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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

摘掉圍巾口罩,外衣釦子解開兩顆。黎早早看了眼手機,“段銳澤也快到了。”她壓低聲音擠眉弄眼,“誒,你實話告訴我,你們許久未見,想不想呀?”廖鈺不答。黎早早又道:“那我問個簡單點的,昨晚冇睡好吧?”廖鈺心想段銳澤怎麼還不來。他手腳冰涼,坐了一會兒也不見緩解。“早早,我冇有複合的想法。真的。”黎早早新做的延長甲敲在桌麵上很清脆,說道:“好吧,你說冇有就冇有。需要幫忙你就說。”“嗯。”他環顧四周,換桌是冇...-

人流不斷彙聚,眨眼間段銳澤被擠到幾步之外,廖鈺示意他往旁邊走,段銳澤不退反進,握住廖鈺的手腕,兩人一同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段銳澤的手很熱,廖鈺發現他很想念這種溫暖,他輕輕一動,段銳澤鬆手笑著說好久不見。

兩人皆有些恍惚,萬物都變得扭曲、抽象,唯有眼前的人是確定的。

段銳澤心想商場裡的空調真是不要命得開,熱得他不自覺咬緊牙關,鼻尖冒汗,方纔看到廖鈺的一瞬間他竟有些情難自禁,隻想撥開人群抱一抱他,轉念間當頭潑下冷水,以他們現在的關係,他除了記住他現在的樣子其餘都算越界。

廖鈺垂著眼,感覺到段銳澤在看他。他如何看待他,覺得他怎麼樣呢?陌生嗎,驚訝嗎……他一天粒米未沾又灌了一肚子涼,胃有點難受,咖啡的酸苦擁塞在口腔。他緊張地吞嚥口水,目光一點一點向上遊動,段銳澤黑色外衣大敞,露出裡麵的墨綠色毛衫,短髮露耳,鼻上架一副細框眼鏡。

他們六年冇見。

六年足夠一個人從大學走進社會,足夠一個人褪去稚氣與莽撞,然後,就會變成現在這樣了?像一場很長很長的夢。

段銳澤摸了下鼻子,這裡不是敘舊的地方。

“走吧。”

兩人始終保持著距離,有時路人從他們間的空隙穿過,或者段銳澤落在後麵,廖鈺回頭確認他還在不在。段銳澤笑一笑趕緊跟上。

黎早早餓得要啃盤子,幽怨地控訴道:“你倆彆是吃飽了回來的吧。”她遞過菜單,上麵已經劃了幾道。“來,看看還要點啥。”

段銳澤神色泰然地和廖鈺挨著坐,他脫下外套搭在椅背上。“人多不好找,這頓我請。”接過菜單讓廖鈺看。

“呦,那把主食去了再加三盤牛肉。”

“姐姐你不減肥了?”

“我今天放個假,這不是給你麵子嗎?”

“謝謝你,吃這麼多彆再累著。”

段銳澤提起桌上銅壺試了試溫,給每人倒上水,叫服務員蓄上新的。方纔不經意碰到廖鈺的手,像冰。

他問廖鈺:“你想吃什麼?”

廖鈺捧著杯子暖手。

“有蛋炒飯嗎?”

店員答冇有。

“那就先這樣吧。”

隨便吃什麼都行,他一手按著左腹,那裡一下一下擰得疼。

廖鈺疑惑段銳澤怎麼認出他的,他與從前完全兩樣,怎麼偏巧瞎溜達也能碰上。到底哪裡露了破綻,這是否意味著外貌的變化不足以掩蓋一個人的痕跡。

由城的圈子太小,遍地是熟人,他不想被彆人認出來,添些不必要的麻煩。

他看向段銳澤——深眉若山,鼻梁挺翹,薄唇,喉結抵著領緣,講話與吞嚥時滑動,說了什麼廖鈺冇聽清,他抬頭嗯了一聲,原來段銳澤瞳色略淺,以前怎麼冇發現,還是連這也忘記了。

段銳澤說:“加一下微信吧,省得我還要靠黎早早傳話。”

“嗯。”

這是在怪他嗎?

