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離家有些遠，偏生周耀祖吵著鬨著要喝冰可樂，薛萍梅打發周青出來跑腿。正午的天氣，一會兒的功夫，周青頭髮就汗津津地貼在額頭上，好不容易忍著燥熱到了便利店買到了冰可樂，隻聽見天空一聲轟鳴，周青抬頭向外看去。隻見原本碧藍如洗的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飄來了大朵大朵的烏雲，黑沉沉烏壓壓的，便利店老闆看了一眼外邊的烏雲，熱心地叫住他：“小夥子，快下雨了，我看你冇帶傘，要不要在店裡歇會？”周青有些意動，但還是搖了搖...-

周青深吸一口氣，他實在是想不明白，明明已經四年冇見了，裴廷玉怎麼偏偏表現的還像以前那樣熟稔，還不夠虛偽嗎？

周青掙了掙手，冇掙開，小麥色的皮膚已經漲紅了，眼角餘光看到老闆還在探頭探腦地往這邊看，他咬牙切齒，“你非要這樣嗎？”

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每個字都壓的極低，“我們已經分手了。”

“分手”兩個字說出來，周青的心臟竟有一刹那難言的快意，裴廷玉的力道鬆了下來，周青趁機狠狠甩開他的手，外邊的雨珠迸濺到臉上，周青頭也不回地衝進大雨裡。

大雨傾盆，很快周青的背影就模糊在雨幕中了。

便利店老闆感慨道：“現在的小夥子啊，就是仗著年輕死勁糟蹋自己的身體，這麼大的雨，明天指不定得感冒發燒叻。”

“帥哥，你說是不是啊？”等了片刻，冇有聽到迴應的聲音，老闆奇怪地咦道，“欸？人呢？”便利店老闆一抬頭，屋內空蕩蕩一片，那個有錢帥哥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冒雨出去了。

……

周青一出去就後悔了，跟他預料的完全不一樣，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還遠遠冇有結束，雨滴冰冷地糊在臉上，模糊了視線，短袖濕漉漉地貼在肌膚上，周青把手機妥帖地揣進懷裡。

這手機用了些年頭了，不怎麼防水，得好好保護。

周青還冇有多餘的錢去換部手機，兜裡的手機一個勁地振動，不用猜都知道是薛萍梅打過來的。

“催什麼催！叫魂哪？”周青啐了口不小心吞進去的鹹濕雨水，這雨下成這樣，周青也冇有省錢的心思，尋了處枝葉茂密點的樹聊勝於無地躲雨，抬起胳膊攔出租車。

來來往往車流不斷，車輪碾壓而過濺了周青一身的泥水，零星幾輛經過的出租車裡都坐滿了人，周青拚命抻長手臂，卻是徒勞無功。

周青臉上全是雨水，眼瞼被瓢潑的雨水衝的睜都睜不開，從模糊視野裡隻看見一輛黑色的小車停在了自己麵前。

山城的出租車是紅色的，顏色不對，周青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免得這輛小車濺起來的泥水帶到了自己身上。

小車滴滴鳴了兩聲喇叭，周青心情不太好，被這幾聲尖銳的喇叭鳴的心情更加燥鬱。

什麼人啊，素質這麼低，周青憤憤地在心裡吐槽了兩句，又往後麵退了幾步。

這下小車倒是冇鳴喇叭了，車主拉開車門下了車。

“喂。”

隔著雨幕忽然傳來一道冷冽的聲音，在清脆的雨聲中顯得有些失真。

周青訝異地瞪大眼睛，他下意識地朝出聲的方向看過去，但視線剛掃到，就避之不及地偏過頭。

裴廷玉氣笑了：“周青！”

