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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

聞她要逃婚時,沈妙舟就已打定主意,倘若秦舒音說的是實話那再好不過,可如果她是為了脫身而誆騙自己,那就乾脆扣住她,待自己事成再放她離開。不過如今看來,秦舒音倒確實冇有欺瞞她,如此最好。過去三日裡,她也試過潛入北鎮撫司,可最多隻能進到外衙,壓根摸不到內牢的邊,而她遣去大同的家將更是一無所獲,爹爹仍舊毫無音訊。可若是報官,又怕會牽扯出爹爹在追查舊案的隱情,而那場大戰,是皇帝心中絕不可碰觸的逆鱗。若非實在...-

那人不答話,沈妙舟就見兩支暗器閃著寒芒迎麵撲來。她一掌推開王世良,順勢翻身躍進欄杆內,忽覺鬢邊微涼,那暗器堪堪擦過她臉頰,釘入木柱。

她抬眼看去,那人似乎並不戀戰,向天射了一枚弩箭後便閃身而退。

箭矢在空中發出尖銳急促的嘶鳴,升至最高點後砰然炸開,映亮了小半座藏經閣。

沈妙舟暗道不好,這是軍中發射信號所用的響箭,上頭裝有火藥,這般動靜定會很快引來禁衛。她轉過身,正想將王世良放下,而後儘快離開,卻突然一怔——他竟不知何時冇了氣息!

方纔明明已將他推開,怎的還會如此?!

沈妙舟心下大驚,駭然間驀地發現在王世良脖頸之上,戳著一枚極細的墨色梭鏢,融於夜色極難分辨。

看清這梭鏢的一瞬,沈妙舟整個人如墜冰窟,連呼吸都窒住。

這是殺手樓秘傳的暗器。

刹那間無數記憶碎片呼嘯著蜂擁入腦海,綿綿密密好似成千上萬根細針,刺得她腦中生疼。

夜色中亮起一簇簇火把,甲冑摩擦的動靜伴著皂靴急促踏地的聲音響起來。很快,似是有禁衛發現了沈妙舟,“鏘——”地一聲長刀出鞘,仰起頭厲聲喝問道:“什麼人?!”

沈妙舟聽見聲響,匆匆取下那隻細梭,收好放進懷中,剛走出兩步,她忽又回頭望了王世良一眼,終究還是轉身離開。

“站住!”

“有刺客!護駕!”

四處巡守的禁衛聽見響動紛紛趕來,火把在夜色中連成一條條火龍,將附近照得亮如白晝,方纔還一片闐寂的山寺霎時沸騰。

沈妙舟剛剛躍起,身後驟然傳來數道箭矢破空之聲,她一時躲閃不及,隻覺有箭頭帶著寒意劃過臉頰。

她下意識低低驚呼一聲,情急下隻能解開鬥篷,扭身兜住箭矢,用力一擲,趁禁衛躲閃,迅速轉身向後山的方向逃去。

穿入密林,藉著對地勢的熟悉,沈妙舟終於將身後追兵甩開了一段距離,回頭望去,不見什麼人影。

總算微鬆了一口氣,她躲進小徑旁的一簇矮樹叢中。方纔那一隻鐵箭將她易容用的麪皮劃破,到此時麵具已經支撐不住,徹底張裂開來。

月色慘白,四周樹影重重疊疊,幽靜無聲。

沈妙舟一麵揭下麵具,一麵懊惱地想著方纔的事。

原本對她而言,綁一個錦衣衛不算什麼大事,可是半路卻遇上殺手滅口,還擺明瞭要嫁禍於她,這便有些麻煩。

而且王世良不過是貪些錢財,她從冇想過要害他性命,雖然她清楚那百戶即使不在今日遇襲,早晚也會被滅口,但人在她麵前斷了氣,心裡總歸有些不好受。

還有那個殺手。

殺手樓明明在五年前就已經覆滅,如今竟重新現世,那爹爹失蹤是不是同他們也有關聯?

忽然,斜前方傳來一聲極輕、極細的響動。

沈妙舟動作一頓,悄悄抽出玉刀,屏住呼吸,小心移步到那棵樹前,壓低了嗓音喝問道:“什麼人?出來!”

樹後有窸窸窣窣的響動,那人剛有動作,沈妙舟立時迎了上去,左腕一橫,乾脆利落地將刀刃抵上對方脖頸。

那人被嚇得低呼一聲,聲音雖短促,卻聽得出音色柔婉溫和。

竟是個女子?似乎……還有幾分耳熟。

沈妙舟蹙了蹙眉頭,下意識地抬眼看去。

刹那間視線相撞,沈妙舟怔住,一雙杏眸瞪得溜圓。

竟是衛凜的未婚妻秦舒音?可她不是在和皇後閉關禮佛麼?怎會深更半夜作這副打扮,藏於山間小路?

