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墜落(一)

溯想,不過還是和記憶裡一樣的溫和。“……遲慕,好久不見。”林溯的聲音依舊是平靜而清晰的,不過隻有她自己知道,這並不是平日裡的無所謂語氣。輕歎出一口氣,果然,她還是永遠無法在麵對遲慕時變得自然。——不過,他怎麼會在這裡?“我在這裡讀大學,今年畢業啦,正好碰上世錦舉辦,就接了第一份工作,以後就是專職記者了。”“待會的比賽,加油哦。”遲慕好似能看清楚她的困惑,三言兩語便解釋清楚了自己出現的原因。林溯點點...-

二月,是個豔陽天,城市空氣中瀰漫的寒氣還未褪去,透過樹蔭交織傾瀉而下的陽光卻也帶來了些許暖意。

林溯照常揹著自己的裝備包,迎著早晨吹拂而過的風,踏進了冰場大門。

氣派的大門背後是被打掃得一塵不染的寬敞走廊,場館門正對著的大廳裡佇立著的巨幅海報,還有四周擺放工整的花卉,無一不顯示著這座場館即將舉辦重要的賽事。

海報上是幾行醒目的文字,“世界花樣滑冰大獎賽,女單自由滑,將於今日下午四點舉辦。”海報下方是擺得工整的參賽選手立牌,林溯在花團錦簇間找到了自己——是一張青年組時最終奪得青錦賽冠軍的頒獎照。

那時她穿著賽服站在獎台最高處,披散著一頭長髮,胸口處垂掛著似乎仍在閃著光的金色獎牌。

林溯靜靜地看著那時的自己,彷彿那一刻的意氣風發和喜悅,穿過時間,又在血液間甦醒。

立牌左上角,是金色的“青年組大滿貫”字樣,也正是由於此,她的立牌被放在了一眾選手的正中央,顯而易見,立牌的位置直接體現了這場比賽裡各參賽選手的受關注度和曆史成績。

視線偏轉,看到最左側——是同俱樂部的選手陸一梵,看著畫麵上女孩的臉,腦海中不禁浮現了幾年前還在青年組時,曾遠遠遙望過的身影。

比自己年長三歲的女孩生得極為精緻好看,實力也不容小覷,剛升組的第一年便斬獲了聯賽的冠軍。

當時正好也在現場的自己望向頒獎台的方向,看到那個意氣風發的女孩,作為備受矚目的天才選手,披散著一頭長髮,笑起來眼角彎彎,似乎全場的聚光燈都閃爍在了她的身上。

可今天……

女孩在升組的第二年卻突然迎來了發育關,本來嬌小的身材在短短半年間極速發育,變得高挑標緻,帶來的後果便是重心的變化,難以完成計劃內的動作。

林溯還記得那個賽季,陸一梵度過得尤其艱難,即便努力調整狀態,還是無法抵抗身體變化帶來的難題,最終以斷崖式的慘淡成績收場,輿論一片嘩然。

再然後是什麼呢,是後一個賽季陸一梵冇再獲得大賽名額,她隻好重新開始,適應身體變化的同時一點點把丟掉的動作撿回來,然後通過一個個B級賽獲得成績積累,終於在兩年後,卡線獲得進入了世界錦標賽的機會。

是了,競技體育,分數為王。

所以在兩年前本該屬於陸一梵的位置早已被更加年輕又潛力的選手取代,媒體和大眾自然而然地把目光轉向了這些年輕漂亮的女孩,爭先恐後地猜測著,誰纔是下一個天才少女。

而那些短暫登頂過卻又迅速墜落的天才少女們,隻會在茶餘飯後,成為大家遺憾的談資。

我討厭遺憾,林溯想,不管哪一種遺憾都是。

搖了搖頭,把這些繁雜思緒從腦海中趕出去,林溯攥著揹包的手緊了緊,準備從駐足已久的地方離開,卻冇有注意到身後盯著她良久的人。

見她意欲離開,遲慕也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開口叫住了她:“林溯。”

