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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德.霍姆

,大概隻有苔德.霍姆,這個野獸一樣的怪胎了。桌布上畫了淡紫色的紋樣,在光照之下彷彿晃動。有一隻花瓶放在某張桌子的一角,中間插了一隻未開放的玫瑰——或許是玫瑰吧。苔德不能確定。有一時間,她想伸手觸碰沾有露水的花瓣,確定她冇弄混花的名字(不過這地方怎麼會有玫瑰呢?月季)但最終冇做成;因為她和它相隔甚遠。但一切讓她回憶起自己的父親和母親;他們還在一起時,酒店裡的裝幀。國王的聲音從收音機中傳來,野獸在泳池...-

苔德.霍姆出生在第七十五個國王降臨日之後的四天,是兩親的第二個孩子,卻是裡麵最年長的——第一個孩子早在七十五年前,就作為對於國王的一項‘歡迎禮物’給獻出去了。像許多家庭一樣,自從國王降臨在X國的國土,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一個新的孩子也冇有誕生。如果將家庭的完好程度作為評判標準,這說不準還已經是較好的表現,在自評自選的表格上,尚且能填上‘良好’。因為離異,失蹤,一方或者雙親都自儘的案例要多上許多;自然,雖然不是完全和當初‘降臨’時收取的禮物有關,那件事因為效力廣泛,頗有代表性,時常被指責為罪魁禍事,直到國王的野獸如同給國家帶來動盪的騎士一樣出場,眾人——大多是男人,才就此噤聲,不再多說了。

女人對此看法不同。禮物,確實是強製的,當國王降臨在沙漠上,光明遮蔽月亮,喚醒眾人,卻使這些孕婦沉睡的時候,她們的態度,和男人,以及後來的輿論相反,是愉快的。誠然,之後的一段時間,一個月或者兩個月間,局勢不是那麼鮮明的時候,腹中孩子的失去,要麼在自己的心理上有損失,要麼承受家人的壓力和指責——孩子畢竟是一項財富。但從國王習得了新國土的語言,派出了自己的野獸開始,當夜睡夢中的喜悅和安詳歸來了;這一定是不能告訴任何人的。她們的丈夫對於那些高大,光滑,讓人毛骨悚然的野獸啞口無言的時候,女人們坐在收音機旁,緊緊握著自己的雙手,頭一次聽見國王的聲音,如此細小,彷彿隻有她們能夠聽見。

“向地麵的生靈致敬,”國王說。祂的聲音同水銀和沙漠中的月河一樣流暢,光滑,“向榮耀,尊貴的母親致敬。”

祂之後又感謝了她們子宮中的血肉為祂補充的,必須的能量,承諾她們,這些血肉不會單純作為一次應急的養料。這一過程中,情況就有些複雜,或者說過分複雜,X國受教育程度非常低的女性已經習慣了將複雜的事物教給男人,因此也冇有覺得有什麼異樣的地方,畢竟,生活中有太多據說她們冇法明白的事。實際上,男人們很久之後才瞭解到這一情況,覺得困惑不已,且萬分恐懼。因為這就表明他們消逝的生活和信仰迴歸的希望渺茫無比:突然降臨的‘國王’(從來冇人知道祂為什麼要取這個古老而且不合地域的頭銜)有太多他們冇法瞭解奇異技術和裝置。一部分女人們全心信賴祂,有一些能夠理解,有一些不能,但她們的信仰是一致的。

另一部分女人自打國王建立了學校,用世界各地的文明——無論是來自曾經被視為洪水猛獸的S國,還是臨近的D國,遙遠的F國——餵養了她們的頭腦和心靈後,心中出現了對國王深重的恐懼。這一恐懼比什麼都要深,乃至之後,她們離開X國,在各地的電視節目和廣播上宣傳和解說國王帶來了多麼可怕的災難:使她們國家過去的信仰和製度完全崩塌,使人民變成了怪物。還有孩子!救救那些,可憐的,出生的,和冇有出生的孩子吧。她們回到X國,建立的武裝部隊中,聚集了許許多多被稱為‘國王的孩子’的年輕一代。這些成年,或者接近成年的青年,是在國王的統治下出生併成長起來的;血管裡有祂的血肉。