“嘉樂郡主?”秦舒音也瞧清了沈妙舟的容貌,驚撥出聲。

沈妙舟一驚,回過神來,忙抬手捂住她的嘴,快速掃視一眼四周,確認並無護衛追來,這才轉過頭低低問道:“秦姐姐?”

秦舒音睜大了眸子,半晌,輕輕點頭。

雖確認了對方身份,可沈妙舟有些遲疑,並未立即撤回玉刀。

秦舒音是崔家的表姑娘,父母亡故後寄居在崔家,後來皇後將她抱回宮中養大,又賜封她做了鄉君。自己雖與她相熟,卻並不是一路人。如今自己又露了行蹤,若是就這樣放走她,隻怕會牽扯出不少的麻煩……

“今夜,我什麼都不曾看見。”似是看出她的心思,秦舒音忽然出聲,帶著明顯的示弱之意。她望向沈妙舟的眼睛,輕聲道:“而且……我此去會離開京城。還請郡主,讓我走罷。”

“離開京城?”沈妙舟不可思議地眨眨眼:“你……要逃婚?!”

秦舒音抿緊了唇,一張臉被月色映襯的越發慘白,半晌,她輕聲道:“是。”

沈妙舟心頭一動,隱隱約約生出個模糊的念頭,隨即試探道:“若我冇記錯,秦姐姐與衛凜的親事,可是舅舅親口賜婚罷?若是逃婚,就不怕牽連皇後和崔家麼?”

“我的侍女會代我出嫁,等到了衛家,她再將我的親筆信交由衛大人。”秦舒音似是想到了什麼,頓了片刻,繼續道:“……他也不喜這門親事,想來會願意幫忙。等過上幾個月,依他的手段,做出個我得急症而亡的樣子,自然不難。”

這番話倒是讓沈妙舟奇了:“你竟不惜假死、冒此等大險,也要離開此處?”

秦舒音垂眸,默了良久,才低聲道:“是。我有一個……不惜一切代價、也非見不可的人。”

沈妙舟緩緩收回玉刀,心中那個瘋狂又大膽的想法逐漸成型。

倘若秦舒音所言非虛,那她藉此機會以女主人的身份進入衛府,再想探查吳中仁一案豈不是要方便許多?

沈妙舟看著秦舒音,試探道:“既如此……不如便由我替秦姐姐嫁給衛凜罷?”

秦舒音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愕然抬眸:“什麼?”

“唉。秦姐姐有所不知。”沈妙舟不動聲色地偷覷一眼崔舒音,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小臉上堆滿了愁容,看起來很是落寞,“其實……我早便心悅衛凜。隻是先前礙於皇舅舅賜婚,才未曾表露心意。”

秦舒音驚訝至極,惶然道:“郡主金枝玉葉,是先鎮國平嘉長公主獨女,若是對衛大人有意,何必這般委屈自己?我又怎敢讓郡主……這豈不是辱冇了郡主?不成,萬萬不成的。”

沈妙舟杏眸彎了彎:“秦姐姐不必有此顧慮,我是真心喜歡他。原本以為此生註定冇有緣分了,如今竟有這樣的轉機,哪裡會委屈,我高興都來不及呢!”

秦舒音眉尖緊蹙,問道:“此事涉及郡主清譽,郡主所言當真?”

沈妙舟一臉真誠,重重點頭:“自然當真!”

秦舒音唇角緊抿,半晌不曾答話。

沈妙舟繼續道:“秦姐姐可是信不過我?其實秦姐姐也明白的,今夜相國寺禁衛都已被驚動,稍後皇後定然要過問你的去處,明日城門盤查亦會更嚴,想要離開絕非易事,但若是拿著公主府的腰牌,出京便再簡單不過。”

“不若我幫你出京,你教我扮作你的模樣,與衛凜鴛夢一場,好不好?若是被皇舅舅發現了,我自會一力承擔,這豈不是比侍女代嫁更為穩妥?秦姐姐也知道,皇舅舅待我極好的!”

秦舒音麵露猶豫之色。

見秦舒音有所鬆動,沈妙舟決定再添一把火。她上前一步,拉過秦舒音的手,決然道:“秦姐姐有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見到的人,我又何嘗不是呀?我纔不在乎什麼世俗禮法呢,隻要能與他親近幾分,便是我最大的心願!”

說完,她搖了搖秦舒音的手臂,可憐巴巴地看過去,軟聲哀求:“秦姐姐,你一定明白我的,對不對?”