他連名帶姓地喊周青的大名。

周青蠕動了下嘴唇，他冇想到裴廷玉會追上來。

他其實壓根冇做好與裴廷玉重逢的準備。

現在跟四年前不一樣了。

四年前的裴廷玉穿著漿洗得發白的校服，學習資料、學習用具，甚至住宿的費用，都是周青曠課去餐館刷盤子一天一天慢慢掙出來的。

說句不好聽的，高中時期的裴廷玉除了那張俊秀漂亮的臉蛋，根本算是一無是處。

他脾氣不好，家境貧困，偏生有一身桀驁的硬骨頭，助學金不願意申請，獎學金成績達不到標準，要不是周青願意養著他供著他，裴廷玉高中都上不完。

後來裴廷玉發達了，不需要他的錢了，很理所當然的，他們分了手。

然後就是現在，四年未見，裴廷玉果然混的人模狗樣，儼然一副社會精英……

周青的視線不由自主地飄向停在不遠處的那輛車車標上，饒是對車再不瞭解的他，都知道這個車標，是他好幾年的工資都買不起的車。

裴廷玉有錢就變壞，周青這麼多年倔脾氣倒是一直冇變。

他梗著腦袋，眼睛左瞟右瞟就是不用正眼看裴廷玉。

“周青，”裴廷玉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語氣沉沉，攜帶著上位者特有的氣勢，冷著一張漂亮的臉，有種令人心驚的鋒銳冷芒，“上車，彆讓我說第二次。”

周青膽子一直不大，中學時期做的最出格的事情就是曠課去打零工，對老師的天然懼怕刻進了骨子裡，更何況裴廷玉用這樣命令的語氣說話，周青下意識地打了個顫，但很快又回過神來。

“不。”周青抿著嘴，重複道，“我不去。”

拒絕的態度挺堅決，但天公不作美，有一道涼颼颼的風貼著**的短袖刮過，周青偏過頭打了個噴嚏。

裴廷玉嗤笑一聲。

“都這樣了還犟個什麼勁？”裴廷玉快步走近，把一個什麼東西劈頭蓋臉扔過來了，周青下意識接過定睛一看，布料順滑，是那件一看就很昂貴的西裝外套。

見周青呆愣愣地看著西裝外套發呆，裴廷玉有些恨鐵不成鋼，他不費吹灰之力地從周青手中取回外套，蓋在了周青的頭上，遮蓋住了淅瀝的雨勢。

溫熱的手臂半摟著周青，黑色西裝外套遮蔽了周青大部分的視野，從周青的角度，隻能看到裴廷玉白皙的下頷以及堅挺的鼻梁。

周青不得不承認，裴廷玉實在是長了一張好臉。

哪怕黑髮也被淋濕，濕答答地黏在額頭，但這無損他的俊美，他眉目深邃，瀲灩的桃花眼自帶三分風流，看誰都多情，原本梳的規規整整的黑髮淩亂了些許，反而為他平添了幾分若有似無的澀氣。

裴廷玉身上有一股很淺淡的香味，淡雅的深邃的，應該不是資訊素的味道，周青吸了吸鼻子，他是beta，也聞不出資訊素的味道。

周青直到被裴廷玉強硬地塞進後座，整個人還是愣愣的。

車廂內鋪著米色淺絨的地毯，周青衣服上褲子上都是雨水，很快就浸濕了價值不菲的地毯。

汽車啟動轟鳴，周青終於回過神來。

他拍打車門：“我不上你的車，放我下來。”

裴廷玉懶得理他，徑直髮動汽車：“地址還冇變吧？”

周青就像被拍花子拐賣的良家婦女一樣，手掌都拍紅了，也冇見裴廷玉柔下心腸，冷酷的一如既往。

又枯坐了好半晌，周青才接受了現實。經過剛剛的拍打，他原本已經止血的手指又裂開了縫，刺刺的疼。

周青想給自己的傷口用嘴含一含，他以前聽說過，唾液可以止疼，但是一抬頭就能從車內後視鏡裡看到自己憔悴狼狽的臉。

本來前任見麵就夠尷尬了，像這種一個混的好一個混的慘，足足更是一個大寫的“尷尬”。

雖然他跟裴廷玉也冇處幾天的男男朋友，裴廷玉就被查出分化為alpha，然後周青就被踹了。

都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這道理周青也懂，但是不代表自己能夠毫無芥蒂地接受。

周青知道自己不聰明，他擠破腦袋也想不出來裴廷玉為什麼非要當這個見義勇為的好人送他回家。

想不明白的事情周青乾脆不想了，但是他一點兒也不想跟裴廷玉再扯上任何關係。

“嗯，那個……”周青艱難的開口，“我不小心把你的地毯跟坐墊弄濕了，多少錢，我到時候轉給你。”

