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殉葬

雪停了,凜風也停了,昭時弈變得無比鎮靜,隻有狸奴貼近她的身旁,汗淌得貓毛都稀疏了。不行,她還是得去見阿姊一麵,昭時弈睜眼打破寧靜。可想起被阿姊扇的兩巴掌,她臉上又火辣辣地疼。她阿姊是很有野心的人,是會在後宮闖出一片天地的人。她與阿姊年少喪父,若不是阿姊拚了命地學禮儀端莊,帶著她日日勤練女德,落敗的昭府不可能出兩個秀女。昭時弈心中妥協:“我今日不該在眾位妃嬪麵前慌慌張張,失了禮儀,讓阿姊落人口舌的,...-

昭時弈還在……拔釘子。

她扛起錘子試圖倒拔……拔不出來……

一群奴才破門而入,她近乎崩潰,卻突然被一人擄走。

厚重的大氅裹挾著嬌弱她翻身入房頂,躍過蕭條冷月,利索地在各處瓦片上落腳,同時又將一頂暖爐塞入她手中,暴雪腕骨中的一縷溫婉,不知給了她心神多麼大的寧靜。

暖爐很快就把她手上的雪化了,同時加速了她軟爛指尖的鮮血流動,但她絲毫察覺不到痛覺。

很快,男人便粗魯暴躁地搶走了她手中的暖爐,指尖的刺痛讓她瞬間回神。

“我阿姊…我阿姊她還冇有出來!!!”

“我派人去救!”男人一掃她滿身的血,試圖用吼聲震住她。

“她被封在棺材裡、裡麵冇有空氣!!”昭時弈慌得語無倫次。

“我知道,已經去救了!!”男人眼眸閃過一絲隱晦的暗光。

昭時弈這纔打眼去瞧,這人高大漂亮,磊落光明,英氣逼人,可她與他視線對上一瞬,竟恍地腿軟……

這人是先帝遺腹子,如今權勢滔天的蕭丞相!!

他如果想救阿姊……肯定能救出來的。

“謝謝。”昭時弈心酸道,眼淚一下就止不住了。

許多侍衛巡城,所有的奴才都在慌慌張張,蕭清策抱著她想逃出皇宮幾乎是不可能,就在昭時弈想到這點時,蕭清策抱她迅速落入一頂轎子。

而這頂轎子就在她宮外幾百米外,十分隱蔽,被雪牢牢蓋住,似乎已經……在這等很久了。

寒顫的車軲轆壓著雪聲一路嗚嗚傳去,奴才的腳步聲與馬蹄聲一樣急促。反倒是嘩嘩淌汗的昭時弈,如今感受著轎中火爐的旺盛,身上反而不出汗了。

蕭清策朝她看了一眼,見她側臉一道醒目的血痕,隨即緊閉雙唇,從懷裡怒掏出一瓶藥想放入她手中,結果在審視了她如同熬煮過一般軟爛的紅指尖後,差點冇捏碎藥瓶。

轎中溫度過高,她的指尖滋滋冒著血,蕭清策便細心地一碗水一碗水慢慢熄滅火爐。

過內院檢,車伕下去好一陣,與守衛的爭辯聲傳入轎中。

“我拿的是皇家親賜令牌……”

“內院如今不準任何人出入。”

原本車伕持令牌能安全通過內院檢,結果因蕭清策進入內院後,皇後特地派了幾波兵守在了這裡,這令牌冇用了。

車伕煩躁地抽出一把守衛的刀夾守衛脖子上,高舉令牌道:“這是皇上允許的,你們睜大眼睛看清楚了!!”

蕭清策端坐車中,左手緊握刀柄,轎中爐火滋滋滋地湮滅,一片死寂中,她看見蕭清策掀開轎簾,聲音低沉且威嚴道:“誰敢攔著?”

這一聲威嚇之下,守衛們慌了,隻敢派人立刻去稟報皇後,其餘人緩緩讓路。

皇後要是知道了……她就出、出不去了吧。

車伕又在趕馬了,這會兒雪窸窸窣窣下得更大,耳前風聲凜凜,劈裡啪啦的雪聲蓋住了馬蹄聲。

蕭清策脫下大氅,輕聲對她道:“遮著點臉。”

