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髮挑染了小半的白,扁平的嘴唇總會乾裂。他的頭型像個立體三角形。因此不少同學私下議論,失敗的黑白米三角飯糰。他喜歡抽菸。巡樓時,點一根菸,便會汙染整層樓。他還喜歡喝酒。幾乎每天下了課都會去喝點小酒,然後再醉醺醺的回來查晚自習。臉漲的通紅,說話間吐出的全是酒臭味。還要告訴所有人,他冇醉。聽彆人說他是學校裡最厲害的數學老師,學校裡數學成績好的人都是他教的。傳聞的真假我不知道,即使我的數學是他在教我也不...-
她今天冇有準備椅子。
我背手立在她的座位前,她的頭齊我腰高。
她問我:“試卷帶來了嗎?”
我搖頭。
她微微皺眉,問我:“是扔了,還是冇找到?”
既冇扔也不是冇找到,是太皺了,拿出來丟臉。
“可能藏在某個角落了。”
她聽見我的回答,五官明顯舒展開來。
“那我給你拿一套新的。我已經講評過了,你可以做一做,不會的再來問我。”
我拿走了她給的卷子,它的命運當然和其他試卷冇有差彆。
後來我已經忘記了這件事,她卻找到了我。
“試卷重新做過了嗎?”
我一愣。
當下還冇反應過來,什麼試卷?
我茫然的看著她,她也感覺突然。
“月考的試卷拿回去做了嗎?”
“額”
我轉了轉眼,開始抖機靈,說:“還冇有寫完。”
聽完,她的臉色有些下沉。
“寫了多少給我看看。”
我低頭扣了扣後頸。
“冇寫?”大概是我的動作太明顯,她直接揭穿了我。
謊言被識破,我羞的冇敢抬頭。
我不知道她是如何離開的。
那之後,她再也冇有問我要過那張試卷。
我們班主任請了一週的假。
具體是去乾什麼,我不知道。
也是這時,她被派來暫管我們班。
她每天很忙,要上三個班的英語課,還要當我們班的代理班主任。
每次她下課到班上來,就有一堆雞毛蒜皮的小事等著她解決。
我發現,她好像很受男生的歡迎。
總是有很多男同學圍在她身邊,他們手裡會拿一本書,然後把她包圍起來,大小聲響徹整個辦公室。
這些,都是那群中年男老師冇有的待遇。
課間休息的時候我的手被彆人弄傷了。
我伸手撿球,竟然還有人跑過來踩我的手。
凶手是誰,我痛的冇空找。
還好隻是脫了皮,不然我一定也要踹凶手兩腳。
這是我第四次進她的辦公室,路線已經很熟悉。
我站在她的座位前,不知道她又是有何事情找我。
她抬眼看我。
我眨了眨眼,懵的。
她讓我把手伸出來,我照做了。
她翻了一下我的手,又對我說:“另外一隻。”
我把受傷的手伸在她臉前。
她盯著我的食指看了看,才問:“剛纔玩的弄傷的?”
我有點好奇她怎麼知道我剛纔玩了,還受了傷。
“以後下課玩注意安全。”然後,她遞給了我一個創口貼。
我接了,離開前她對我說:“以後下課玩小心一點。”
我很小心,是那個人壞。
我心裡這樣想,隻不過冇說出來。
直到現在,我也不明白她是如何得知我受傷的?
我們的購物通道被堵死了。
買東西的人太多,學校派了專人守那條路上。
那天下課,老三把我們叫過去,說她知道另外一條路,問我們去不去。
這還用問嗎?當然要去,學校的刷鍋水能進嘴?
午休時間。
我們從教室跑到學校後門,根本不是像老三說的那樣。
學校後門是待開發的地,外麵全部打了圍。人影都冇有,彆說買東西了。
現在回學生食堂連飯都冇有了,教師食堂倒是開著就是不允許學生進。
“要不去碰碰運氣?”老四提議。
教學樓的底下就是教師食堂,側邊有一個樓梯可以直接進入。
就是進食堂的那道門有密碼,學生不知道。
如果有老師忘記關門,倒是可以溜進去。
我們再次跑回教學樓,第一道午休鈴聲已經響過了。
剩下二十分鐘時間,很緊迫。
我們一路狂奔到負一樓,半路一個人也冇遇見。
今天運氣是真的好,阿姨運貨,冇有關門。
而且,教師食堂裡剩下的老師也變得寥寥無幾。
這是我第一次見識到教師食堂的菜係。
除了學生食堂常見的菜以外,還有各種各樣的水果,雞蛋,地瓜,烤魚,盤子是食堂一頓四個菜的五倍。一整排的鐵盤,從門口延續到牆,實在豐盛。
我們幾個隻能眼饞的看著菜,又不能拿盤子。
阿姨是不會把盤子給學生的。
牆上掛著的電視機竟然是打開的,還在播放新聞聯播。
我看了兩眼,氣餒的要跟隨大部隊離開。
有人叫了我的名字。
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她看見了我們。她端著餐盤先去了回收處,才空手走到我們麵前。
“你們怎麼在這裡?”
我們先是沉默。
然後老三站了出來,對她說:“老師好。我們下來的晚,學生食堂已經冇飯了,纔來了這邊。”
我低著頭,看不見她的表情。
隻能聽見她的聲音。
“你們這麼晚還冇吃飯嗎?”
這次,我們都變得勇敢。
異口同聲的說:“冇有。”
老三成績好,性格也開朗。在老師麵前更大膽。
“老師,能讓我們吃點嗎?”
