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空有秀才功名，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嫁進去同紀家人一起去女婿家打秋風嗎？紀母原本還奇貨可居，一直拖到第二年還未定下婚事，她才急了，再不敢挑剔。也直至方家應下婚約，方淮嫁進紀家，他們的境況才漸漸好轉。“我們淮娘那是冇話說！吃得進苦，眼裡有活！”孔氏隨即又誇起自己的大女兒，“清娘也是好的！長得俊還機靈！她那時嫁人我真是眼淚水都淌乾了！”她唾沫四濺，嘴巴咧到耳朵根。“娘……”孔氏冇理突然出現的聲音，...-
萃州城，宛南巷。
夜裡淩晨落了一場細雨，巷子旁的屋簷上沁著雨珠，將落不落。
一陣微風吹過，孔氏裹緊身上東一塊西一塊補丁的秋香色夾襖。
雨水已過，但這風兒卻仍透著絲絲寒氣，她可不敢輕易褪下襖子。
若是病了，可冇銀子買藥吃！
她提著水桶推門，又抬頭望灰濛濛的天，眼裡儘是擔憂。
孔氏心裡不住唸叨：當家的應到了碼頭，今日好不容易來了活，老天爺，可萬萬不能下雨啊！
待她行至巷頭水井處，那兒已零零散散的站了五六位婦人。
一圓臉婦人見孔氏過來，雙眸一亮，忙拉著她過來說話。
“你家女婿是不是要考中了？”
“那可不！他大姐這幾日跟個鬥勝公雞似的！”
“你們家真是攀了門好親事！”
水井前放桶打水的婦人，也情不自禁地停下動作，作側耳傾聽狀。
孔氏臉上盛滿笑意，雖笑出聲，卻擺手謙虛道：“這哪裡說得準？不過依女婿的聰明勁兒我看行！”
圓臉婦人麵露羨慕，她歎道：“真真是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早知今日，我也不會捨不得我家麗娘嫁去了……”
她身旁簪著銀釵的婦人拍了拍她，輕聲安慰：“誰成想窮得叮噹響的紀家能出個進士種？淮娘那幾年多苦啊……”
銀釵婦人止住話頭，望了眼孔氏，冇有接著說下去。
當年紀家看中方淮，便是因她那一手灶上手藝，街坊鄰居哪個不知？
其實依紀家小子的秀才功名來說，並不愁找媳婦。
但奈何紀家舉家之力助他考中秀才，拿到功名再無錢財娶妻。
況且紀家老的老，小的小，上有年邁爹孃，下有年幼弟弟。
空有秀才功名，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嫁進去同紀家人一起去女婿家打秋風嗎？
紀母原本還奇貨可居，一直拖到第二年還未定下婚事，她才急了，再不敢挑剔。
也直至方家應下婚約，方淮嫁進紀家，他們的境況才漸漸好轉。
“我們淮娘那是冇話說！吃得進苦，眼裡有活！”孔氏隨即又誇起自己的大女兒，“清娘也是好的！長得俊還機靈！她那時嫁人我真是眼淚水都淌乾了！”
她唾沫四濺，嘴巴咧到耳朵根。
“娘……”
孔氏冇理突然出現的聲音，接著誇自己的女兒：“清娘過日子真是一把好手！恁小的院子裡種滿了——”
“娘。”
她不耐煩地回頭，隨口問：“誰家小娘子來了？怎麼不領著——”
隻見一個身著洗得發白的茶褐色夾襖，拎著包袱的雙十女子正立在她麵前。
她低頭垂目，瞧不清其相貌，隻隱隱露出髮絲的那一雙耳朵——如玉生光的窗籠可窺見其姿色。
“淮娘？”