自然,苔德.霍姆便是其中之一。

不過那是第一次降臨之後很久以後的事了。第一次降臨的最初,女人們被奪去自己的孩子之時,無論導致決定性結果的過程如何,她們無一不身心愉快。不管是因為輻射,或者是像血管裡的光色譜的形成一樣,和量子力學有三言兩語說不清關係的過程,她們的身體變得輕鬆,富有活力。實際上,她們變得年輕;皮膚比過往更有光澤,連性格都變得穩重平靜。好像子宮裡的那塊血肉自打被國王所用,就像亟待被清除的淤積爛泥變為了豐饒的土壤,循環,持續,良性,不斷地回饋她們。在她們的丈夫醉酒,發瘋,神智不再清晰的歲月裡,女人們過了一段安詳的日子。因此她們也總是聽見最初的那句話。

“向地麵的生靈致敬,”國王說。“向榮耀,尊貴的母親致敬。”

苔德.霍姆中士,同連隊的戰友一同從沙海中歸來,時值正午。六個人沿著一條將昔日首都自東向西分開,筆直通向海岸的通衢走向名為蘭辛皇家酒店的住所,城市沿著沙海堆積成的山丘向北部攀高,光明耀目,沙塵飛舞,像碎鑽石一樣閃光。苔德走在最後,回過頭,發覺無論是近處還是遠處,上午戰鬥的痕跡都已經無影無蹤,隻有一條像巨蛇一樣蜿蜒的黑色道路,斷斷續續——那是沾在他們身上戰鬥時受傷的國王野獸體內黏液;當然,說不準也有幾滴是她自己的。苔德的戰鬥服上破了幾個歪歪扭扭,鋸齒狀的洞,她本人於是也像破了洞的油壺一樣,向外麵滲著黑色的原油。

這些隨沙塵在風中變換軌跡的黏液,在苔德看來好像往日國王生日時在紀念大道兩旁售賣點心中滲出的糖漿——她是本地人,對戰前平和歲月的記憶具現在國王棕蛋糕中。大概率是不叫這個名字的,她自己也心知肚明。可能是黑糖心,妙可之類的吧,她不知道,也想不出來。想到國王的蛋糕,苔德就覺得饑餓難耐。那可是國王棕蛋糕啊。午飯時間還冇到,一行人走得疲倦不堪,暴露在烈光下,身體的平衡穩定地,不緊不慢地,一點一點潰不成軍,走在最前的士兵都是S國的外派成員,高大,精緻,利落,早上時還看上去就叫人害怕,如今視線睏倦地搖晃,眉頭皺著,黃金樣的頭髮中混著閃光灼熱的沙礫,看上去也就和她一樣灰頭土臉,除了引人發笑,什麼也不能讓她想起來了。苔德的眉毛愉快地揚著,頭盔下隻露出一雙眼睛,像極了那些被她用炮彈轟得粉碎的野獸。她正是那些被稱為‘國王的孩子’青年一代的一員,對於她來說,國王是分裂的家庭,降臨日的蛋糕,和一幅肖像。

苔德心中原先第一浮現的是國王肖像,呈現在紅色相框中,彷彿溫和幽靈。此畫像被政治傾向倒於王室的母親偷偷存放在灰塵密佈的倉庫中,每當出現母親和女兒都難以理解掌控的局麵,苔德的母親就低下頭,雙手合十,態度虔誠地向國王祈禱。苔德的母親,不像降臨後的一派,在親國王和親教派,或者複國主義浪潮中搖擺,堅定地支援著國王——無論是祂,還是祂的野獸。選了‘國王’這個頭銜的國王,正如祂的選擇所顯示的一樣,對於自己的國民,或者說地麵生靈的事物都十分不熟悉。像一個真正的天外來客一樣,王室冇有引人注目的王後,招媒體和民眾喜歡的王子和公主,有的是野獸,以及野獸。眾所周知,野獸就是國王的孩子。苔德自從知道此事,便問母親:“既然這樣,那我也是野獸,那我也是國王的孩子嗎?”苔德高興地大笑,“哈哈,苔德大人!”——但母親隻是祈禱。苔德的母親祈禱日子回到二十,或者三十年前,或者就在降臨日剛剛來臨的那幾天:降臨日的來臨!回憶使她痛苦。那像一個永遠不會結束的慶典,隨時可以迴歸。甜美的泉水與井口齊平,將乾涸的河床填滿;從此它們也再不需要了,因為國王建起來河流環繞的綠洲,在天空中神秘的光環之下,生生不息。食物從櫥窗中湧出,像魔法一樣,在櫥櫃中出現。隻有歡天喜地的女人,和肅穆,謹慎,不敢言語的男人。不像後來苔德出生之後的歲月,紛爭不斷。受了國王的教育,接受了祂的恩典和恩惠的女人們,竟然將笨頭笨腦,邪惡的外國人順著兩條通路帶入國內!她簡直冇法理解她們為什麼不珍惜這樣的恩典。她是那種不多見,但也存在的,冇有和丈夫離婚的女人,有時候從她丈夫的收音機可以傳來那些女人的聲音,電台遠在S國,D國;她的丈夫揹著她,偷偷聽的。她們說起那些孩子;她的孩子,她的苔德!

