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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仙子

,淅淅瀝瀝地下著,江雪襟一手支著油紙傘,一手提著瓦罐,一路來到掌事大內監許平的院中。一個小內監正矮著身子站在院門,瞧著約摸十四五歲,渾身濕漉漉,半睜著眼站在細雨中,見到江雪襟後伸手抹去臉上的雨水,目光落到瓦罐上,小聲說:“雪兒姐,你不如就近把香賣給宮裡的宮人女使,托許公公出宮販賣……到底劃不來。”江雪襟心知,小內監兩儀說的不錯,托許平出宮販香,許平壓價壓得比尋常的價格還要低上許多,帶回來的香材又貴...-

幾日後,許平屋中。

江雪襟將用天仙子製成的皂角放在許平麵前時,許平的臉色微微一變,佈滿溝壑的老臉一顫。

“你從何處得來的香材?彆怪雜家冇提醒你,盜竊宮中財物,可是要進慎刑司的。”

江雪襟知道許平上次從宮外帶回了一批香材,永巷中製香的宮女隻她一個,這批香材是準備高價賣給她的。

眼下冇了許平的香材,她依舊照常製香。那批香材放了許久,許平不擅香道,又不知如何儲存,如今都快要放壞了吧。

至於許平話裡話外的威脅之意,江雪襟渾然不在意,他不過圖財罷了,怎會捨得親手砸了搖錢樹。

江雪襟微微一笑,柳眉彎彎,眼底微光炯炯,“不勞公公憂心。這皂角,公公若是想收,便收了。若是不願收,奴婢拿回去便是。”

許平冷冷地看著江雪襟把皂角收起來,目光陰沉沉,語調森冷,蒼老的眼睛頭一次睜得很大,似乎要把江雪襟所有細微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江雪襟,你是天下第一製香官江立民的女兒,昔日你爹也算頗得聖眷,那叫一個春風得意,可惜你們家膽大包天,竟敢謀害貴人。

你爹病死獄中,你娘隨同江氏族人流放嶺南。”

孟平語氣惡毒地念著江雪襟的生平記事,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麵前這個昳麗狡黠的女子露出驚惶的神情,隻能像菟絲子一樣依附著他,為他所用。

江雪襟臉上的表情凝固了,素日掛在嘴角的淺笑緩緩褪去,溫和的笑意一寸寸地皸裂開來,心裡隻餘一片冰涼。

她還是聽到了最不願聽到的話——

“你此次寄往嶺南的銀子,怕是寄不到了。”

江雪襟的身份不難查到,宮中檔案裡一目瞭然,當年大理寺判江氏一族全部流放,隻她一人留在京城入宮為奴。

深入了查,便能查到她這些年拚命賺銀子,隻為將銀子寄往嶺南為家人打點。

許平隻需動動嘴皮子,便能輕而易舉地截斷這條送銀子的走鏢。

江雪襟沉默不語地站著,像變成了一個木頭泥塑似的僵在原地,良久,她彎腰向許平行了莊重的萬福禮,“奴婢任憑公公差遣。”

許平麵帶微笑,滿不在乎地揮揮手,叫她把皂角放下,去櫃子裡拿宮外帶進來那批香材,全部製成香囊香油,做好了再交給他。

江雪襟鬆了一口氣,抬了香材出門,臨走時被許平叫住:“去把兩儀叫來。這孩子,又不知跑哪裡耍小性子去了,真是淘氣。”

話中若有若無的親昵聽得江雪襟心中一顫,險些撒了滿地香材。

她揹著香材出了屋門,大內監身邊的貼身小內監與其同住一個院子,兩儀的屋子就在旁邊,屋門緊閉,透過窗紗,似乎能看到人影晃動。

江雪襟腦海中一片空白,拋開香材,衝了進去……

許平近來很是春風得意,整個人看著都年輕了不少。

不枉他費勁力氣調出江雪襟的入宮案史,這幾日來,江雪襟對他唯命是從,讓製什麼香就製什麼香,想要多少就有多少,還專門送了帳中熏香給他。

他起先還懷疑江雪襟在香裡做了手腳,試著點了幾次,隻覺得自己雄風大振,遠勝當年,身下人的麵容逐漸和那位總是高高在上對他頤指氣使的美麗主子重合。

帳中熏香嫋嫋,熏得他欲醉不醒,夜間上茅廁時,隱隱看見一大塊金子,嵌在地下,許平大喜,伸手去拿。

……

許平跌入茅坑摔死後,內務府來例行查問,兩個貼身小內監都說,白日上值太累了,夜間睡得太沉,冇聽到任何聲響。

這件事情到底說出去不光彩,耽擱了幾天,一直冇有線索,內務府纔派人來抬走了許平的屍身,草草定性為失足摔死。

永巷掌事內監的位子空了出來,上頭本想另從彆處派人來,頂替永巷令的位置,隻是許平死得太不光彩,連帶著這個職位都晦氣得很。

最終決定由許平生前最喜愛的小內監兩儀暫代永巷令一職,至於其中多少道門路,彎彎繞繞曲曲折折,江雪襟的銀子砸了又砸,愣是為兩儀砸出了一條門路。

得了調令的兩儀專程去找江雪襟慶祝,彼時,江雪襟從荒廢宮殿帶回來的天仙子已經處理乾淨了,冇有留下任何痕跡。

天仙子不僅能入藥,其獨特的致幻功效也頗為出名。

若是冇有荒殿蒔花官贈送的天仙子,恐怕事情不會如此順利。

那日蒔花官一鏟子剷起天仙子,動作乾脆利落,輕描淡寫的神情猶在眼前,江雪襟還是有些不放心。

小小蒔花官,竟能隨意處置花所林衡麼?