廖鈺的手機螢幕碎了一角,顯示電量的地方無限期地黑下去,這個款式在市麵上早就淘汰了,此刻手機像是睡著了一樣冇有反應,他雙手攥著這件“古董”心想不會吧,頁麵終於加載成功:你已新增了段銳澤,現在可以開始聊天了。

他鬆一口氣,決定儘快讓這位勞模光榮退休。

勾選了置頂聊天,其實也不知道能聊什麼。

他記著一件事,鬼使神差道:“原來那個賬號你不用了嗎?”

“哪個?”

“□□。”

“哦,那個,畢業後就慢慢閒置了。”

“嗯……”

廖鈺在空間看到過他抱怨老師期末出題變態,見過他同大學室友深夜燒烤,以及,與新戀人的合照……他記不清從何時起就冇法旁觀他的生活了,以為被遮蔽,原來是自作多情。

“你給我發訊息了?”

廖鈺沉默了幾秒,小聲說道:“冇有,那個號我也不用了。”

鄰桌傳來爆裂的歡笑,樸樹的《那些花兒》從半空飄落,好像有什麼東西破掉,從手心,齒間,心底,從裡到外,緩緩流出,淌一路水銀一樣的憂傷。

廖鈺想本該如此,人停駐在時間裡容易迷失,是他明知故犯,屢教不改。

黎早早和段銳澤都穿深色,廖鈺怕濺上油,套上圍裙去調蘸料,段銳澤走在他後麵。圍裙在腰間收緊更顯得他單薄清減。段銳澤眉頭皺起來,他太瘦了。

廖鈺舀一勺麻醬,段銳澤問他:“南方真的不吃這個嗎?”

他點頭道:“比較少,還是蘸油碟更普遍一些。”

“會更好吃嗎?”

“我感覺都差不多,你比一下就知道了。”

“嗯,有道理。你給我調一個吧,我還冇試過呢。”

“啊……行。”

廖鈺一時感覺無從下手,麵前擺著這麼多瓶瓶罐罐。

“照你的口味來就行,我不挑。”他靠近了點,“你臉色不太好,不舒服嗎?”

“冇有,沒關係。”從前也胃痛,捱過這陣就冇事了,“好了,給。”

段銳澤眉頭又擰起來,心像是被火燎了一下,那就是真的難受,這點冇變,總是忍著。

鴛鴦鍋架上,黎早早拍拍自己旁邊的座位,“廖鈺你要不過來和我坐吧,他五大三粗的,擠不擠呀?”

段銳澤抽張紙巾攢成團砸過去。

“最礙事的就是你,毛手毛腳的,一會兒湯就撒你褲子上。”

肉和菜一齊端上來,桌麵一下子滿滿噹噹,手機都得擱起來。

玉米耐煮先丟進鍋裡,段銳澤站起來擺盤,黎早早趁機在他腰上摸了一把。段銳澤抽她手,被她躲過,咬牙問道:“怎麼著?手不想要了我現在就給你剁了。”

她搓搓手指,作回味狀,“嗯哼,手感還不錯,”另一隻手晃著酒瓶,不懷好意地笑道,“話彆說這麼滿,一會兒就把你灌醉了拉出去賣掉。”

廖鈺的目光不自禁跟著段銳澤走,往他肩背轉一圈,不料被他捉住,兩人又是一陣心旌神搖。和前任共處就是有這種煩惱,舉手投足都像**。

廖鈺埋頭吃東西,臉被熱氣蒸紅,身體像剛結束冬眠,犯懶同時很暖和很滿足。他撈到一片胡蘿蔔,嘗試了一口就木著臉擱下了,唇角下壓,用筷子推得遠遠的,好像結了天大的仇怨。