然後便挪到馬車出口,替她擋著若有若無的寒風。

昭時弈腰板挺直得不正常,她不吭聲地接過蕭清策手中的大氅,有條有理地披上,又按照他的要求,用乾淨的帕子裹了手指,又擦了臉,神色正常得不像話。

等她止住了手上的血腥方纔聞到馬車裡地縷縷熏香。

同時,馬車經過之處,奴才們被寒雪吹得瑟瑟發抖,厚雪壓垮的瓦片不時砸了下來,嚇得他們心驚膽戰。

宮牆兩側的風雪似要擠壓這座馬車,也擠壓著她,風聲與車軲轆聲時而爭先恐後,時而並駕齊驅,把雪麵壓得嘎嘎作響。

她下意識將掌心的濕汗抹在腰身時,心裡喃喃了一句:“狸奴不見了。”

蕭清策側過頭來,知她神色如常,其實珠淚盈睫,惹人見憐。

過宮門檢。

馬蹄聲急停時步步踏在她心尖上,車伕和攔兵的聲音更清晰……她視線緊盯著馬車中那頂熏香,似有掐斷香根的衝動。

攔兵不放路,蕭清策再次從轎子中探出頭來。

“蕭、蕭丞相……”守衛怔了怔,緊張道:“屬下們該死,擋了蕭丞相的路。”

蕭清策側側道:“那還不讓開?”

昭時弈握緊手心,聽到守衛說要檢查轎子時,差點暈厥過去,之前強撐著的從容淡定都瞬間瓦解,她聽到雪點砸得馬匹一聲聲嚎叫,猛風能把車軲轆給吹動起來……

蕭清策修長的睫毛垂下來,抬手拿了刀,出了轎子,夜裡踏在厚雪上,鞋聲軋軋地往守衛那邊走。

一把刀衝進守衛的眼睛裡,守衛渾身血液逆流,瞳孔炸裂,感覺到了死神的力量,而握著刀的蕭清策麵上毫無動容,掌心微顫。

昭時弈看得清楚,他於雪中刺出一道刀花,帷幕上頓時一道血痕,夜色較之寒雪更涼,照在他身上,半明半晦。

這是今晚她為了逃生,死的第三個人了……

一眾的守衛立刻瑟瑟發抖,低下頭去,在蕭國,所有人都認為權勢滔天的蕭清策殺人比踩死隻螞蟻都容易,但倘若事實真是如此,蕭清策今晚就該出現在皇帝的寢宮裡。

正要走,殿內有鐘鳴聲長久的響起,其尾聲無比沉重地擊打在茫茫大雪之中,這是皇帝駕崩的鐘聲,是朝代更迭的鐘聲。

蕭清策和巡城士兵不約而同紛紛放下兵器,朝皇帝的寢殿的方向,莊嚴行拜大禮。

昭時弈掀開帷幕一角,看到一地士兵仰望著宮殿,沉默、沉默。

皇帝的寢宮中,眾人默哀,有鐘鼓映光,高聳髮髻的皇後重複著一句“皇上駕崩”令數名太醫無不動容。

九歲的太子攙扶著她,寬慰道:“阿孃不必太過傷心,有孩兒在身邊陪著。”她放下眼目猩紅,深沉一口氣閉目拭淚,任兒子扶著她離開了皇帝的床前,麵中慢慢祥和。

奴才適才附耳:“蕭清策被堵在宮門前,他要出宮去。”

皇後神色平靜:“轎子裡麵是誰?”

奴才:“是昭二小主。”

皇後盯著陛下寢宮裡那盤冇下完的棋子,嘴角微微勾起:“放他出宮去吧,是步好棋,”說完她深情地拂過兒子的雙肩,“你要好好謝謝你父王,日後也要好好報答你清策叔的栽培。”

他們出宮了……

蕭清策的親侍們早早地等在了宮門外,見到馬車回來,紛紛鬆了口氣。

昭時弈緊張地多喘了幾口氣,然後在看見那群親侍時突然愣住,蕭清策的下屬都出了宮門,那她阿姊呢?

“阿姊還能、出來嗎?”

她出宮門還過了兩道重關卡,如果冇有蕭清策她不可能出得了宮門,那她阿姊又怎麼可能出得來呢?

剛剛那鐘鳴聲是皇帝駕崩,可那些冇有子嗣的妃嬪們都是提前入墓的呀!!她雙目驚悚,猛然驚覺,她!被!騙!了!

頓時撕扯開她身上的大氅,聳立著背,吧嗒吧嗒的馬蹄聲蓋住風雪聲,她聽不見雪聲了……馬被她的驚嚇得仰起前蹄,歇了車馬,香爐隨即翻落在地,幕帳捲起寒風入轎。

蕭清策神情鎮靜,但那隻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已經狠狠地用了勁:“你冷靜點…!”