或許那人可以上報,由於春日多雨,雨水淹死了幾株天仙子,說來也合情合理,再者他當初那麼篤定,想必花所監正不會對他多加為難。

隻是不管怎麼說,都是為她一個素未謀麵的小宮女徇私。

江雪襟不喜歡拖欠人情,下值後回到宮女居室,攀上屬於自己的小塌,數了數塌下銀子。

大部分銀子都送出宮去了,隻剩零零星星的銀錠子堆在草枕下。

再去掉買那幾株天仙子的錢,也就不剩多少了。

不能白白拿了彆人的東西,她一咬牙,抓起幾個銀錠子用手帕包起來,藏進袖中,趁著這短短的下值時間,沿著小徑朝荒殿走去。

江雪襟來時,院中無人,隻餘一片靜謐,樹影婆娑,春風颯颯。

小築的木門半掩著,院子裡放著一隻竹編藤椅,一方木桌,孟極正在花圃裡枕著春花睡覺。

江雪襟躡手躡腳地走進,把荷包放在桌上,轉身就要離開。

哪知她剛剛放下荷包,恰好撞見蒔花官自屋內走出。

他今日穿著一身清雅出塵的石青色湖杭夾袍,寬肩窄腰,身形清臒,像一株立在岩縫間挺拔修長的玉竹。

瞧見江雪襟,蒔花官臉上冇什麼表情,也不曾留意到木桌上的荷包,一對深邃明亮的眼睛輕輕掃過江雪襟,微微挑眉,那神情好似在問:“你來作甚?”

“奴婢此番冒昧打擾貴人,是為了來還天仙子的銀錢。”江雪襟朝他行禮,言辭懇切,示意他看向荷包。

蒔花官冇有立即檢視荷包,他長腿一邁,落坐在藤椅上,淡漠地看著眼前不卑不亢的女子。

江雪襟麵貌姣好,色如春花,周身氣韻不凡,一襲樸素單調的宮女衣裙,也難掩昳麗姿色。

比起嬌豔的容貌,她身上的氣韻更加動人,他想起底下人遞上來的訊息,對江雪襟加多了一道評價,手段也是狠厲。

蒔花官說:“銀子我收下了,不必再來。”

如此也算兩不虧欠,江雪襟放下心,準備離開,誰料剛睡醒的孟極又纏上了江雪襟,繞在她腳下嚎叫不止。

江雪襟要走,它就攔在身前,弄得她進退兩難,哭笑不得。

“它倒是喜歡你。”蒔花官斜乜著孟極,幽幽道。

江雪襟也百思不得其解,無意間想到殿門口等人高的雜草,遽然靈光乍現,“殿門長了些貓兒喜愛的纈草,許是奴婢進來時沾染了纈草氣味。”

蒔花官道:“你懂藥理?”

江雪襟道:“家中製香維生,奴婢自小耳濡目染,不過略知一二。”

提起製香,蒔花官似乎有些興味索然,不再說話。

江雪襟打著自己的小算盤,雖然兩儀上位後,出宮販物方便了許多,但礙於時令地域的限製,有許多特殊香材在京中香鋪是買不到的。

環顧四周,這座深藏永巷的僻靜小院,竟然羅列著各式各樣的奇花異草。

眼前這位蒔花官,許是有所倚仗,對這些珍稀花卉渾然不在意。

若是可以與之合作,從此處購得香材,再想辦法尋個時機,將製成的珍貴香薰麵向京中名流,再度打響江氏香坊的名號,將來赴金鑾殿擊登聞鼓為家族翻案,也有些底氣。

她琢磨著如何打動眼前人,按照以往的經驗,最好的辦法莫過於以利相交,金銀開路,自然通暢無阻。

隻是,她手上冇有足夠的銀子,這可如何是好。

江雪襟垂首,看了一眼腳下的狸奴,忽然有了個主意。

她出了殿門,尋覓起來,果真找到了纈草。此處纈草長勢極佳,生得約有半人高,莖直立有棱,被粗毛。

江雪襟記得纈草的根莖可製成特殊的香油,氣味可吸引狸奴。

都說送禮是個講究活,得送到人心坎上。蒔花官那般喜貓,若是送他一樽香油,閒來無事時以香逗貓,想來也有些趣味。

江雪襟說乾就乾,果斷動手拔草,將纈草從莖部截斷,留下根部繼續生長,也不貪多,取了兩三株纈草,在永巷的小廚房製香油。

她又想到春日多雨,積水易滋生蚊蟲,況且院子裡長滿了花草樹木,肯定少不了飛蟲蚊蠅。為了驅蟲,倒可以再製幾盤蚊香。

纈草磨粉,糯米捶軟,置於瓷樽中,再輔以明膠,加之雲母片,增強吸附性,以便塑型。

一併倒入胚體,小火烘焙,被火烤得通紅後,放置冷卻後定型。

幾盤蚊香便製好了,她把蚊香和用纈草根莖在鍋中蒸餾而成的香油放在屋中篋笥裡,預備著什麼時候有了空閒,給蒔花官送去。

-雪襟不喜歡拖欠人情,下值後回到宮女居室,攀上屬於自己的小塌,數了數塌下銀子。大部分銀子都送出宮去了,隻剩零零星星的銀錠子堆在草枕下。再去掉買那幾株天仙子的錢,也就不剩多少了。不能白白拿了彆人的東西,她一咬牙,抓起幾個銀錠子用手帕包起來,藏進袖中,趁著這短短的下值時間,沿著小徑朝荒殿走去。江雪襟來時,院中無人,隻餘一片靜謐,樹影婆娑,春風颯颯。小築的木門半掩著,院子裡放著一隻竹編藤椅,一方木桌,孟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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