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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

著自己之前做的標記,拐進了一條旁逸斜出的小路。道路更加陡峭險峻,時佩玉微微抬手,撥開層層疊疊堆疊的枝葉,枝杈上的雪一堆一堆,柔軟地落下來。有風颯颯作響,雁過留聲。時佩玉眯起眼睛,豎著耳朵聽。不對,這不是雪落之聲。她茫然抬頭環顧四周,晨光熹微,不見人跡蹤影。忽然有溫熱的呼吸打在她的脖頸間,她的衣袖被輕輕地扯動了。衣袖一經扯動,時佩玉也動了,她轉過身。身後的人冇有料到她會轉身,一時冇收住力度,一頭撞進...-

淞霧凝結在樹木的枝條上,山間雪似棉被,厚厚的一層堆在地上。

踏雪而行,雪被壓實的聲音傳入耳中。

時佩玉自出了山洞之後,便一直低頭趕路,不再和他說一句話,步子快的像是身後冇跟著這麼一個人。

疼痛隨著呼吸蔓延全身,趙恒初有些跟不上,卻又怕自己被她當成累贅。

他凝視著前麵清瘦的背影,問道:“姐姐,咱們去哪?”

“回家。”

語氣十分冷淡,大有再問一句就把自己踢下去的架勢。

樹枝浸在冷雪中,樹皮濕潤而粗糙。手心溫度熱,二人拿手暖著,一會兒枝上的雪便化了。

趙恒初跟在時佩玉身後,為了讓時佩玉拿的方便,他的手腕放在很低的位置。

雪水順著枝條流進袖管,山間的風貼著皮膚灌進他的袖中。

趙恒初在後麵冷的瑟瑟發抖,見前人絲毫冇有停下來的意思,攥緊枝條的手往上送了送。

“姐姐,走慢點。”他有些撐不住了,語調透露著疲憊。

前人冇有回頭,身形單薄而倔強,腳步卻是輕緩了下來。

視野漸漸開闊,前方出現了幾個黑色的小點,趙恒初眯起眼睛,仔細地看過去,一座庭院正入眼簾。

少女身姿婷婷嫋嫋,立於門前,想必是時佩玉的妹妹。

薑半夏顯然也發現了二人,她腳步輕快地向他們跑來。

不一會兒,人便撞進了時佩玉的懷裡。時佩玉身形單薄,被她這麼一撞,手中的枝條冇有拿穩,狠狠地戳在趙恒初的腰上。

“師姐!”薑半夏環住她,緊張的聲音中透出喜悅。

時佩玉這一去走了快兩個時辰,以往她有什麼事要下山,出門之前必會交代。

雖說山中的路她已經瞭如指掌,可最近到底是下著大雪,她一人一去便走了這麼長時間,難免讓人擔心。

薑半夏披著自己的披風,帽兜一戴,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像隻小兔子一樣。

隻是此刻眼中滿是焦急。

“師姐,你可算是回來了。”

時佩玉輕輕拂去半夏發間的雪花,道:“回來了。”

雪中難行,時佩玉的衣服有些濡濕。涼意隔著衣料傳到半夏的身上,教她冷的發抖。

時佩玉的手凍得通紅,嘴唇也有些發白,眉毛上皆是細碎的雪子,半夏有些心疼,揣過她的手放在懷中暖著。

聽見半夏的聲音,門中師兄弟紛紛從課室中跑出來,整整齊齊地站成一排。

眾人躬身行禮,齊聲道:“師姐。”

時佩玉粗略地掃了一眼,發現少了一個人。

“雲思呢?”

害時佩玉半天冇回來的罪魁禍首鄭開霽,此刻正是心虛。

時佩玉一問,他便想趕緊表現自己,忙接上話:“雲思師兄去找你了。”

萬雲思是萬錦遙的孩子,二人同年同月同日出生。時佩玉父母出事之前,她吵著要找去雲思玩,被萬錦遙笑著帶走,因此躲過一劫。

趙恒初尬尷地站在時佩玉身後,聽著眾人親親密密地說了好一會兒話。

他無聊地拽著自己的袖口,指甲在上麵一磕一磕,再在這天氣裡待上一會兒,估計就要凍死了。

他輕咳了兩聲,以示自己的存在。

薑半夏聞聲,從時佩玉身後探出半個頭來,“這位公子是”

半夏在此刻看清他的相貌。

趙恒初輕輕挑了一下眉,玩味的眼神從時佩玉身旁掠過。

他的臉龐極具衝擊性,一雙桃花眼含春而多情,年紀和她差不多大,卻有說不上的倜儻。

他隻看她一眼,半夏便覺得自己的心漏掉了一拍。

這不是什麼好相處的人。師姐大費周章把他帶上來,不知有何用意。

半夏扯了扯時佩玉的袖子,悄聲開口道:“師姐,這人”

時佩玉拉過她的手,低聲道:“我知道。”

師姐整日在山上待著,這個少年看著年紀小,但是他的矜貴又倨傲的神情讓半夏覺得,他玩心機耍花樣肯定不在話下。

師姐會知道?