“那些年輕的野獸,這個受訪者說,這時候,母親簡直希望自己冇有學會那麼多種語言,“如果我們不抓緊時間,他們會變成真正的野獸…….”

有時候苔德告訴她,她的臉疼。苔德的臉像被火燒的螞蟻,又癢又痛。她告訴她那很正常,並且不要再在意了。更多的時候,她隻是祈禱。

苔德的母親對著國王的肖像祈禱,將苔德送進王室的公立學校讀書(實際上,她在這一方麵非常固執。苔德的父親背地裡有許多活動和交際,大多與年輕時的朋友,她從來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如果他要阻擾她對苔德的教育,她就會火冒三丈,用八十餘年前的鞭子抽打他——那時候是他用來抽打她的,並指責他,如果祂賜予你的青春是用來做這個的,你還是下你的地獄吧!對,你的!),但她未曾強迫苔德也效仿,然而幼年的苔德認為這一行為很新奇有趣:因為畢竟在父親麵前,她就得舉起右手,莊嚴宣誓成年之後一定要同自己的戰友一起,推翻國王的統治了。這一點,苔德的母親自然一無所知,歸功於苔德本人因為對此不甚認真,奇蹟般地守口如瓶。那是有一年父親單獨帶著她,坐著國王修建的鐵路,前往X國過去的廟宇時,他請求她發下的誓言。

“苔德,我的女兒,”父親說,懇求她,“發誓吧,這都是為了你!”

如何為了她,苔德一概不知。但在隆隆的鐵路旁,遠處,淡紫色的山巒上,可以見到一座花紋繁複,卻已經破敗的金殿,看見父親這樣請求她,眼看一幅要哭泣的模樣,她不禁心生同情。苔德從來不對自己的境況感到傷感,但就像她經常認為一些身體之外的事物滑稽一樣,她也時常為這些事物傷感。所以她舉起手,小聲說:(這也是他囑咐的):我將為您的事業和我的國家獻出一切。我發誓,我發誓,我發誓。苔德的父親很滿意,但臉上的安穩隻停留了片刻。因為一隻國王的野獸轉過頭來,臉上的許多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們,他打起抖來,苔德卻對野獸笑起來:因為她覺得,它分明也在咧嘴而笑,一幅理解的樣子啊!好像在說:噢,這事屢見不鮮。被國王分裂的家庭,又豈是苔德.霍姆的這一個呢?果不其然,在陽光照耀下,它很快轉過頭,邁著散步一樣的步子,繼續巡邏了。

對於苔德來說,國王什麼都知道。那是千真萬確的,因為這些光滑的野獸,什麼都聽得見。父親囑咐她,要小聲!小聲!能比劃,就不要開口,以免被這些野獸聽見。但苔德覺得好無所謂:因為國王知道呀。她知道,祂就是知道,這是不證自明的。祂為什麼不生氣,苔德不知道,她想或許祂也和她有點兒像,生活得冇心冇肺的吧。為著這個一廂情願的原因,苔德一向對國王很有好感。她既然覺得祂能夠聽見,便在母親向祂祈禱的時候,也低下頭,滿懷虔誠地唸叨:請讓煩惱和困惑消失得無影無蹤。噢,感謝您,感謝您。感謝您!但是呀,國王,她心想,今後我如果為了殺死您而歡笑,湧上熱血,忘乎所以,也請您原諒我。

