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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篷帽往下一擼,雪在腳邊落下一堆,不及解下鬥篷,三步並作兩步,直奔盛老太爺臥室。此時方纔看出身形魁梧,額高鼻直,大眼而眼角略為上揚,一字眉,黑銅色皮膚正因為風吹而發緊,顯出一種青色的僵硬,而唇中撥出的熱氣卻氤氳情急。徐管家一路小跑著跟進,盛奇鏵已經越過滿堂肅跪親眷,一頭撲在床榻邊上,喊道:“爹,不孝子奇鏵來遲了——”紅木雕花床上,形容枯槁的老人氣若遊絲,聽見呼喚,拚勁最後一絲氣力,緩緩地睜開眼睛,盯...-

“還不是報請上調鹽稅。”一句起頭,眾人便又紛紛打開了話匣子。三言兩語間,敏言已知曉來龍去脈。原是那新任的巡道禦史將兩淮鹽商的情況稟告了朝廷,言之鹽利過高,建議提高鹽稅以充國庫,皇帝著兩淮總督覈實反饋,一旦查實,便有新政。大夥合計著,當務之急應先去總督府以求轉圜,而盛家是鹽商之首,最為合適。

敏言聽大家如是說,隻不語。一乾人等久不見敏言答話,便又表示隻要盛家出頭,疏通的費用按戶平攤。敏言自是客氣一番,托詞父親出門在外,隻囑操持家內事務,此等大事不敢擅自做主,還是等父親回來再說罷。如此這般,將眾鹽商打發去了,立時便去了鎮源房間,細細表述一番。

鹽稅一提,利潤更少,但流通關節中打點的諸多開支,一概如舊。敏言憂心忡忡,鎮源卻不以為然,一事有兩麵,此未必是壞事,如此一來,小鹽號必然撐不下去,盛家便可藉機吃進幾家。

敏言隻是低頭不語,仍舊糾結於稅減盈利。

鎮源沉吟片刻,又說,此時第一要務,不是擔心調稅,而是儘早去巡道禦史府邸拜會,隨後纔是總督府。

敏言茅塞頓開,急急地囑咐管家備份重禮,趕了馬車去往巡道禦史府,未料禦史不在,府人應是早受交待,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門檻都未讓進,直接給堵回了來。敏言無法,悻悻而歸,一時間,心頭鬱結,鎮源便又寬慰,咱家送禮不受,彆家也一樣,好歹去過了,禦史當知心意,剩下隻有聽天由命。

此時洗心寺內,若楠和樂陶已經正殿內上香完畢,兩人說笑著走入側院,預備禪房內喝茶畢,再到後院去賞梅。才過通道拱門,便見住持淨空方丈立於庭中,同一灰衣男子交談甚歡。若楠和樂陶趕緊問好,隻聽身後巧兒兀自“咦”一聲,未及追問,寒暄幾句,匆匆彆過。

那灰衣人望著若楠的背影,輕問,師父可知那碧裳小姐閨名

方丈遲疑道,隻知紅衣是三小姐樂陶,碧裳的,卻不知是大小姐敏言還是二小姐若楠。見灰衣人一臉茫然,隨即笑言,大人有所不知,這盛家孿生姊妹一對,難能分清。

禪房內,炭盆紅火,茶盞滾熱,樂陶一邊纖手撥動著盞蓋,一邊偷眼瞧著若楠。若楠低頭小口抿茶,淡淡地掃一眼巧兒。樂陶會意,清一下嗓子,便說,車伕報車上備炭不足,恐回程路上受凍,巧兒去跟寺裡要點炭來,交與車伕,再來梅園。

巧兒應聲去了,樂陶趕緊拉了若楠,直奔後院梅園。進了園子,囑丫環留在門口,兩人便在園中四處張望起來,隻聽輕輕兩下哨聲,抬頭去望,滿園暈黃的臘梅掩映,那頭有個身材頎長的藍衣公子搖手招呼。若楠眼睛一亮,欣喜羞怯著,先自紅了臉,冷不丁後背被人一推,傳來樂陶的嬉笑聲,還講客氣呀,趕緊去吧,時間不多呢。

若楠緊走兩步,那頭公子已經小跑過來,相對站定,公子隻知道嗬嗬傻笑,若楠兩頰緋紅,嬌嗔道,都說詹家大公子能說會道,怎麼每次見了我,都是這般模樣

高額長臉的維祥摸摸腦袋,半是無奈,半是自嘲,竟仍擠不出一字,隻得又是嗬嗬一笑。

寺內夥房偏遠,巧兒惦記著敏言的交待,直覺著這差事支使得蹊蹺,尋著夥房便胡亂包了些炭,緊趕慢趕地奔出後院,剛出拐角冷不丁就撞上一人,仰天跌倒,炭也甩落一地。

是你頭頂的聲音詫然。

巧兒手忙腳亂地爬起來一看,竟是街角那終日灰衣的窮書生,當即冇好氣地哼一聲,收了我家小姐的銀子,不自去謀生,倒來此閒逛!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那人笑一聲,問道,方纔你那碧裳小姐,是敏言,還是若楠

巧兒正為著跌痛了惱火,心裡還為著冇完成敏言的囑托著急,肚裡正憋氣,聽他這麼一問,便不耐煩地搶白,追著問什麼呀,難道還想再跟我們二小姐要銀子隨即恨恨地補上一句,連二小姐都不認識,活該你窮!

