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巴地跑上前去諂媚道：“呦~，這不是錦衣衛的楊大人嗎？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您來抓藥啊？咱們時濟堂彆的不敢說，就是藥好，跑遍全京城，您也找不來這麼老的山參、這麼鮮的鹿茸......”楊無奇聞言，抬腳一踹，便把小趙從門口踢到櫃檯。他壓著怒氣，目若寒光，凶惡地說：“滾一邊去！你他媽的纔有病。叫你們老闆出來說話。”櫃檯後簾子被一雙玉手輕輕挑開，時佩玉從屋內款款走出來。來者不善，她聽的一清二楚，可麵上還是笑...-

城門西二十裡外，含章院。

“咣噹”一聲，白衣男子搖搖晃晃地撞進院門。

屋內人滿是擔憂，急切地迎了上來，“主子，怎的弄成了這副模樣？”

受傷那人把劍撂在桌子上，左側肩膀隱隱滲出血，如同開在肩膀上的一朵梅花，他垂目，並不答話。

“主子，孫大人傳來訊息，他已三次修書時昭玉”，侍衛歎道：“他不願為我們所用。”

經了一日的風塵，男子月白色的袍子上沾染了些泥土。他額間滲出的些汗水，同身上的花香混合在一起，更襯得他風雅絕倫。

男子黑髮如瀑，臉頰旁的髮絲，沿著汗水的痕跡緊緊地糾纏在一起。他一隻手撐在地上，以氣音說到：“無妨。”

屋外秋風颯颯，急促的喘息聲將屋內填滿。說話聲隻有兩人能聽見。

男子抽出佩劍，揮向自己，“刺啦”一聲，左肩衣料被劃開，他的胸膛袒露著，露出凝血的傷口。

傷口不深，淺淺的一層在皮膚上，黑色的血塊凝結，似有極惡之相。

他眉頭緊鎖，深吸了一口氣，喉結滾動，問道：“讓你打聽的事情”

侍衛不等他說完，趕忙接過話，“時衍明藏的深，除了時昭玉外，他還有一個女兒，名喚佩玉”，他伸手去扶男子，“師承萬錦遙。”

萬錦遙是當朝神醫，名滿天下，問診製毒樣樣精通，隻是無心世事，常年寄情山水，安臥閒遊。神出鬼冇，實在難覓行蹤。

“主子猜的不錯，時佩玉的醫術，無出其右。”

男子抽了一口氣，眉頭緊鎖，緩緩吩咐道：“再去查查她同何人往來。”

侍衛起身，小心翼翼地替他包紮，問道：“主子的意思是”

白衣男子深思片刻，清亮的眼眸流出難以察覺的晦暗。

“同那時佩玉假戲假做一場。”

明月斜倚在枝頭，薄霧重重，擋住了大半的月光。海棠花樹的枝影斑駁錯落，時府的青磚灰瓦，將淡淡的月光攏在院中。時而有鳥雀從海棠花樹上掠過，聲過有痕。

西廂房內燭火通明，水汽沿著藥罐緩緩升騰，苦澀的藥味瀰漫了整個房間。時佩玉坐在床邊，微微的燭光落在她身上，剪影成卷。

時佩玉將手輕輕搭在小孩的腕上，對正在藥爐旁送風的小丫頭吩咐道：“半夏，去將時三叫來”。

出門購藥，車遙路遠，旅途艱險。時老爺專門花錢訓練了三個暗衛，平日跟著老爺和公子一道外出。現在隻有時三留在家中，護她安全。

半夏得了令，樂顛顛地去找時三了。

時三彼時正在練劍，被半夏推搡著進了屋。見小姐冇有同他說話的打算，他向前湊了湊，停頓片刻，問道：“小姐叫我來，所謂何事？”

時佩玉正攏著那小孩的掌心施針，雙眼盯著那竄出來的血珠，手上動作頓了一下，便又繼續，自始至終並未抬頭。

她微微勾起唇角，“今日我在時濟堂救的那人，你可看清楚了？”

“看到了，隻是當時屬下並未在旁，恐看不真切。”時三握著佩劍，不敢抬頭低聲回答。

時佩玉吩咐過，他是暗衛，輕易不得現身。尤其在時濟堂內，更不可近身。事發突然，他當時為躲官兵，閃進了對麵酒樓裡，實在是冇看清那個白衣少年。

時佩玉攥緊手中的銀針，眯起眼睛，正色道：“三天時間，就算是將京城掘地三尺，也這務必把他給我查的清清楚楚。”

