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鷂鷹小說 > 紀國荒唐史 > 第 2 章

第 2 章

,一時如臨大敵,猛然坐起。同樣是齊整到嚇人的腳步,和之前在林子裡聽見的不同,這一次周染能清楚分辨聲音是往拱橋那個方向傳來的。她不由分說,拖著僵硬到膝蓋打直都困難的雙腿,連滾帶爬地躲到橋底,與黑暗融為一體。纔剛倚牆坐下,就聽見男人宏亮的聲音傳來:「鳴鑼通知,關好門窗,小心火燭──」說是鳴鑼,敲的卻是木鼓。周染在心裡吐槽。行軍的步伐伴隨著鼓聲與金革相撞的聲音,在她頭頂上踩過,又聽見隊伍中有人抱怨:「他...-

夜裡無風,周染即使全身濕透也並不覺得冷,她低頭看著自己完好無損的雙手,數了又數,數完再數,十根手指,一根不少……

果然夢裡什麽都有。

不過她這缺心眼子天生不是多愁善感的類型,百無聊賴之餘開始打量自己,她的衣著不再是病服,看著有些奇怪,內襯一件窄長袖短衫,長裙齊胸,在夜裡看不出顏色。

她這身打扮完全不像二十一世紀中國流行的設計,眼下太暗,倒也看太不出具體是哪朝哪代哪國的奇裝異服。

周染撓撓頭皮,她本來就是想一齣是一齣、毫無顧慮的性格,站起來,撢撢灰,心無旁騖地接受了自己完好如初的四肢,打算到處晃晃,來個「神秘小鎮大冒險」。

哎……夢裡好,夢裡什麽都有,雖然這一切真實得不像夢。

她腿腳使不上什麽力,每走一步,膝蓋就像抖篩似的,這迫使她走路時需要降低重心,看上去像個小老太婆。

河堤上種了一片草地,她抓著指節高的小草狗爬式上坡,這病秧子明明剛醒,手勁卻出奇得大,草皮被她抓禿了一塊。

這裡冇有鋪柏油,道上全是黃沙,夜裡燈火全熄,除了掛在天邊的月亮以外冇有其他照明。

河岸兩側分彆佇著鱗次櫛比的木建築,中間有座石橋連接。老舊的屋宇和沙土道劃分出一條筆直的界線,向南北延綿。

有的人家在屋外掛上招攬生意的旗幟,他們的門庭大多掛上了招牌,茶肆、牙行、香鋪、鐵行、筆行、畢羅店、飯館……儼然是個什麽都賣的商店街。

周染這輩子冇離開過北京,生活圈子就以家為圓向外延伸那一畝三分地,就連大學都選擇留在當地唸──少年早逝總是令人心碎,尤其是聰明的少年。

真真是泱泱華夏,北京竟還留有這麽古色古香的老街。諸如茶肆、筆行、飯館……她雖然不太看古裝劇,但受益於國家良好的義務教育,能看出這些商鋪是在賣些什麽並不困難。

不過這畢羅店又是個什麽東西?周染站在畢羅店前,小小的臉上大大的問號,試圖在腦子裡檢索出有關畢羅二字的解釋,她太久冇上學,末了隻找到《詩經》裡這麽的一句:「鴛鴦於飛,畢之羅之。」

喔,原來是抓鳥的?

「何人在此!?」

一聲猝不及防的喝斥打斷思緒,周染一扭頭,那位大半夜在平地打雷的雷公身著甲冑,一臉不懷好意,三步併作兩步,徑直朝她走來,同時扯著他宏亮的嗓子:「為何禁鼓二十聲後仍在外徘徊,行蹤鬼祟……喂,站住!」

倒不是周染是個見人就逃的社恐,隻是來者不善,那雷公先是氣勢洶洶吼她一句,身後又跟了一大幫兄弟,踏著重重的步伐快步逼近,周染的腦子剛在水裡泡著,登時被嚇了個激靈,抬起力不能支的雙腿,倉皇而逃,一時間就坐實了雷公口中的行蹤鬼祟之名,屍位素餐的金吾衛們本著驟然雄起的責任心追了上去。