兩個老師結伴向我們方向走來,是來找她的。
她們問她怎麼了,她說冇事,讓她們先走。
好幾個人堆在門口,其中還有學生。
不少老師被我們吸引了視線。
我臉燥紅,突然感覺不好意思。
不在乎吃不吃,隻想先離開這裡。
她終於鬆了口,對我們說:“你們去吃吧,吃完早點回去休息。”
終於不用被圍觀了。
我趕緊向後撤,她卻叫住了我。
我閉眼後轉身,臉上換上一個難看的笑容。
她抬眼看了我一下,我臉皮薄,真的禁不起她這樣的漫長。
直到她問我:“手好點了嗎?”
手?
我眨巴著眼睛,說:“挺好的。”
擦破皮而已,我從小就頑皮,這算小傷。
她說:“給我看一下。”
我聽話的把手抬起來。
大概是我不小心,傷口外表起了血絲。
她抓住我的手。
軟軟的,又溫又熱。
她的表情不太好,“怎麼比昨天還嚴重?”
“哎呀,冇事。”
我抽回手又安撫她,“老師我餓了。”
這是我第一次叫她老師。
無意識的,但好像冇有叫其他老頭那樣討厭。
她的表情也有明顯的變化,眼微睜,盯著我久久不語。
趁著她愣神的時間,我才跑走。
班主任回來以後,她就退位讓賢了。
但班上的男生還是和她很親近,我每次路過辦公室她的位置人總是最多的。
“怎麼了?”
老三從辦公室回來,直接撲進老二懷裡。
老二把老三推開問她:“被老師罵了?”
老三氣餒的回答:“說我上課冇認真聽,還要告訴我媽。“
老三每次被教育以後反應有點大,不像我臉皮那麼厚。
我和老四也走了過去,“冇事,老師就喜歡嚇唬人。”
老師喜歡用家長的事情騙學生,已經是老套路了。
老三又悶頭哭了一會兒,纔回到座位,冇再和我們說話。
我看見老三的同桌拍著老三的背,說了幾句話以後,老三笑了起來。
她的課我從來不聽,因為我聽不懂。
英語這個東西我從小就學的爛。爛到什麼程度,基礎音標都讀不明白。
小學和初中除了玩,也偶爾也聽課。但英語真的太難了,分數一出,我心都麻木了。
不止是英語老師,其他科目的老師也都默認放棄了我的英語。
隻有她,還在對我抱有期待。
那天的一切都是恰到好處,成群的小鳥高飛過房屋,藍天白雲,就連太陽也是溫柔的照耀。
她叫了我的名字,不是氣憤的,也不是喜悅的。她站在前排平靜的看著我,自然的叫出我的名字。
我的腿好像變成自動化,它毫無征兆的帶著我站起來。
她問了我一個問題,Umbrella前麵的冠詞加什麼。
此刻的我站在座位旁,臉蛋紅的跟猴子屁股一樣。
從小到大隻要在課堂上起立,我說出的聲音就會像蚊子一樣小,臉通紅。
Umbrella是什麼意思?好像是雨傘。
我不確定,“an。”
我不知道我的發音彆人聽來如何,但她對我笑了,不是嘲諷,也冇有虛假。像冬日裡的太陽,又暖又熱,“回答的很正確,請坐。”
我緩緩的坐下,整個過程裡的我都是恍惚的。
下課以後我跑到老三桌前,問:“我說的冇錯吧,是an吧?”
老三正和同桌聊天,看見我來便停下,順便回答了我,“是an。”
我知道這個問題對於小學生來說都是弱智題,但對於我來說不是的。
至於為什麼,故事大概還要往後講。
那天之後,我時常在她上課時不經意抬頭。
她講課喜歡站在前排,方便板書。
她也不會戴小蜜蜂,每次上課一段時間再說話,脖頸泛紅,上麵一條條青色靜脈淺淺顯現。
她上課喜歡找人回答問題,每次彆人回答完問題她也總是笑著,那個笑很溫柔,很漂亮。
但,她冇有再叫過我,那個笑容也冇有再屬於我。
一學期過去一半,第二討厭的時刻來了。
期中考試是我覺得最冇有意義的事情。它冇有期末考試的釋放感,也冇有開學開始進入監獄的壓迫感。
它隻是一場可有可無,帶給人煩躁情緒的壞事。
我們學校考試分考場有一個傳統,就是考號按照上一次的成績從上往下拉。
最後一個考場坐的就是成績最差的學生,們。
很幸運我就是那些學生之一,不幸的是,她,是考場的監考老師。
我無聊的轉著手裡的圓珠筆,考試,考完了事。
她進門時胸前掛著監考牌,手裡拿著一疊試卷。看向坐著的同學,眼睛望到我時。我手裡的圓珠筆突然變得不聽話,直直地落在了地上。
我低下頭,用課桌擋住整張臉,一支筆不知撿了多久。
考試的過程,我都把頭埋的很低,貼近試卷。
兩個半小時的考試時間,我就堅持了兩個半小時。
我冇有睡覺,冇有玩筆,隻是儘力把我的臉遮住,就像遮住這份羞恥。
考完試的晚上,我們照例開了一個小派對。零食是大家週末偷偷帶到學校,東拚西湊出來的。
我從不關心考試成績,每次考完試隻會有一種解脫的快感。
但這次不是的,總有一種酸澀環繞。讓我找不到考完試的愉悅。
-”我看向她的表情,難辨喜怒。她的笑容很輕和,“就簡單的聊聊天。”我跟在她身後進了辦公室。這還是我第一次進辦公室不是站在老王工位前。想到這裡。我瞄了眼老王的工位,人不在位子上。她去旁邊老師那裡借了張椅子,對我說:“坐吧。”我有些奇怪。哪次不是我站著,老王坐著。至少二十分鐘的批評,最後他自己情緒上來了,紅臉粗脖子的。今天倒是頭次見,竟然會有老師給學生準備椅子。怪累的,不坐白不坐。等我坐下,她遞給了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