時三彎著腰躬身行禮，回道：“是，屬下遵命。”心裡卻不由得發怵，偌大的皇城，人又冇看清，小姐不得近身的命令，可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人還冇跨出門去，便又聽到小姐的一聲吩咐,“彆急著走，查查這些日子何人要了醉紅塵？”

今日所聞香味，又縈繞在時佩玉的腦中。這藥她隻見師傅用過一次，不會有錯。

隻是不知為何會在那男子身上出現。

床上的人額上冒出些許細汗，在時佩玉紮下最後一針時，驚悸地抖了兩下。

“嘶~”

時佩玉彎起眉眼，笑意盈盈地對他說：“好小子，你可醒啦。姐姐為了救你，可花了不少功夫。”

這小孩從早上昏迷到晚上，時佩玉都快把內學功法使出來了，這人要是再不醒，她險些都要懷疑自己的醫術了。

好在人已經醒了，隻是饑餓過度，又奔波勞頓，問不了幾句話，扭頭就又睡著了。

藥爐中的藥咕嘟咕嘟地冒著泡，苦澀的藥味順著呼吸往人鼻子裡鑽，時佩玉轉身一看，半夏已經端著藥過來了。

時佩玉緩緩起身，道：“半夏，藥喂下去，把這人仔細養著。”

“回稟小姐，屬下辦事不利，實當責罰。但據我日日觀察，夜夜追蹤，發現小姐要找那人，正是趙閣老之子——趙恒初。”

半個月後，時三終於帶著那劍穗主人的訊息回來了。

半夏站在她家小姐旁邊，收斂了笑容，“小三哥哥，常言道，士彆三日定當刮目相看，這都多長時間啦？你行不行？”

時三被小丫頭一噎，臉上掛不住，辯解道：“不瞞大小姐，東廠和錦衣衛也在查人。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跟蹤實在不易。”

“趙恒初是趙閣老家中獨子，弘光三十三年進士，以二甲第十二名考入翰林院編修，去年擢升為工部侍郎。他如今不過二十二歲，政績卓越，入閣拜相指日可待。半個月前他從暖閣議事後回家，路上遭人暗殺，正是小姐救他那日。”

時佩玉聽著這話，把手中的醫書擱下，抬手讓他起身，問道：“還有彆的嗎？”

時三心想，小姐的意思簡直不言而喻，他躊躇片刻，道：“尚未婚配。”

時佩玉展了展衣裙上的褶皺，負手而立，在背後將醫書一卷，輕快地走到暗衛麵前，抬手敲在了那人頭上。

“你這笨蛋，想什麼呢？”

時三不知答錯，抬手在鼻梁上摸了摸，迷迷糊糊道：“趙家與霍家是世交，此人自小便得霍雲昭將軍親自教導，一把青霜劍使用的出神入化，削鐵如泥。那日小姐見的便是此劍。”

重要的不是這人如何，是醉紅塵如何。

醉紅塵是師父萬錦瑤研製的毒藥，此毒溫和，診脈時不宜察覺。外表無任何異狀，隻是一縷海棠香氣若有似無自體內散出，待慢慢深入骨髓，便是治無可治。

醉紅塵是一等一的迷幻之藥，發作時令人神魂顛倒。倘若中毒之人心如止水，倒也無事。最怕有人中毒後，心旌搖盪。心一不穩，精氣血脈便即刻倒灌，一炷香內必然毒發身亡。

時佩玉的母親便是死於此毒。

“能不能一口氣說完？”

時佩玉話還冇問完，小廝便急急忙忙奔進了院內，“小姐，孫小姐來找你了。”通稟太快冇刹住，一頭撞在了時三懷裡。

孫宜寧是時佩玉閨中密友，她幼年喪母，與時佩玉算是同命相憐。隻不過她生來不足，體弱多病，時佩玉在紫極山上學醫時，孫家常常邀她去看病，一來二去，二人倒是成了知己。

時佩玉把手中的醫書拍在桌子上，對著時三擺了擺手，目光移向款款而來的孫宜寧，提起衣襬，歡天喜地地飛了過去。

“姐姐，身子可好些了？”透著輕揚的尾音，時佩玉緩緩伸手，勾住孫宜寧的指尖。

孫宜寧拿起手帕搭上時佩玉的手，淺笑著答：“聽說你被昭玉哥哥打了一頓，如今這樣生龍活虎，真是叫我白白擔心一場。”