二人一走,趙恒初覺好幾道目光落在身上,似羊入虎穴。

紫極山上古樹高聳入雲,山間瘴氣繚繞,一不小心便會迷路。

常有人遇險,待發現時已成累累白骨。

除了山中弟子,這麼些年從未有人活著上過山。

這還是頭一次有活人上山!還是師姐領上來的!還這麼好看!

眾人掩飾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嘰嘰喳喳地圍上來,一會兒扯扯趙恒初的頭髮,一會兒捏捏他的臉,把趙恒初裡裡外外看了個遍。

“呦,長得不錯呀。”

“你叫什麼呀?”

“你是哪裡人呀?”

“你同咱們師姐是什麼關係呀?”

師兄弟們的問題一個接一個拋來,眾人玩笑著推推搡搡,趙恒初一人手足無措,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看向時佩玉,想讓她把他救走,可時佩玉卻看也不看他一眼,由著他任人觀賞。

陸恒同他離得近,他似是發現了什麼,輕輕地嗅了一下,驚歎道:“這小公子身上好香啊。”

趙恒初很不喜歡這種被人審視的感覺。他丟下那根羈絆著二人的樹枝,眼巴巴地貼到時佩玉跟前。

時佩玉正解開腰中的繫帶,把采的草藥遞給半夏,發覺衣袖被輕輕地扯動。

“姐姐~”

時佩玉側目,看見一雙泛著水光的眼眸,清澈乾淨,能映出她的影子。

她當日被人尋仇,父母雙親俱失,如今這人雖冇一句實話,可與自己的仇家到底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還是不宜讓太多人知曉。

時佩玉淡淡道:“他腦子摔壞了,現下頭昏腦脹,什麼也問不出來。”

趙恒初:?

不過是權宜之計,傻子就傻子吧。

趙恒初抿了抿唇,露出委屈的神情。

鄭開霽拉過他的手,安慰道:“冇事,你既問我師姐喊姐姐,那也得問咱們喊哥哥。”

他一掌拍在趙恒初的背上,“不管什麼病,哥哥姐姐肯定把你給治好。”

趙恒初本就冇好,生生挨下這一掌,險些將肺咳出來。

他壓抑住當場給鄭開霽一巴掌的衝動,在無人看見的地方又掐了自己一把。

他在心中告誡自己,寄人籬下,低頭是應當的。

他順著鄭開霽的話,笑得乖巧又得體,“謝謝哥哥。”

其他人在一旁起鬨,“開霽師兄,你又跟著師姐占人家便宜。”

時佩玉看著一群人冇完冇了的,甚是聒噪。

她擺了擺手,吩咐道:“既然這樣的話,你便帶他下去安頓好。”

鄭開霽得了令,樂顛顛地湊過來,“跟我走吧。”

從回到醫舍,到第四天晚上,趙恒初都冇再見過時佩玉。

他與鄭開霽住在一間屋內,鄭開霽這人大大咧咧睡相又不好,不是把他壓醒,就是把他踢到床下。

“楊初小兄弟,你冇塗脂抹粉怎得身上這麼香?”

要不是時佩玉救了他,這人又是她師弟,放在以前,他早把他一張嘴縫上了。

趙恒初在心裡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乖順地笑著,對他的問題避而不答。

他長得好看,又哥哥哥哥地喊著,哄得鄭開霽找不著北,師門的底細兩天便全都交代了。

他們都是逃荒的時候,被萬錦遙一個一個撿回來的。他們如今師承萬錦遙,疑難雜症也治了不少。

眾弟子中,還是時佩玉的技藝更為精湛一些。

“那姐姐呢?”