聽到有人叫自己,林溯轉過了身,看清門口站著的人時,她卻怔住了。

遲慕見她遲遲冇有動作,便走到林溯麵前,帶著笑意的聲音闖入了林溯的耳朵裡。

“好久不見了,怎麼,不記得我了?”這個人的話語裡總是帶著幾絲自己都不易察覺的上挑尾音,林溯想,不過還是和記憶裡一樣的溫和。

“……遲慕,好久不見。”林溯的聲音依舊是平靜而清晰的,不過隻有她自己知道,這並不是平日裡的無所謂語氣。

輕歎出一口氣,果然,她還是永遠無法在麵對遲慕時變得自然。

——不過,他怎麼會在這裡?

“我在這裡讀大學,今年畢業啦,正好碰上世錦舉辦,就接了第一份工作,以後就是專職記者了。”

“待會的比賽,加油哦。”

遲慕好似能看清楚她的困惑,三言兩語便解釋清楚了自己出現的原因。

林溯點點頭,隻是此時也無暇探尋更多了,和教練約定的時間到了,她得去活動室做賽前準備了。

這是自己升組第一年的第一次世錦,必須把握住機會。

匆匆和遲慕道彆後,林溯穿過走廊進入了運動員準備區,教練已經放好了器械,在一旁為林溯作檢查。

“教練。”林溯在長椅上坐下,把揹包放在一旁,拿出冰鞋準備更換。

李霆起身,看到正在換鞋的林溯,點點頭,便繼續彎腰檢查器材,“待會你先自己熱身,然後等工作人員通知可以上冰的時間,衣服現在就換好還是等六練完了再換?”

話語間,林溯手上的動作冇停,繫鞋帶的同時,她回答道:“待會再換吧,今天時間很寬裕,我想多熱身一會。”

“好,按你的想法來。”卻又像忽然想到什麼似的,李霆抬頭,對上林溯看過來的目光,語氣顯得略微沉重,“膝蓋怎麼樣?”

林溯順著教練看過來的目光,將手放在了自己的右膝上揉了揉,斟酌著該怎麼開口。

“和昨天差不多,冇事,我會努力完成所有動作的,待會換衣服時貼個肌肉膠帶就好。”

李霆的眉頭微蹙,卻還是在思索過後開口:“林溯啊,雖然我知道勸你退賽大概率冇用,但出於對你的職業生涯考慮,我還是建議你退賽,膝蓋受傷對職業選手來說不是小事,並且誰也無法預估高強度的動作後你的膝蓋會是什麼狀況。”

“比賽賽還有許多次,況且世錦賽還在後麵,這是你升組第一年,不值得用自己的身體狀況來冒險。”

林溯的眼神好似放空了幾秒,而後再次緩慢聚焦,右膝傳來的隱隱悶痛好似透過血液敲擊心房。

眼前又再次閃過門口的畫麵,以及那張熟悉的臉,之後是這個賽季一路走來,從最初的全盛狀態到漸漸力不從心,還有不知何時在滑行時泛起痛感的右膝,咬牙堅持的自己。

最後停留在冰場上滑行起舞的瞬間。

林溯抬眼,活動室裡已漸漸有了許多女孩,有的人正在瑜伽墊上拉伸,有的人在用彈力帶進行力量訓練,有的人在用跳繩熱身。

右膝的隱痛漸漸明晰,它就像拉扯著不堪一擊的神經,迫不及待地告訴林溯。

你看,所有在你身上的焦點不過是泡沫,隻要這場比賽搞砸了,這些繁榮立馬會化作嘲諷和惡意,會化作紮向你身上的利刃。

林溯隻是放空自己望向前方,任由腦海裡的聲音膨脹開來。

難道是我想受傷嗎?難道是我想這麼倒黴嗎?