時佩玉拉著孫宜寧進了裡屋，待她坐定，眼中泛起笑意，“無事不登三寶殿，孫大小姐今日找我，卻不來開藥，有何貴乾呐？”

孫宜寧安安穩穩地放下茶盞，眸中透著幾分苦澀，“佩玉，陳貴妃給我下賞花宴的帖子。”

“你不想去？”

“眼下儲君未定，奪嫡之爭已經在京城中傳的沸沸揚揚。皇上專寵陳貴妃，她如今邀遍高門貴女，應當是為三皇子選妃。”

孫家累世簪纓，孫宜寧貞靜幽閒，在京城貴女中素有雅名。及笄以來，上門求娶她的人將孫家門板都要踏破了，都被她父親以身體不好抵了回去。

孫宜寧的哥哥孫應星便是上個月聖上欽定的京察禦史，她爹爹又是內閣次輔，同她家結親，前朝官員調動倒是方便。

時佩玉手中端著茶杯，輕啜了一口，清亮的眼眸中閃過不懷好意，“知道啦。我幫你開個調理滋養的方子，你且稱病，不就結了嗎？”

時佩玉與孫宜寧都愛笑，隻是笑起來各有不同。孫宜寧笑起來，是端莊，是尊貴，是同彆人一樣的恬淡，永遠不驕不躁，不惱不喜。時佩玉無拘無束慣了，笑起來自有一份爽朗瀟灑。

孫宜寧知她在玩笑，收了帕子，輕蹙了眉頭，輕聲道：“彆鬨。我今年已收了她兩份帖子，若再不去，拂了她的麵，以後怕是要結下梁子。”

“那你是何意呀？我可就猜不透了。”時佩玉拿起醫書，擋住自己的半張臉，一顫一顫地偷笑。

“你呀。”孫宜寧又露出那份無可挑剔的笑容，“你和我一起吧。”

“我們是商賈人家，貴妃又冇邀我，如何去得？”

孫宜寧難得放下一副端著的小姐架子，雙手捏著時佩玉的臉，朗聲道：“佩玉佩玉，去吧去吧。我和貴妃娘娘說，你是我貼身帶的醫女，冇人敢攔著你的。”

時佩玉被她這麼一捏，樂不可支，“好吧好吧，大小姐。”她最受不了撒嬌這一套。她伸手揉了揉摯友的眉心，嘟囔著問：“那受邀的還有誰呀？

一旁侍女聞言，從廣袖中掏出那張帖子，遞到時佩玉麵前，道“都在這了。”

時佩玉伸手接過，臉上擺出了嚴肅正經的樣子，拿到麵前好不仔細地看，彷彿那帖子上有花一樣，直叫她愛不釋看。

帖子四四方方，鑲金燙銀，簪花小楷赫赫然把那三個字送到她眼跟前——趙恒初。

時佩玉的眼睛頓時變得亮亮的，心道，真是瞌睡遇上枕頭，這人倒送上門來了。

掐絲琺琅香爐中青煙嫋嫋，將時佩玉撩撥地無心再看，她攥著那本醫書，躊躇半晌，喚來半夏。

時佩玉的聲音懶懶的，透著雕花小窗緩緩地散出來，“半夏，收拾東西，咱們去會會那冤家，要回那一百兩的賬。”

-自小便得霍雲昭將軍親自教導，一把青霜劍使用的出神入化，削鐵如泥。那日小姐見的便是此劍。”重要的不是這人如何，是醉紅塵如何。醉紅塵是師父萬錦瑤研製的毒藥，此毒溫和，診脈時不宜察覺。外表無任何異狀，隻是一縷海棠香氣若有似無自體內散出，待慢慢深入骨髓，便是治無可治。醉紅塵是一等一的迷幻之藥，發作時令人神魂顛倒。倘若中毒之人心如止水，倒也無事。最怕有人中毒後，心旌搖盪。心一不穩，精氣血脈便即刻倒灌，一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