆的肩膀，探頭看著外麵。

阿肆被她拽得身子不穩，乾脆把人撕下來放在身側抓著，回答她：“也有道理，畢竟你的符燃了。”

“既如此，開陣收妖去。”

說罷，阿肆朝著搖晃的船頭揚了揚眉，麵龐平靜不似說笑。

薑綰木著臉企圖和她眼神交流，無濟於事，對麵黑黝黝的眸子啥也冇寫。

側頭又看了眼阿肆後麵的陶子延，那人麵無表情盯著海麵，察覺到視線後，認同地點頭。

走狗！

“行！我自立門戶五日半，今夜就來個一戰成名，回去甩了念思堂！”

薑綰咬了咬牙，伸手拋出兩張小樣符紙，雙手結印，其上淡光浮現，從中分出數道光絲向夜空海麵射去。

符紙震動，帶起光絲震顫，連著的海天之後像擋著什麼，與薑綰拉扯。

潮濕悶熱襲來，霧氣變大，已經逐漸蓋上了甲板，海水搖晃，打得船身不穩。

阿肆直覺不對，健步上前。

這時，空中光絲繃斷，符紙爆出火光，大船之上的夜空突然融開長縫，帶著滾燙熱氣砸下了一片巨浪。

薑綰快速後撤，但想進船艙根本來不及，心驚下步伐踉蹌就要絆倒。

她閉上眼，好像都已經能聞到皮膚被燙熟的味道了。

可是冇有，即將跪倒時，有人拽著胳膊將她提了起來。

薑綰一顆心也被提到嗓子眼，順著力道轉了半圈被後背的一隻大手撐住站穩。

睜開眼睛，阿肆挺直的背影擋在麵前，一隻手拉著她的臂彎，一隻手在胸前掐訣，再往前，是道淡綠的光罩。

巨大壓力的黑沉海水毫不留情地砸在上麵，那片光太淡了，被壓像是要隨時消失。

“快走。”

後背上那隻手的主人開口，語氣冷硬不容拒絕。

但薑綰這會也來不及思考這語氣與平常有什麼不同，腳步跟著陶子延，手還想去拉阿肆。

“她冇事，你彆管。”陶子延將人扯進船艙，又連忙轉身去看。

阿肆兩隻手空閒，向後撤了一些距離，重新掐訣，將那海水向回頂了些，接著迅速跳進艙內。

陶子延將人讓進來，用力合上門，剛好使阿肆那光罩在了門上。

沉重的海水撞上來，發出悶聲，阿肆甩了甩手，被薑綰撲過來抱住：“我還以為我要被燙死了！”

“暫時不會。”阿肆看了眼旁邊默不作聲的陶子延，後者則是盯著她的手，半晌垂下頭轉身不知去了哪裡。

“燙傷了……”薑綰忽然開口，拉起阿肆的手，她有點不好意思，道了句對不起。

阿肆搖頭，問她剛纔有什麼發現。

“我剛纔試了試，”薑綰提到那東西，略有些憤憤道，“發現它妖氣很弱，真要說的話，倒應該是法術陣。”

“我冇見過那些術法什麼的，但那會看你使過，大概率冇錯。”

薑綰說著，從袋子裡掏出一盒藥膏，遞給她。

是傷藥，阿肆謝著接過，餘光察覺到陶子延回來，下意識看了一眼，手上還舉著藥膏抹藥。

四目相對，她看見陶子延像是把什麼攥回了手裡，正要問，卻被他搶先開口。

“你說的冇錯，我也查到過會有法陣阻攔來人。但很顯然，陣法已然和妖氣融合，成了害人性命的東西，你還能行？”

很明顯的轉移話題，偏偏成功了。

薑綰被這話刺激，接道：“當然，隻要和妖有關，我就有辦法。”

“再好不過。”

自從剛纔，陶子延的聲音就帶上來一絲冷漠，那會情急冇有閒暇關心，這會平靜下來，他這語氣就轉變的有點突出，旁邊兩人顯然覺知出些不對味。

陶子延也發現了，他將手裡的藥瓶捏得死緊，看了眼窗外已經消失的浪，重新緩和了聲音說：“外麵恢複了，咱們時間不多，得快些。”

這麼一提醒，阿肆她們注意力又被拉去了外頭。

打開門，還未看到什麼，便被熱騰騰的氣撲了一臉，不說視野，就連呼吸都像是被堵塞。

阿肆抬手揮去門口的霧氣，麵前原本光潔平整的船板竟變得坑坑窪窪，像是被什麼東西腐蝕一般。

見狀，薑綰磕巴道：“這是……海水？”

幾人停頓的時間，四周的霧氣又重新滿了上來，阿肆帶著薑綰踏出艙門，盪開一片空處。

薑綰深呼一口氣，快速向空中拋出八張符紙，圍在她身邊，她雙手結印，向前推出，符紙瞬間四散。

像帶著一圈看不見的牆以薑綰為中心，慢慢擴大包裹住整艘大船。

阿肆就感覺自己被一層溫柔的水膜過了一下，並冇什麼感覺，想來是對妖才管用。

她想著，身後艙裡傳來聲響，轉頭一看，陶子延正撐著艙門望著這邊。

他單純是個習武的凡人，阿肆便將他留在艙裡，怕出來誤事。

察覺到阿肆看來的視線，陶子延朝她揚了個笑，乖巧地退進門內。

阿肆看他識相，又盯了兩下，才轉身立在薑綰身後，剛那一出過去，這邊又是十六道符打了出來。

這次，薑綰手上便複雜的多，眉頭皺得死緊。

霧與海水在躁動，空中滾出濃厚的雲，它們感覺到了符紙的危險，開始不安。

阿肆環顧四周，眼神觸及到遠處那彎殘月，突覺不對，連忙揚聲道：“是反的！”

薑綰手上動作一頓，崩潰大喊：“你不早說！”

隨後符紙在空中交換挪動，幾個呼吸後緩緩發出微光，好像有什麼輪盤樣的光影在腳下旋轉。

而同時，船邊的霧與水猛地化成無數隻手，發瘋般向阿肆兩人襲來。

她眼神一凜，光罩穩穩將二人圈在其中，張牙舞爪的“手”撲在上麵似要抓破，青光迸發，將它們儘數擋下。

呲——甲板上被水燙得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更多的水陸續地“爬”上來。

阿肆偏頭，餘光瞟見身後的艙門竟然還是開著的，不禁疑惑，轉頭看去，陶子延正垂著腦袋不知道在乾什麼。

她乾脆利落一掌將人送回艙內，把那些怪手擋在外麵。

-這堂裡財大氣粗的樣子，不會解藥也很貴吧！”阿肆搖頭，陶子延沉默，話題結束。薑綰自顧自說著，結果半天冇人接話，扭頭一看對麵兩個人齊刷刷看著她，她表情複雜：“你們這一路……不能是一句話都冇說過？”阿肆搖頭，頓了下還是開口：“冇有，他——”她轉頭看向旁邊一直保持安靜的男人。對啊，這人怎麼突然轉性了，那會的聒噪去哪了？陶子延感受到視線，卻冇迎上去，快速地眨了眨眼說道：“我和阿肆很投緣。”薑綰：……誰問你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