孔氏雙眼瞪得溜圓，不可置信地盯著她，過了好一會，纔回神狠掐自己的手。
她吃痛地叫了一嗓子，發覺不是夢，便扭曲著臉問：“你不是在京城嗎？為何——”
旁邊的婦人一聲不吭，默不作聲地挪到兩人身邊，眼睛齊刷刷地望方淮，滿臉的興奮。
孔氏這才察覺自己所處何地，她忙扯著方淮往方家走。
“水你們先打！我待會再來！”
一眾婦人遺憾地望著兩人匆匆的背影，不住歎息。
“哎喲——”
孔氏與來人撞了個滿懷，她捂著發疼的胸脯，叫喚道：“哪個不長眼的——”
大兒媳曹氏發現是婆婆孔氏，臉上惶恐漸消，當即拽過她往家裡衝。
方淮見狀，連忙跟著兩人進方家。
隻見方家院子中央，三個身著玄青短打的男子正圍著一個躺椅，焦急地打轉，當中正隱隱傳出男人的□□聲。
孔氏見三個兒子都在，大驚失色，忙撥開三人。
一個男人在躺椅上，他臉上慘白，滿頭大汗，抖著唇低吟，左小腿處沁著血，正順著躺椅往下流。
孔氏驚得雙腿發軟，渾身上下不住地抖動，竟說不出一句話。
大兒子方揚定扶住她，著急道：“娘，爹得去醫館！”
“不行……”方永祥微微睜開眼，掙紮著開口，咬牙低道，“阿實要下定……”
孔氏急得眼淚欻地流下，她蹲在方永祥身邊，慌張道：“這樣下去腿要廢了！”
“娘，我這裡有九兩，先帶爹去醫館吧。”
院中的五人猛然扭頭，齊齊望向出聲的方淮，或者說盯著她手裡亮閃閃的銀子。
方楊定與兩個弟弟當即抬起躺椅往醫館衝去。
去過醫館，上了藥後，方永祥便沉沉入睡了。
方淮望著神情平和的方永祥，舒出一口氣。
孔氏瞟了她一眼，從內室出來猛灌幾口水，問她：“你是怎麼回事？”
方淮站在孔氏麵前，垂頭擺弄香囊，將帶子解開又繫上，輕輕道：“我們和離了。”
“什麼！”
孔氏大吃一驚，雙目死死盯著方淮，聲音尖利又刺耳，好似京城中皇親國戚隨行的宦官……
方淮點頭，見她神情難看，又小心補充道：“那九兩銀子便是他予我的……”
孔氏本就糟糕的臉色，愈發陰沉，她氣得跳腳，指著方淮怒斥：“眼見著熬出頭了要做官夫人了，你倒回來了？真是爛泥扶不上牆！給我滾回去！”
方淮抿唇，撚著腰間的香囊，不願開口。
孔氏見她如此便煩躁，她沉著一張臉，狠拍桌子，吼道：“你明日一早去碼頭坐船！”
“娘，你先彆急，”曹氏撫了撫孔氏的後背，轉而問方淮，“妹夫怎麼說的？”
方淮低聲道：“婆婆說我四年無子，讓我們和離。”
“那也不能和離啊！我還想讓慶娃——”
曹氏咳了幾嗓子，堵住了孔氏的話。
方公慶是她的長孫，曹氏自然也盼他能攀上妹夫去京城讀書。
且看紀家便知讀書的好處有多少了……
但家裡如今的光景，彆說讀書了，下個月的嚼用都不知還夠不夠……
曹氏暗自咬牙，勉強勾起一抹笑容，幫著方淮說話：“小妹既已回來，又如何回去？紀家怕是和離書都寫了。”
孔氏見方淮點頭怒氣沖天，恨不得立時去京城找紀母理論，嘴裡不住謾罵。
“爛了舌頭的混賬婆子！咱方家不知幫襯了他家多少，單說他那幼弟就不知吃了咱家多少糧食！一家子白眼狼！”
方淮垂首沉默，靜靜地立在桌前，好似一座靜默的石獅像。
曹氏在一旁安慰孔氏，餘光瞟到方淮，心中暗暗算計。
“娘，小弟下月便要下定，爹的腿還不知需敷多久的藥，吃多少藥丸……”曹氏拎起袖子拭淚，哽咽道，“大弟還在鐵鋪做學徒，單靠郎君做肩夫，咱家下月如何過？”
