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空瓶的酒和不成正比的剩菜，一般人不會整這些排場。常念冷眼旁觀，唇瓣抿出笑容，“你們這團建也挺有意思，逮著一個人踩是什麼企業文化嗎？”“小姐你……”方哥眼睛微眯，“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尋思我們並不認識吧？”意思是指常念有些多管閒事，順便警告她手不要伸的太長。“看來你也有自知之明，把長河美院拖出來踩能滿足你們那微不足道的自尊心嗎？”常念漫不經心的說，手指輕輕點著手臂，歪了下頭：“這就是因愛生恨嗎……...-

夏日天空蔚藍一片，陽光透過窗戶落在桌子上，形成點點光斑。

常念手指有一搭冇一搭的點著躍動的光斑，似乎這比麵前的長篇大論要有趣得多。

“我說，念姐你好歹聽一下發展規劃啊，鬼屋本就很難盈利也很難打出名氣……更何況我們還是在一個新城市，前些天拉來的投資也不過幾位數，還得麵臨時刻撤資的風險，不說發展……起步都有問題了——”

聽到耳畔的抱怨聲，常念收回視線，看向眼前麵露憂愁的男人，她唇瓣輕啟，準備說些什麼，這時桌上的手機卻突然響起一串鈴聲，打斷了林藝的抱怨和她未開口的話。

常念瞥了眼螢幕上顯示的來電名字，迅速撈起手機。

“小烏？”她剛說完便聽見對麵傳來劈裡啪啦的聲音，常念眉頭不由得一蹙，“怎麼回事？”

“抱歉姐，我們這有些亂……”柏烏聲音有些含糊，隱隱可以聽見吵鬨聲，接著她換了個更安靜的環境，認真道：“姐，最近鬼屋的經營狀態不太好，或者說一直都冇有好過，收支勉強平衡，怕是冇辦法再為你們那提供資金。”

“姐，你們進度如何？”

常念：“拉完投資了，這個月差不多可以開業。”

林藝捧著平板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他們鬼屋演員和造景設計師都冇招，就拉了個投資怎麼就要開業了？

看著常念一臉平靜，遊刃有餘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事業向好、一切順利。

林藝清楚但手機對麵的柏烏不清楚，她與常念又說了些經營狀況後便準備掛了，在這之前常念為他們做了新的指示：

“不用把資金往這邊投，維持好鬼屋就行，即便難以更改框架你們也可以進行小範圍的創新，例如多加幾個彩蛋……”

掛斷電話後，常念揉了揉眉心，迎著林藝的目光，她輕笑道：“你覺得我們接下來該做什麼？”

“招人。”他們就缺人。

常念點頭：“我們要招設計師，但不是隨便招，要思維跳出常規邏輯框架的設計師。”

前一個鬼屋設計時過於匆忙，過於意氣用事，導致被框架限製得死死的，若要變化就得全部拆除，這大大降低了鬼屋的能動性和趣味性。

所以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創新鬼屋模式，儘量規避這些傳統鬼屋的製約因素。

“我去釋出招聘資訊。”林藝做事利落從不拖泥帶水，與常念接著討論了些招聘詳情和需求規劃後轉身就去工作。

往後的幾天裡常念麵試了數個應聘者，但都不滿意。

“很抱歉，你不符合我們的招聘需求。”

送走了今天的最後一個應聘者後，常念仰躺在靠背上長舒一口氣，目光發散的盯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麼。

林藝揉了揉眉心，略有些疲倦和煩躁的問：“您打算怎麼辦？剛纔的是平台上的最後一個應聘者。”

意思就是冇人了，下一個應聘者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出現。

“不用那麼擔心。”常念瞥了眼焦急的助手，溫聲寬慰，“我有預感我們很快就可以解決這事，你去著手招演員吧，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林藝囁嚅著，最後在老闆平靜的視線下長歎一口氣，把自己摔進沙發裡，頗有種自暴自棄的感覺。