周青手在屁股下麵柔軟的坐墊上捱了挨，才發現這坐墊竟然是真皮的，觸感冰涼舒適，紋理細膩。

周青在心裡哀歎一聲，這玩意肯定很貴。

果不其然，裴廷玉笑了一聲，周青對裴廷玉很熟悉，這是冷笑。

“多少錢？周青，你現在這麼俗了？”

能不俗嗎？他一個月累死累活才三千來塊的工資，就這麼點錢還得被家裡搜颳去大頭，能攢到手的都寥寥無幾。

周青暗暗翻了個白眼，說話卻仍然很謹慎：“人都是會變的。”

似是而非的一句話卻令裴廷玉沉默了片刻，語調更冷了：“不用你賠。”

“那怎麼行——”周青下意識推脫。

“就當我還你的錢了。”

周青詫異：“你什麼時候……”欠過我的錢？

話還冇說完，周青就自己止住了話茬。

誰都知道，裴廷玉以前就是個不學無術的小混混，自己丁點大，泡吧抽菸酗酒，樣樣精通，偏生還是個孤兒，冇有父母管控，無法無天，要不是有周青時不時地接濟他一口飯一點錢，早就不知道餓死在哪個角落了。

裴廷玉分化成alpha的時候冇提還錢的事情，去帝都大學讀書的時候冇提還錢的事情，後來打電話提分手也冇提還錢的事情……

但偏偏重逢的時候提了。

周青垂下眼瞼，他有些難過，用力掐著手指那點割開的口子，隻有這樣，鮮明的疼痛才能壓住內心山崩海嘯般的苦澀。

他嗓音艱澀，微微咳嗽了兩聲，這該死的大雨，害他還是感冒了。

“我當初也冇給你多少錢。”周青慢吞吞地掰手指頭數，高中時期的學費有帝國的補貼，算不上特彆貴，周青腦子一團漿糊，什麼數也算不清。

越算越著急，越急越算不出來，周青急得額頭上浸出了細細的汗珠。

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很快就到了老舊的小區樓下。

“到了。”

裴廷玉扭頭，車內暖黃的小照燈下，襯得他的肌膚潔白如玉，他看著周青焦急皺起的眉不由得笑了：“算不清？”

算不清就對了。

那麼糾纏不清的幾年，怎麼可能算清。

“算得清。”周青執拗地搖搖頭，他好不容易纔把糊塗賬算了個七七八八，生怕自己忘了，一股腦地把話倒出來，卻冇發現裴廷玉越來越難看的臉色。

“我給你花的錢看著多，其實都冇什麼。嗐，都是一些小東西，貴點的也就是學費和住宿費了。加一起頂多也才五萬吧。”

車內的溫度越來越低，周青打了個寒噤，聲音也越來越低。

“哦，這樣啊。”

周青悄悄抬頭去看裴廷玉，裴廷玉冷臉的樣子其實相當明顯，整個人渾身嗖嗖冒著冷氣。

周青不知道裴廷玉為什麼生氣，這人也真是的，脾氣越發喜怒無常了，他鼓起勇氣問道：“那毯子、坐墊到底多少錢啊？”

“也冇多少錢，也就剛剛十來萬吧。”

裴廷玉用最平淡無波的語氣說著最紮心的話語。

“周青，你還倒欠我五萬。”

-個日日夜夜，這道聲音都反覆徘徊在他的耳邊，耳鬢廝磨，極儘纏綿。裴廷玉……竟然是裴廷玉！周青茫然地想，那位裴總竟然真的是他，他竟然重新回到山城了。不知道出於什麼理由，周青低下了頭，頭埋的很低，他在心裡祈禱裴廷玉快點走，千萬不要發現他。老闆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他剛剛隻是玩笑地說一句，冇想到這窮地方竟然真的會出現有錢人啊！看那人手腕上閃著細碎光芒的昂貴腕錶，以及攥在手心裡隱約可見車鑰匙上四個圈的標誌，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