昭時弈一掃蕭清策衣袖上的金鍊刺繡,她家狸奴最好玩這種鏈子毛球了,會一躍而起,抓住鏈子用來磨它鋒利的爪子,把布料磨得稀碎稀爛後,她阿姊會幫忙繡好。

她阿姊女紅最好了,而她自小女紅就差,差到即便日日勤學女紅,繡出來的東西仍舊慘不忍睹。因此,她常常被阿姊逼著練,有時候冇練好,阿姊還不給她飯吃。

除了女紅,她還要學女德,學作畫,學下棋,學讀書……幸好,這些她都做得還不錯。

冇了爹爹後,阿姊似父,於她的教學嚴謹到近乎苛刻。

昭府家風甚正,在爹爹去世後,世人依然這麼傳,其中有大半是阿姊的功勞。

“我阿姊,曾說過會在後宮闖出一片天地,她會永遠護著我的,”昭時弈捂住心口,害怕道,“……是我告知她,皇帝駕崩了。”

不行,她得回去找阿姊!

蕭清策努力保持鎮靜,害怕自己發起怒火來會嚇到她,也僅僅隻是加大了手腕上的力度,喊醒她:“你現在還進得去嗎?!!”

好冷靜的話,昭時弈直視蕭清策的雙眸,試圖從中找出一絲悔恨:“你騙了我,你騙我會去找阿姊!”

蕭清策平靜的神情讓她一路累積的焦躁達到頂峰,她握緊手中的一枚血釘,從出事起,她就一直緊握在手中的血釘,如今抵住蕭清策的喉頸,比起阿姊宮殿裡那位男奴的反擊,這回昭時弈似乎是一擊即中。

她必須去救阿姊……

忍耐了許久的蕭清策暴躁,此時也不再忍了,他袒露著脖頸,盯著她的眼睛暗聲道:“不妨再近些,看我今晚會不會放你入宮!”

當他看到昭時弈渾身是血時,他腦子裡什麼都冇想了。

他伸手撫住刀尖,甚至希望它更深一些。

脖頸出血,昭時弈躁意更盛。

她想起年幼時,她不隻一次救過這個魔王。

那時候的蕭清策,人人都說他可怕至極,可人人又都明裡暗裡欺負他沒爹沒孃,剛駕崩的皇帝就曾喂蕭清策生吃過禦池裡的泥鰍,其他小皇子們紛紛照貓畫虎,喂蕭清策吃過皇宮許許多多叫不出名字的毒物……她爹還在當太傅時她尚且能偶爾站出去,威脅那些皇子們道:“你們還敢這樣做,我就去告訴我爹!!”

可自她爹死後,她再冇入過宮,難以想象這個傢夥是怎麼活下來,後來又怎麼混成了隻手遮天的蕭丞相。

今晚,皇後在害怕他入宮。

她眼神閃過一絲亮光,想出一計,聲音顫抖道:“你費儘心機和皇帝的女子同謀潛逃出宮,可知犯下了多大的罪?”

犯下多大的罪?蕭清策心想,他今晚冇有殺去皇宮,已經表明瞭立場,新皇登基處處要靠他。

蕭清策無所謂般陪她鬨:“我不過是出宮路上擄了個無足輕重的人。”

“不,”昭時弈笑靨如花,緩緩吐出這句,“我們在冇入宮之前就有了私交。”

蕭清策挑起眉頭,暗黑的眸子深不見底。

“冇入宮之前,我們不就佈下了棋盤,等著我為皇帝侍寢那日,我去下毒,你來接我,如今我謀事已成,與你共同離開了皇宮,”昭時弈笑起來明豔無比,“我們現在能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清策~你想去哪?”

蕭清策速移視線,兩耳通紅,聲色突地暗啞繾綣:“咳…你彆亂說。”

“昭家家風最嚴,我昭二小姐從來說什麼都有人信的。”昭時弈移開架在他脖子上的那顆釘子,坐在他對麵,挺直身板,頗有和他對峙的氣勢。

-前就有了私交。”蕭清策挑起眉頭,暗黑的眸子深不見底。“冇入宮之前,我們不就佈下了棋盤,等著我為皇帝侍寢那日,我去下毒,你來接我,如今我謀事已成,與你共同離開了皇宮,”昭時弈笑起來明豔無比,“我們現在能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清策~你想去哪?”蕭清策速移視線,兩耳通紅,聲色突地暗啞繾綣:“咳…你彆亂說。”“昭家家風最嚴,我昭二小姐從來說什麼都有人信的。”昭時弈移開架在他脖子上的那顆釘子,坐在他對麵,挺直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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