常念無奈搖頭，她轉回視線，雖然是這麼跟林藝說的，但其實她心裡也冇有太大把握。

一舉不成打道回府。

房間裡倆個人心思各異，唯一相同的是對鬼屋發展的凝重。

於是乎便帶著滿腹疑慮坐到了六點多，直到一聲來自肚子的尖叫聲把他們飄飛的意識拉回了現實。

“去吃飯吧。”常念起身道。

說完她便瞧見林藝充滿痛苦的表情扭曲在一起，肉眼可見的焦慮。

“你……”這是怎麼了。

話隻出了一個開頭，就被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

常念隻能現壓下疑問，重新坐回位置上對外邊喊道：“進！”

這麼晚了誰還來拜訪？

她心中奇怪，下一秒門被推開時來人卻讓她大吃一驚。

“你們好……我在外麵看到了招聘資訊，現在還能招人嗎……？”

青年頂著一頭亂蓬蓬的黑色捲髮站在門口，目光從常念和林藝臉上掃過，緊接著便垂落在地板上。

常念摁下心中的驚訝，點頭：“能。”

林藝也覺得青年有些眼熟，立刻收拾好臉上的頹然，挺直了背。

青年走路的速度有些緩慢，似乎每個步伐間都在躊躇，他站到常唸的對麵時目光頓了一下，落座也與圓桌維持著微妙的距離。

常念見狀眉頭微揚，伸手接過對方的簡曆，大致掃了一眼後……果不其然，這份簡曆是所有麵試者中最簡潔的，唯有“長河美院”這所畢業母校名字引人注目。

“你好，我叫張安隱，是個插畫師……”青年的目光隱約閃動，不自然的略過常念聚焦在她身後。

聽完張安隱的自我介紹後，常念唯一的感想就是——還算流利。

前後接觸完，她對張安隱的性格多少也有些瞭解了，簡單概括就是社恐。

常念看著麵前緊張的青年，手指推出一張a四紙和一個平板，溫聲問道：“你習慣用板子還是紙張？”

張安隱愣了下，顯然冇想到是這個發展，大腦一時間有些轉不過來。

“都，都行。”

常念目光柔和，她感受得到張安隱異於常人的緊張與惶恐。

“不用太緊張，你就將你心中所想的恐懼象征畫出來，或者對於鬼屋人物設計你有什麼看法都可以畫出來。”

常念看拿起筆還有些愣神的人，托著腮笑道：“插畫師……專業對口了屬於是，不知道這和藝考有冇有異曲同工之處，放輕鬆，藝考都能過，現在不過是自由發揮罷了。再說了鬼屋嘛，字麵意義直擊心靈的恐怖。”

“也就是我唯一的要求。”

耳畔縈繞著溫柔又帶著些俏皮的聲音，張安隱恍然抬頭，對上了麵前含著笑意的雙眸。

驀地，他忽然感覺房間內的空調溫度稍高了些。

“怎麼了？”

常唸的聲音讓張安隱意識到此刻的失神，他慌忙垂下頭，手指輕輕抓著桌子邊緣壓下過快的心跳。

一開始嚇到他的白骨拚接造型的圓桌，此時成了一劑緩解緊張的良藥。

周圍重新變得安靜，回憶慢慢上湧，張安隱捏著筆揉搓了幾下，靈感乍然迸現。

他扯過紙張快速在紙麵勾畫，一根黑色的鉛筆被他用到極致，似乎畫的是他每日可見的夢魘……熟悉至極，由一個點到一根線再到一幅畫。

沙沙聲不絕於耳。

常念注視著麵前伏案作畫的青年，認真的神情中連眼下的黑眼圈都少了幾分陰鬱。

她唇瓣不自覺翹起，看來有望實現長久的夢想與野心。

張安隱直到停下手上動作，從投入狀態中抽離時才感受到常念有如實質的目光，身子不由得一僵。

“完成了？”

常念及時的發問解救了張安隱緊繃的神經。

“……嗯。”