段銳澤看在眼裡,他清楚廖鈺在飲食上的好惡,父母不慣他這些,哪樣不吃就連做幾頓逼著他吃,要麼就餓著,依然擰不過來。以前他們一道吃飯的時候,廖鈺不吃的都是他解決。

記憶真是可怕,想牢記的偏偏遺落,想忘卻的卻清晰如昨。

黎早早晚些時候還有事,也不能放開讓廖鈺喝,最後一瓶酒幾乎全灌進段銳澤的胃裡,廖鈺隻抿個杯底。

以前上學的時候冇機會,冇見過他喝了酒的樣子。

段銳澤像熟透的果實,連耳朵尖兒都深深著色。他酒量不行,這下徹底醉了。後來他回憶這次聚會,覺得把自己灌醉這件事之於當晚算不上最荒唐的。

酒精非但冇有讓他思維變緩感官遲鈍,反倒讓他愈加興奮。他甚至興致勃勃的和黎早早爭論當初到底是誰把墨水甩到了地理老師的後背上。然而,短暫而強烈的興奮過後,他隻能依仗本能和潛意識行事了。

黎早早仍在東拉西扯,拽著廖鈺恨不能讓他把這六年間發生的事一次講清,他變得沉默之後廖鈺明顯應付得很吃力。醉酒給他抽離出去的正當理由,廖鈺每一個細微的動作他都照單全收,他熟悉他言辭間的停頓,熟悉他解剖生活的緊張與不安,甚至是此刻習慣性絞緊的手指。

但這遠遠不夠,段銳澤想知道更多。

廖鈺的回答他聽進去了,還原拚圖一樣拚出他當前的生活:這次回來辦事不一定久住,大學念戲影專業,畢業後在學長的工作室上班,現已辭職……也就是說,他短暫的在這裡停一下,之後還要走,去哪裡,回南方嗎……

他們還會再見嗎……

會吧,微信都加上了,就算冇法見麵,也可隨時聯絡。

段銳澤煩悶地意識到,他對六年後的廖鈺一無所知,不對,時間可以追溯到更早……

那個時候他們靈魂緊貼,甚至容不下語言。

吃飽喝足,三人在店門口互問對方怎麼回家。

黎早早著急擺脫他們,“唉我去,都奔三的人了丟不了!我約了弟弟看電影,剩下的時間你們自己安排吧,好吧,解散!”臨走前拍拍廖鈺的肩膀,意在問他一個人冇問題吧。

廖鈺看了眼喝懵的段銳澤,點點頭,意思是冇事你走吧。

黎早早走遠後,廖鈺嘀咕道:“你說她真的有約會嗎?我覺得她在誆我。”又道,“要不我們跟上去看看,如果是真的,就買兩張票坐她後麵。”

無人應答,他轉身找人,段銳澤眼睛都快眯上了。他欲將人搖醒,段銳澤暈暈乎乎本就站不穩,看到眼前是廖鈺便直接靠在他身上。

段銳澤頭垂得很低,腦袋裡好像塞滿吸飽水的棉花,額頭抵著廖鈺的肩膀,頭髮掃在頸側,重量全壓在廖鈺身上,姿勢很糟糕。他就著這個姿勢說話,氣息拂耳,又熱又癢,廖鈺聽見他說,我頭暈。

廖鈺最耐不得癢,這樣下去他也要暈了,先把人撐起來,段銳澤哼一聲似極不願意,廖鈺就不動了。他隻能瞟到段銳澤頭頂的發旋,眼睛藏起來不叫人看,他歎口氣,哄孩子似的,“醒醒,到家再睡。”

他拽住段銳澤的袖子讓他一路靠著他,乘直梯,走出商場。

公交站旁有公共座椅,有人在等車,他們轉向彆處。

廖鈺領著段銳澤找到一輛共享單車,段銳澤擠在自行車上的樣子很好笑。

廖鈺彎下腰與他平視,“打個車回去吧,行嗎?”

段銳澤的眼在暗處看來濕漉漉的,像從山澗撈起,沾滿圓月的冷清,像犬,給廖鈺一個濕熱的掌心。

段銳澤令他臉熱,廖鈺自對視中敗下陣來。

風起,掃過一隻白色塑料袋,廖鈺踩住碾著玩兒,袋子在腳下窸窸窣窣地響,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直覺段銳澤不走他就不能走,他將外套緊了緊,打個噴嚏。

風吹走些身上的酒氣,段銳澤揉著脖子站起來,走到廖鈺身邊擋住風,“你去哪兒,啊你現在住酒店是吧,遠嗎?怎麼過去?”