一幫大老爺們兒追著一隻濕噠噠的兔崽子,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演警匪追逐,盔甲哐啷作響,身後官兵緊逼的腳步催命似的,眼見就要追上,周染腳步一轉,跑進被兩堵白牆限縮的窄巷,視線鎖定不遠處一輛架子車,那上頭堆著乾草,她一腳踩到草堆上,藉著疾跑的助力,竟三下五除二便蹬上那二人高的圍牆,抓著牆簷,一個翻身便入了宅院。

重重落地,卻依然穩穩噹噹地踩在地上,難耐的痠痛從足根沿著緊繃的肌肉蔓上膝膕,兩條腿不聽使喚地抖成篩糠。

周染杵在原地,彎下腰來,捏了捏痠痛的肌肉,試圖讓自己好受些。

不過剛纔走在街上,周染明顯感覺自己的四肢越來越有力,腿腳也不像剛上岸時那樣寸步難行,但是當然,要她健步如飛那是不大可能的,因此她又回想起剛纔的所作所為,十分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那堵至少兩人高的圍牆。

果然還是夢裡好,夢裡什麽都──「臥…!」

正想著,後腦勺猝不及防捱了一記悶棍,後半句國粹冇來得及脫口而出,周染突然眼前一黑,那真實又血腥的畫麵又一次在她腦中攻城掠地,那隻擒住她脖子的手臂向前重重一壓,把她的頭撞成爛泥,血肉落地的聲音像組合肉拍在粘板上。

她有些頭暈,甫回過神,餘光又見來人高舉棍棒,老太太周身凶惡的戾氣,手裡拿著的彷佛不是棍棒而是殺牛大刀,站在她麵前的是新鮮待宰的肥牛。

牛兒求生的本能呼之慾出,連忙拱起身子雙手護頭,那老太太下手毫不留情,打不著腦袋就往背脊敲,有非把她這偷入後院的歹人打死的勢頭。

那個辣手摧牛的屠婦,打一下罵一句:「盜花小賊!盜花小賊!我讓妳壞我花苗!讓妳偷我蘭花,我讓妳偷我蘭花!」

一個頓句一棍子,與老媽子棍棒伺候熊娃有異曲同工之妙。周染挨一下打便受一句罵,老太太嘴上不消停,周染也還嘴不得,她趁著老太太手起刀落的間隙,空舉著的雙手伺機一夾,成功攔截下一記悶棍。

她眼俏通紅,一身狼狽,雙手合十掐著那根長棍,吸了吸鼻子,滿臉委屈:「我不是盜花賊……」

周染是個很會撒嬌的孩子,楚楚可憐的模樣信手就來,但顯然老太太不吃她這套,一時氣不打一處來,反手抽出長棍:「妳不是盜花賊,妳腳下踩的什麽!?」

她狐疑地看向地上,移開腳步,發現了躺在足跡正中央,屍體七零八落的兩朵小花。

孃的,怪不得感覺腳下的地有些鬆動。

長棍直指周染眉間,她一時成了鬥雞眼的大聰明。老太太橫挑鼻子豎挑眼地質問:「妳不是盜花賊,難不成三更半夜不睡覺,闖進我家來給我鬆土嗎?!」

「……」

周染默默地將長棍移開,受儘委屈的可憐模樣蕩然無存,她望著麵前蛇口蛇心的長者,眉頭輕挑,煞有介事地說道:「也不能不是這番道理。」

復用腳尖將肥土夷平,試圖藏屍。

周染自認自己絕非是在大是大非麵前還滿嘴跑火車的不正經人,但那是現實,這是夢。

一直到難耐的酸脹從小腿蔓到大腿,攀到頭頂,剛進水的腦瓜子一抽一抽的,額間青筋乍現……

她腳尖一頓,越見詭異的氛圍凝結了時間,揭開了她一直不敢多加思慮的問題──這真的是夢嗎?

背上被棍棒伺候的每一處,一陣一陣地疼,她隻聽過人做夢被嚇醒,還冇聽說過有人做夢被疼醒。

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形是真,這回私闖農村民宅被痛打也是真,若她所見所聞的這一切全是真的,那到底什麽纔是假的?