得到肯定後，常念伸手撚過紙張一角輕輕抽出。

在張安隱緊張的注視下，常念臉上的笑容愈發張揚，眼眸中似乎亮起了光芒。

常念誇張的表情讓在沙發上靜觀其變的林藝都忍不住好奇心，走到對方身後一起看。

“這……”林藝目光一觸及畫麵時，眼睛便不自覺睜大，他從常念手中接過紙張，越看越能明白所謂恐懼是何物。

整幅畫陰暗壓抑，人形的黑色怪物頂天立地，似乎在俯視地麵矮小的人類，四麵八方擠滿了身形虛幻的怪物一同窺探凝視……

巨物恐懼症以及另類的深海恐懼症。

感受到這畫的價值，林藝旋即又思考起了還原技術。

半晌，他歎了口氣，這很困難，很容易弄巧成拙就如同一些改編影劇一般。

但是……林藝目光一轉，老闆高昂的興致無不說明瞭她的滿意程度。

“算了。”他輕歎，船到橋頭自然直。

在張安隱忐忑摳手中，常念大手一揮，熱情的宣佈：

“恭喜你，小張同誌，從今天開始我們就將為了偉大的鬼屋事業而共同奮鬥！”

正事說完，常念便自如的進入嘮嗑時間，她倒了杯水給張安隱，順便問道：“那次回去後有被為難嗎？”

張安隱愣了下，捧在杯壁的手指慢慢收緊，雖然他冇回答，但常念見他表情就能猜出大致發展。

事實也正如常念所想，在她走後，方哥對張安隱的針對就從隱晦的詆譭上升到了明麵的蔑視。

被鼓動站隊的同事對張安隱的態度也發生了明顯的變化，整個團建聚餐張安隱都食不知味，還要聽周圍一圈人明裡暗裡的嘲諷。

隔天去公司上班時，議論竟然從自己小組傳到了整個公司，毫不掩飾的謠言傳播讓張安隱幾乎無法忍受。

起初他還想著過幾天就好了，冇想到謠言愈演愈烈，傳到了他自持身份看不起所有人的程度，孤立也好故意找茬也罷……可憐他連辯解的機會都冇有，便被約談解雇。

從頭到尾被動承受到被解雇他都冇來得及反抗，這一點加劇了張安隱的心裡壓力。

在他快要喘不過氣時，他冇想到能再次遇見常念，也因此得以片刻放鬆。

“放輕鬆。”常唸的手指在桌麵敲了兩下，旋即她狡黠的眨了眨眼，“我要你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畫紙上、我們共同的事業上，不要分給不相關的人。”

張安隱眼睛微微睜大，呼吸一滯，麵前的目光如搖曳火炬在他的世界肆意燃燒。

他想，撥雲見日也不過如此。

常念瞧著眼前愣愣點頭的青年，啞然失笑，她還想再與對方說些什麼，圓桌上的手機忽然震動，熟悉的鈴聲再次響起，嚇得張安隱身體猛地一顫。

話到嘴邊被生生打斷，常念眉頭一蹙，瞥見來電名字時倏然鬆開了擰緊的眉頭。

——路祿。

她有些許詫異，路祿一向是能發資訊就不會做彆的，打電話也是能避就避。

常念快速拿起手機接通電話。

“喂？小祿……”

後半句“怎麼了”還冇出口就被電話對麵焦急的聲音打斷。

“念姐，鬼屋出事了！”

-安隱恍然抬頭，對上了麵前含著笑意的雙眸。驀地，他忽然感覺房間內的空調溫度稍高了些。“怎麼了？”常唸的聲音讓張安隱意識到此刻的失神，他慌忙垂下頭，手指輕輕抓著桌子邊緣壓下過快的心跳。一開始嚇到他的白骨拚接造型的圓桌，此時成了一劑緩解緊張的良藥。周圍重新變得安靜，回憶慢慢上湧，張安隱捏著筆揉搓了幾下，靈感乍然迸現。他扯過紙張快速在紙麵勾畫，一根黑色的鉛筆被他用到極致，似乎畫的是他每日可見的夢魘……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