——不,我不想

可你就是這麼倒黴。

忽然間另一幀畫麵又閃入腦海,是幾年前的冬天,俱樂部冰場裡,她問了身邊的人一個問題,雖然問題內容已記不清了,可那個人看過來的眼神,和煦笑意間糅雜著幾分鄭重,連帶著那句回答,卻重重地落在了心裡。

一貫的尾音裡帶著幾分上挑,和幾分鐘前門口聽見的如出一轍。

——那就聽聽內心的聲音吧

——然後做出讓自己不會後悔的選擇。

林溯抬頭看向教練,眼睛裡似有幾分情緒波動,開口卻依舊清晰:

“但是退賽就什麼也冇有了,誰也不清楚下個賽季的情況是怎樣的,不是嗎?”

“與其擔憂無法預知的未來,我更想抓住當下。”

“我不會退賽的,教練。”

似是早就能預料得到的回答,李霆隻是搖了搖頭,把訓練器材遞給她。

林溯站起來,輕輕地和教練擁抱了一下,年長的男人雖不善表達感情,林溯在他眼中看出了擔憂,“彆擔心,我不逞能,我會儘力不讓傷勢加重的。”

“……畢竟我也確實冇有今天過完就退役的打算。”話語間帶了些俏皮勁。

“教練!你又彈我!”李霆給林溯彈了個腦瓜繃子,不留情地開口:“行了,彆貧了,不退賽就趕緊熱身去,我給你改一下配置,儘量少用點右膝。”

就像剛纔的籠罩的陰霾轉瞬而空,林溯轉身到鏡子前,開始熱身,除了右膝幾乎可以忽略不急的隱痛,似乎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進行。

直到參賽選手們都一切準備就緒,林溯和其他選手一樣,都習慣性地從揹包裡拿出運動耳機戴上,開始候場。

自由滑的順序是由短節目的排名決定的,最後一位上場的林溯走到了通道裡側,等待工作人員通知自己做上場準備。

隨著耳機裡聲音的開始,她也按照習慣開始拉伸,麵上並無任何異常的神色。

但冇有人知道,她的耳機裡播放的並不是那些被推薦的舒緩純音樂,亦或是自己喜歡的歌曲。

“由於半年前意外在全國聯賽上滑倒,而造成腿部的嚴重受傷,積極治療卻效果不佳,經俱樂部商議及本人意願,花滑運動員遲慕宣佈退役。”

“他年少成名,在短暫的職業生涯中已然獲得了許多榮譽,雖然選擇了結束作為職業運動員的旅程,相信他的未來會在另一個領域閃閃發光。”

體育新聞播音員沉著而娓娓道來的話語從耳機裡傳來,林溯就這麼一遍又一遍地聽著這個五年前的短小新聞。

冇有人知道,在每一次要踏上這個幾乎算是承載了她全部的冰場前,她都會一遍遍地聽這份短小的音頻。

那時看到新聞的她不理解,不理解為什麼短短數行就宣佈了一個本來還可以獲得無數榮譽的運動員職業生涯的結束,隻不過當時冇人為她解釋,她隻好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

骨折在花滑運動員的職業生涯裡算不上定生死的打擊,況且那時她明明悄悄聽到了教練說傷勢並不嚴重的話。

為什麼呢?

林溯得不到答案。

又一遍音頻播放完畢,場上的廣播適時響起,最後一組到了,等待通道裡工作人員前來通知僅剩的幾個選手上場準備。

林溯摘掉耳機,動了動膝蓋,忽略掉它傳來的不適,踏上冰場。

她告訴自己,沒關係,冷靜。

我會贏到最後的。

-項運動就是這樣,發揮永遠是成績的決定性因素,過往榮光可能在任何一場發揮失誤的比賽裡煙消雲散。思緒間,林溯滑到了出口,接過教練手裡的刀套和衣服,走向等分區的方向,她看到教練欲言又止的眼神,輕扯嘴角笑了笑,示意自己冇事。李霆也知道現在不是說事情的場合,眾多媒體在場,他們保持緘默是最好的選擇,於是和林溯一起走到等分區,等待最後的結果。他們也都明白,最終的結果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林溯現在的右膝情況,李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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