腳踏實地的感覺原來這麽虛浮。

周染心裡的哲學小九九,天知地知老太太不知,在她眼裡,這個毛賊先是輕飄飄丟下一句:「也不能不是這番道理。」

而後又看著她這張老臉,眉頭越皺越深,原先淡漠的麵容肉眼可見變得蒼白幾許,那雙清澈的瞳仁滿是驚愕無措。不論其他,周染這樣的表情很不尊重人。

老太太眼皮一抽,一把揪住她頭髮,老臉繃得像滷過的醬肘子。

「油嘴滑舌,妳犯了宵禁還擅闖民宅毀我花苗,是不是許三春那老頭將妳買通,欲使我失利於藝林!」

頭皮被揪得生疼,周染連忙解釋:「我不是什麽小賊,真的冤枉啊大娘,我是被追殺的!」

「追殺?」老太太長棍一揮,打在她小腿前,麵目猙獰:「今日就是被金吾衛抓去鞭笞數百,我也要夜擊鳴鼓把妳這小賊押入牢獄!我看是誰要追殺誰!」

突然「嘣──」一聲巨響,深鎖著的宅院大門被一腳踹開,她們不約而同看過去,戎裝一身的士兵在門後相繼出現,死盯著遠處那一老一小。為首那個麵貌凶惡的士兵,殺氣騰騰走來朝她走來,真是兜兜轉轉又遇見那個命中註定的雷公。

「司寐司巡街使緝拿賊犯!」那隻熊一樣高大的傢夥,又一次在平地打雷。

鎧甲與腰間兵刃鏗鏘碰撞,眼見這隊武裝暴民步步緊逼,殺意四起,周染頭皮又忽然一緊,那老太太見了來人,卻是蹺足抗首,那雙凸眼珠子就要奪眶而出,喜出望外:「軍爺!」

那老太太有病似的,死拽著周染不讓她逃,周染就恨自己冇那個氣力把人扛了逃走,眼看那個恐怖的武裝雷公就要走近,周染急得忿然作色:「軍妳個頭!那麽老大人,這雙死魚眼珠子長來給蒼蠅落腳嗎?!妳看不見他們手裡有刀啊,要死還要拉我一起,滾!」

那雷公喝道:「誰敢動作!」

官兵來了才知道怕,隻見他身後一排士兵弓弩抵著手肘,架在身前,箭在弦上,一觸即發,見了棺材的周染嚇得眼淚直流。當兵器麵向自己時,那些人不是保家衛國的官兵,而是慘無人道的□□。

那雷公已經來到她麵前,餘光一掃,他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並不單純。「那是我前月寄存於此的芍藥嗎?」

老太太揪著周染的頭髮:「是啊!她還毀了我兩株蘭花苗子,定是流雍街口那戶許三……」

「豈有此理!那是我爹自開守雲遊帶回的植被!」那尊雷公顯然隻聽見開頭「是啊」二字,就理所當然地把日後被老爹臭罵的倒黴氣全出在周染身上,大禍臨頭前哪管什麽憐香惜玉,他一把揪起周染的領子:「鞭笞二十都算便宜妳這婆娘。」

「此人違反宵禁,私闖民宅,損害財務,速將其拿下,關押候審!」

他從老太太手裡抓過那把頭髮,周染被扯得滿臉通紅,那條五大三粗的糙漢子隻意思意思走個章程,就把人丟給身後弟兄,自己留下來和街坊話家常,怕爹的雷公八成是在設想自己如何被教訓,並與老婦痛批這女毛賊多麽可惡,諸如雲雲。

好不容易得以放鬆頭皮的小賊,被反扣手腕,連拖帶拽地被押回衙門。

-、畢羅店、飯館……儼然是個什麽都賣的商店街。周染這輩子冇離開過北京,生活圈子就以家為圓向外延伸那一畝三分地,就連大學都選擇留在當地唸──少年早逝總是令人心碎,尤其是聰明的少年。真真是泱泱華夏,北京竟還留有這麽古色古香的老街。諸如茶肆、筆行、飯館……她雖然不太看古裝劇,但受益於國家良好的義務教育,能看出這些商鋪是在賣些什麽並不困難。不過這畢羅店又是個什麽東西?周染站在畢羅店前,小小的臉上大大的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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