那人非但不惱,反而哈哈笑道,原來是叫若楠!不認識小姐無妨,認識貼身丫環也一樣。

巧兒聞言,忽地覺得有些不對,我可是大小姐的丫環呀……尋思了半天才醒悟過來,這人要問的該是敏言。她一急,抬頭喊道,喂——

那人,早已不見蹤影。

當日下午,敏言又去了總督府,徐大人依舊是一貫的和顏悅色,當日下午,敏言又去了總督府,徐大人依舊是一貫的和顏悅色,禮品笑納,言語間卻諱莫如深,既不肯言明奏摺中建議的調稅比例,也不願表露自身看法,更未透露絲毫聖意,盛家上千兩白銀換來的,隻是堂上一盞茶。

深一腳淺一腳地回了家,來到鎮源屋內,敏言忽地泣下,推行新稅,其他鹽商均不足為懾,而丁家自有徐元堂庇佑,這巡道禦史的頭一把火,必然燒向盛家。

阿姊放寬心,隻知山重水複,哪曉柳暗花明鎮源輕拍著敏言的肩,柔聲道,巡道禦史既然此刻還不曾現麵,那估計,是要等父親回來了。這表明,禦史大人確想以盛家震懾眾鹽商,但,我們仍有時間,可以此換取空間。

然接下來的一切,卻無法讓人樂觀。巡道禦史府邸大門緊閉,而總督府也關門謝客,金錢開道一直無往而不利的定勢終於被打破,讓盛家乃至宣城所有的鹽商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二十天後,盛奇鏵剛到家,聞訊而來的鹽商就再次坐滿了天風堂,奇鏵聽了情況,稍事合計,趕緊前往巡道禦史府拜會。

這一去竟是幾個時辰,鹽商們等不及,漸次散去。

偌大的廳中,隻剩下敏言和鎮源,直到華燈初上,終於等到父親回家,看臉色,竟有幾分喜氣。

敏言忐忑相問,爹爹,事有轉圜

奇鏵不答,吩咐家人齊聚天風堂,待人齊。

奇鏵站起身,悅聲喊道,若楠!

若楠一抖,下意識地抓住了樂陶的手。

今日,禦史大人提親爹已將你許配給他做五姨娘,十日後過門。奇鏵悅聲道,禦史大人指名要你,雖是妾室,卻也是官宦門第,有此聯姻,既是你的福分,也是盛家的幸運,相信上稅一事,會很快過去的。

奇鏵的話語中躊躇滿誌,畢竟巡道禦史是掌管鹽政的,有此靠山,何愁淮鹽一統此時此刻,他眼前彷彿出現了一條金光大道,直達父親和祖父的夢想彼岸,盛家的輝煌指日可待,他如何能不嚮往

欣欣然間,卻全然未見若楠的臉色,青灰似鐵而在她一側,敏言那一模一樣的麵容,則蒼白如紙。

商會新會長上任儀式異常熱鬨,竟辦成了宣城年前的最大一場盛事,不但總督徐大人親臨,禦史劉霖春更是親自主持,盛奇鏵難得地意氣風發著盛家大宴賓客,一反往日的低調,在長春巷內連擺三天流水席,從早到晚,每餐五十桌,以饗宣城百姓。

已近亥時,門外仍是人聲鼎沸,杯盞交錯的聲音此起彼伏,敏言默然地在門後站定半晌,折身回到內庭,兩眼隻盯著堂中那長匾上的對聯發呆,忽聽身後傳來鎮源的聲音,阿姊有心事

敏言冇有回頭,仍舊盯著那長,低聲道,爹這幾日,似乎歡喜得有些過了。

多少年冇見他如此高興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嘛,爹有分寸。鎮源的眼光也定定地落在對聯上幽幽道,阿姊瞞不了我,你的心事非你所言。

敏言不答,提步欲走。鎮源又問,阿姊擔心什麼那頭是幽幽一聲長歎。

鎮源的眼光從姐姐後腦烏黑的發上再次轉向長匾,低沉道,禦史大人從何看上二姊的呢手中用力調轉了輪椅,也是一聲長歎。

你擔心爹的歡喜,洞房之夜就到頭了

敏言還是不語,隻用手輕輕地撐住了額頭。

明日該是若楠出閣,盛家裡外早已佈置得喜氣洋洋。敏言帶著管家檢視落實一番,又同喜娘複議確認無虞,這纔回了父親。再又依照父命,預備到若楠房裡去叮囑一二。

剛到樓下,忽聽頭頂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一個人連滾帶爬地下得樓來。

詫然見若楠的貼身丫環喜兒,白著一張臉,捏舉著信箋,還未到跟前,便癱軟在地,嘶聲道,二小姐不見了。

信箋隻有短短一行字,爹孃保重,兒自去也。

-忙不迭點頭。進了正廳天風堂,一眼便看見兩旁的太師椅上都坐滿了人,神色凝重,敏言聯想到兩淮近期鹽事,心底隱有不安,隻裝作無事般,笑著招呼道,諸位,何故齊聚三寶你真不知道一人神秘兮兮近前:“巡道禦史已經到任了。”敏言聞言一驚。巡道禦史主管兩淮鹽政,是朝廷重職,原任已經調職一個月,按理朝廷早該派來繼任,卻為何拖瞭如此之久這是其一。其二,按照慣例,巡道禦史到任,日期應該早有知會,以接受諸鹽商拜會,迎來送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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