一番話中三分羞澀,四分懇切,兩分拘謹,一分決絕,沈妙舟自覺拿捏得恰到好處,一雙杏眸帶著期盼望向秦舒音。

秦舒音靜默半晌,終於下定決心般,用力握緊沈妙舟的手:“好。就如郡主所言。”

**

三日後,興德十年冬月初二,欽天監算定的吉日,宜嫁娶。

崔府內紅布四張,人聲喧鬨,到處都是洋洋喜氣。

秦舒音雖是表姑娘,但畢竟是寄居在崔府,皇後特意傳了懿旨,讓她從崔府出閣。

沈妙舟已經扮作秦舒音的容貌,穿一身描金繡鳳紅色大袖羅裙,肩搭霞帔,乖乖地坐在妝台前,十全夫人滿麵紅光,歡歡喜喜地拿著並蒂纏枝黃梨木梳,一邊為她梳髮,一邊含笑念著吉祥話:

“一梳梳到底,舉案又齊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

“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

沈妙舟望著黃銅鏡中秦舒音的那張臉,指尖在袖籠裡輕輕地摩挲著剛剛得來的密報。

是公主府的家將的回報。

信上稱已將秦舒音穩妥送出了京城,一切並無異樣。

派人護送秦舒音,當然不止是因為自己允諾過幫她出城,更是為了盯緊她。所謂逃婚,空口無憑,又是欺君這樣的驚人之舉,秦舒音的說辭自然不能輕易全信。

那夜乍聽聞她要逃婚時,沈妙舟就已打定主意,倘若秦舒音說的是實話那再好不過,可如果她是為了脫身而誆騙自己,那就乾脆扣住她,待自己事成再放她離開。

不過如今看來,秦舒音倒確實冇有欺瞞她,如此最好。

過去三日裡,她也試過潛入北鎮撫司,可最多隻能進到外衙,壓根摸不到內牢的邊,而她遣去大同的家將更是一無所獲,爹爹仍舊毫無音訊。

可若是報官,又怕會牽扯出爹爹在追查舊案的隱情,而那場大戰,是皇帝心中絕不可碰觸的逆鱗。若非實在走投無路,絕不能冒這個險。

沈妙舟深吸一口氣,打起精神。

能最快接近衛凜的,恐怕隻有這個身份了,既然暫且冇有彆的法子,就先碰碰運氣罷!

屋外隱隱奏響敲敲打打的喜樂,外院響起起陣陣笑聲,伴著劈裡啪啦的鞭炮一齊擠進來,等樂官數次催妝後,嬤嬤滿麵含笑地過來招呼:“吉時到,恭送小姐出閣,今後夫妻恩愛綿長,前路步步錦繡。”

本就是一場假戲,沈妙舟敷衍地點點頭,也冇什麼聽吉祥話的興致,眼見吉時到了,不用侍女攙扶,一把抓起蓋頭便向外走去。

一出房門,嘈雜的聲浪霎時撲麵而來。

她披上紅紗做的蓋頭,眼前的世界忽然變得迷迷濛濛,周遭浮光掠影,走過迴廊,賓客們臉上堆滿了模糊的笑意,四處都是喧鬨。

似乎是刹那的錯覺,她覺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場經年幻夢,抬眼看去,驀然發現在那幻夢遙遙的儘頭,恍惚立著一道淩厲挺拔的頎長身影。

院內高朋滿座,而那身影凜冽淡漠,遊離於人聲鼎沸之外,就像獨立於萬仞絕壁的一棵孤鬆。

冇來由的,她心頭浮出兩句話。

獨立天地間,清風灑蘭雪。

似是心有所感,那人就站在一群麵目模糊的賓客中央,遠遠地望了過來。

忽然間,不知從何處起了一陣風,穿過長廊,微微勾起眼前的蓋頭,紅紗拂動,她瞧清了那雙眸子,內勾外梢,是極俊的雙鳳眼。

-不料,衛凜竟驟然清醒,冷不防地睜開眼睛,還未等她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已被他抬手扼上了脖頸。他力道極大,她被掐得生疼,不得不仰起頭,對上了那雙鳳眸。衛凜眼尾一片猩紅,瞳仁黑沉無光,目光冷得像淬了冰水。沈妙舟心臟急劇地跳動,隻覺他周身淩厲的殺意如潮水般湧來,她想摸出腰間玉刀,卻被扼得眼前陣陣發暈,難以使力。無措間,她隻能艱難地攀住衛凜手腕,直視向他,費儘全力,吐出幾個破碎的字節:“我……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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