廖鈺放過腳底的袋子,他想看著段銳澤上了車再回,隨便指了個方向,“很近,打車一會兒就到。你先走吧?你喝得有點多。”

“嗯,很久冇這麼喝了。”段銳澤摸出兩塊薄荷糖,從火鍋店前台拿的,分給廖鈺一塊,“你冇事嗎?”

廖鈺嘴裡含著糖,搖頭,“我酒量比你好。”

段銳澤笑問,“是嗎,怎麼比出來的?”

“我要是喝這麼多,就冇事。”

“我也冇事啊。”

廖鈺不予置評。

“你經常喝酒嗎?”

廖鈺不欲多言,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問道:“你,不回家嗎?”

“回去也是一個人。我醒醒酒,畢竟酒量不行。”

“你好像比較著急,難道你也有約會嗎?”

“我冇有。”

他一怔,用不著急於撇清,這樣認真未免太自以為是,對方隻是開個玩笑。廖鈺想說自己冇有著急,想說也冇有人能和他約會,但他用不著向段銳澤解釋,冇有必要。其實最好他也開個玩笑,這件事就過去了,他們還能聊點彆的。

“所以你現在一個人。”

“……”

段銳澤心下瞭然。

廖鈺不願繼續這個話題,六年後的段銳澤變得難纏,總是提一些他冇法回答的問題。寒風應該讓他冷靜,但他卻靜不下來,卡在一個不明不白不上不下的位置。他迫切地需要一個出口,想起兜裡的煙,點菸的手微微顫抖,分不出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的興奮還是再次被尼古丁支配的挫敗。

他站遠一些,扯鬆圍巾,每一口都吸得用力,一口比一口更深,跟自己較勁,心想抽完這根不管段銳澤說什麼他都要走了。

段銳澤喝醉了他可冇醉,他不想陪著玩你問我答的遊戲。

一根燃儘意猶未儘,緊接點上第二根,仍是不要命的抽法。

他本想戒掉的,卻發現這玩意兒他媽的根本忍不住。

“彆抽了。”

他嗆了風,止不住地咳嗽,咳得弓下腰,晚飯都差點吐出來。菸灰來不及撣,抖在衣服上,怎麼也弄不乾淨。要是塊燒紅的烙鐵就好了,狠狠摁下去,在這副顫抖的身體上燙一個遮不住的洞。

段銳澤走過來拿走他指尖的煙,摁滅了。

廖鈺眼睛溢位淚,嘴角還掛著未及吞嚥的口水,他順勢蹲下,怎麼最後又是他把自己搞得狼狽。

“這裡風大,先不抽了,好嗎?”

段銳澤扶他起身。廖鈺扯住他的衣角不肯鬆手,把人往下拽,拉扯間他重心不穩跪在地上,仰起頭,迎著段銳澤,睜大眼睛,“我知你還想問什麼,你想問什麼時候開始抽菸的,對不對?”廖鈺直勾勾地盯著段瑞澤,“我告訴你,高考完那個暑假,那個夏天我學會的,驚訝嗎,你應該還記得我很討厭我爸抽菸,到頭來我跟他一樣,菸酒不忌,你說是不是很諷刺,是不是很可笑……”

段銳澤望著那雙眼,無法給予任何安慰,因為他什麼都不是,隻能輕聲地說,“對不起……”

廖鈺推開他爬起來,“你回家吧,我要走了。”

這一刻段銳澤很怕廖鈺說的“走”指的是離開由城,再次不聲不響的離開。

-心臟犯傻地痛個不停,他摸出手機,自動關機無法重啟。廖鈺反倒覺得輕鬆,他能跟段銳澤說什麼,難不成把對不起還給他。這時肚子叫了,他還聽到火車破風而來,呼嘯著軋過鋼軌,載著他向天際線駛去。現實是夢境的延伸,他用夢境與自己對話。無形的手攪動濃稠而沉寂的夜,雲絮奔走,碎星流動,天空像在水中洗過。月亮轉到背麵,步入夢的疆界,廖鈺眼尾掛著乾漬爬痕,度過一個什麼都有的睡夢。2012高考期間的天一直陰著臉。廖霆說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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