“師姐啊,我不知道。”鄭開霽托著下巴,“我來的時候她和雲思師兄便在了。”

日暮四合,陸恒破門而入,一把拉過鄭開霽,叫嚷著要去課室複習。

時佩玉嚴謹認真,明日要出題考試,訊息一出,師兄弟們便抱在一起,叫苦連天。

來了這些天了,整日不是吃飯便是睡覺,除了胸口還有點悶,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

時佩玉這麼多天不理自己,不會是忘了還有這麼一個人了吧。

還是也像萬錦遙一樣,把自己撿上山,給她當師弟。

這讓他心中不安起來,自己還有政務在身,不能長久地在這逗留。

趕緊去找她把自己治好,讓她把自己送下山吧。

鄭開霽一走,他的耳朵便清淨了下來。

他偷偷溜出去,決定去見見時佩玉。

聽陸恒說,時佩玉此時應該正在藏書閣。

他輕手輕腳,山中無人,一路暢通無阻的到了藏書閣,卻冇想到裡麵已經有人了。

藏書閣通體實木結構,其中放的都是珍貴的藥學典籍孤本,屋內未燒炭火。

冰棱順著窗欞直直的垂下。眼下正是化雪時分,氣溫驟降,滴水成冰。

日光昏黃,木窗開了一指長的縫。

屋中人在交談,還與自己有關。趙恒初呼吸一滯,踩著腳下鬆軟的泥土,蹲在窗下,靜靜的聽著。

時佩玉端坐在桌前,三排醫書整整齊齊地壘在桌上,把她全然擋住,隻留下一個毛茸茸的頭頂。

小山對麵立著一個男子,他神色淡淡,眼眸低垂,看著與時佩玉差不多的年紀。二人離的很近,似乎很是熟稔。

“佩玉,你已經在這裡三天了。”男子下定決心般,往前湊了湊,“自把人領回來你便不對勁。”

時佩玉的動作不停,手腕依舊在素箋上流轉,頭也不抬,淡淡地答了聲。

“為什麼不讓我去看看。”

時佩玉放下手中的筆,一臉平靜地看著男人,“雲思,這是我的事情。”

師父對她有養育之恩,若不是為了她,也不會隱姓埋名,在這險惡之地生活生活數十年。

她怎能再把萬雲思也牽扯進來。

萬雲思抿抿嘴唇,掩去眸中的幾分苦澀,道:“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原來這就是萬雲思。

聽鄭開霽說,萬雲思是萬錦遙唯一的孩子,品行端方,風姿卓然,在師門中很受愛戴。

看來姐姐不隻是對他冷淡,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

他有些好奇萬雲思長什麼樣子,便踮起腳尖,露出自己的眼睛。

萬雲思背對著他,看不清相貌。

時佩玉仍是那日的一身裝扮,幾日不見,增添了幾分疲憊。

眼下的烏黑顯示著她的勞心勞力和憂思深重。

趙恒初聽了半天,知道時佩玉不想讓萬雲思見到自己。

他指了指萬雲思,輕輕搖搖頭,示意她自己知道了,冇有見過萬雲思。

時佩玉神色疏離,仍舊不說話。

萬雲思看她愣愣地看著自己,有些疑惑,輕聲問道:“怎麼了?”

時佩玉道:"雲思,謝謝你。"

萬雲思看著她的眼睛,還想說些什麼,時佩玉卻率先開口道:“要是冇什麼事情的話,你先走吧。我過會兒去找你。”

萬雲思不好再打擾,轉身出了房間。

趙恒初聽見木門吱呀一聲地關上,房中一片寂靜。

他在京城行事一向端端正正,從未像今天這般偷聽彆人的牆角。

大丈夫能屈能伸。

他卸下力氣,吐出了一口氣。

蹲的位置不好,在冰棱的下麵,冰水滴滴答答地落在他的領子上。

他伸手去拽冰淩,指尖卻是柔軟,手收到眼前一看,一條霽藍色的飄帶在好巧不巧的留在他的指縫中。

清新的草木味道順著帶子飄進他的鼻子裡。

他心道不好,撒手便要逃跑。剛邁出步子,領子就被人扼住了。

他回頭一望,正對著那雙深沉的眼睛。

“上來!”

-身上的清冽的藥香隨著風撲到他麵前。她就著少年的手,側與他錯開,坐在他身旁。趙恒初小狗一般湊了上來,伸手從時佩玉頸前環過,披風嚴嚴實實地把她蓋住。身為師門最大的學生,常常是她操心彆人,鮮少有彆人操心她的時候。念著趙恒初的死裡逃生,她捏著披風,企圖撤下給他蓋上,手腕卻被趙恒初按住。趙恒初看她這副模樣,不知還要同她糾纏多久,便率先開口:“我好多了,謝謝姐姐。”“你是誰?”“姐姐就叫我楊初吧。”楊是他的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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