孔氏聽後又張嘴咒罵紀家，唾沫飛濺，甚麼臟的醜的都往他們身上套。
曹氏見她發泄得差不多了，纔開口提議：“娘，咱家恁困難，淮娘也不好在這兒住，不如讓她去彆家做廚娘吧？”
孔氏雙眼一亮，忙望向方淮道：“淮娘，咱家甚麼樣你也瞧見了，你就當是為你爹儘孝心！”
方淮抿唇，她抬眸望向麵露難色的娘，又瞥了眼正房，念及虛弱萎靡的爹，內心溢滿無力。
她從京城回來便是為在孃家平淡生活……
但自己也該為他們儘孝……
她回到萃州城的雀躍，倏忽消失得無影無蹤。
無事，待爹傷好了，再回來也一樣……
方淮在心裡安慰自己，麵上點頭，低低道：“娘，我知曉了。”
“好孩子，待你爹好了，我定給你做粘豆包吃！”
曹氏重重地鬆了口氣，她見方淮依舊如此言聽計從，心中的擔憂儘數散去。
她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走到方淮身邊，貼心道：“淮娘，你彆擔心，我陪你去牙行。”
孔氏連連點頭，擺手讓兩人抓緊去牙行。
踏出堂廳，臉上一涼，方淮抬頭望天，縷縷細雨輕柔地撫過她的臉頰。
她伸手感受絮雨帶來的微涼，心裡的愁悶也散了些許。
“淮娘！彆磨嘰了！快過來！”
方淮應了一聲，快步走到曹氏身邊。
“你們運道著實不錯！”牙婆樂嗬嗬地對曹氏道，“謝府正巧今日讓我帶廚娘過去，那你跟我一道去吧！”
曹氏一愣，隨即狂喜道：“可是伴月香鋪的謝家？”
她問完，又疑惑道：“可我聽講謝家不是請了南山樓的大廚子嗎？”
“謝家家底再厚哪能——那誰知道？”牙婆連忙嚥下後半句話，不耐道，“去去去！彆在這兒礙事，她進不進得了謝府，你也管不到！”
她扭頭高聲招呼方淮：“你趕緊跟在後麵，要走了！”
“淮娘！你安心進謝府！爹我們會照料的！”
方淮回頭望喊叫的曹氏，朝她點頭。
幾位廚娘坐上馬車，方淮靜靜聽著牙婆的叮囑。
“謝老爺、謝夫人為人和善，無須擔憂，隻要做的菜合他們胃口，約莫便能定下了。”
牙婆看著方淮，著重點出謝家少爺：“他們隻有一子，名喚謝易，荒淫無度，若是進了府可得避著他點。”
其中有著一對酒窩的廚娘花容失色，她驚道：“廚娘他也不放過嗎？”
牙婆聳肩，隨意道：“那誰說得準？他若是看上了，誰能攔住？”
“我略有耳聞，但隻說——”酒窩廚娘頓了頓，才小聲道，“說謝府中的丫鬟都被——”
牙婆慢慢點頭，她指著南邊道：“我也是聽憐花巷姑娘說的——”
“那廚娘怎會被他瞧上？”
牙婆理了理髮髻，瞥她道：“我隻是好心提了一嘴，並非定會被他糾纏。”
“我不去了！停車！”
方纔說話的酒窩廚娘，連忙掀開車簾，催促車伕停下。
“謝府月例能給多少？”
-馬紮上，靜待自己的清蒸花鱸。這回隻她們兩人，素食如何比得過葷食？畢竟鮮美的花鱸魚，豈是油膩膩的地瓜能勝過的？“兩位娘子，二刻已至。”黃沙收起沙鐘，帶著兩人回到花廳。孫娘子搶先一步，率先給黃沙遞菜品。黃沙順勢呈上，俯身為嚴氏介紹菜肴。“這是孫娘子所做的清蒸花鱸魚。”湯濃魚鮮，微微撥開魚皮，鮮嫩乳白的魚肉映入眼簾。輕輕一夾，竟不能完整夾出一塊魚肉。嚴氏略微嚐了一口，頷首不語。“此為拔絲地瓜，為方娘子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