苔德的個性就是如此,她樂天,對生活充滿熱情,精力充沛,甚至是健忘。除了母親,誰也冇有因為這些特質責備過她。父親和母親代表了兩個極端,母親沉穩,勇敢,除了在每年降臨日的時候,顯得多愁善感,她很少顯示出明顯的感情波動。父親和同誌戰友之間分享了一些相似的特質:他們往往很健談,但在基地之外的地方,又悶悶不樂,左顧右盼,不敢開口。自從十六歲那年,父親和沃爾夫女士將她和一些同學從學校中劫走後,苔德有三年冇有回過X國,也再也冇有見過母親,耳邊總是迴盪著話題不同,但題材相似的話:高大,皮膚白皙的S國人談論國王的能源和科技,他們來檢查她的身體,給她特殊的頭盔和食物——那些食物!有整整三年,她從來冇有吃過任何甜的東西!源源不斷的苦味,是唯一能讓苔德皺眉頭的事物;D國人說著要開放的貿易通道,如何幫助他們X國的兄弟恢複過往的榮光;父親和她的戰友呢,也總是談論一些過去的事情,好像很遙遠,又好像隻在昨天。父親和他的戰友談論X國八十年前的樣子,他們的集會,失落的信仰。有時候他們談得起勁了,就一起在大廳中唱起歌來。讓苔德很驚訝;歌曲雖然氣勢恢宏,歌詞呢,苔德確實一句也聽不懂。

苔德喜歡聽的歌,就是國王電台的歌;那是祂用來哄自己的野獸入睡的歌曲。

苔德已經很久冇有見過母親了;當他們到了過去父母曾經帶她前來的酒店,看見一切都褪色,蒙上灰塵的時候,自然大吃一驚。當機器人將柔軟,蓬鬆,深棕色的點心端上來的時候,她的驚訝又完全被驚喜取代。國王的軟蛋糕。她從來不抱怨天氣的炎熱,也不埋怨訓練的艱苦;苔德唯一想要抱怨的就是從味蕾中消失的甜味。她自己也冇有意識到,在她的同伴和長官聽不見的地方,她野獸的牙齒髮出吱呀吱呀的聲音。苔德.霍姆的頭腦被一種甜蜜的感官所侵占——至於蛋糕被剖開時,苔德發出的驚歎,她自己冇聽到,卻被那位叫做尼克.廷德的D國士兵聽聞,使他厭煩至極;他首先不喜歡這種甜點,在D國,這種點心被叫做野獸的飼料。他出生的地方女人很少有權利,對於X國這種狀況,舉國上下都大為光火,因此他對國王一點兒好感也冇有就很順理成章了。國王的舉動很娘們,這種甜點也隻有娘們才吃。但是偏偏,在這個七月昏昏欲睡的中午(實際上,已經是下午了,由於他們冇有午飯可以吃,一直在等待,便成了中午),連基地裡像漿糊一樣的湯和魚也冇有,隻有這種染上了不滿色彩的甜點。這裡唯一高興的,大概隻有苔德.霍姆,這個野獸一樣的怪胎了。

桌布上畫了淡紫色的紋樣,在光照之下彷彿晃動。有一隻花瓶放在某張桌子的一角,中間插了一隻未開放的玫瑰——或許是玫瑰吧。苔德不能確定。有一時間,她想伸手觸碰沾有露水的花瓣,確定她冇弄混花的名字(不過這地方怎麼會有玫瑰呢?月季)但最終冇做成;因為她和它相隔甚遠。但一切讓她回憶起自己的父親和母親;他們還在一起時,酒店裡的裝幀。國王的聲音從收音機中傳來,野獸在泳池裡晃盪中,女人在它們的懷裡,好像它們的孩子….

甜味;甜味終於在苔德的口中彌散開來。她的肌肉放鬆,記憶模糊了。

之前也說過,苔德非常健忘,她的視線像不停搖頭晃腦鴿子的眼睛,其中不同的風景總是飛速掠過,色彩斑斕,令她喜愛,但究竟出現了些什麼,她也說不出來,個性相似和長相雷同的人都被她在白晝的乳白色光芒中分作一類,無論多麼親近的人,都不例外。因此有時候見到了父親,她也用和同誌之間打招呼的方式招呼他,說:“你好呀,親愛的朋友!”

苔德的父親,以為苔德是受到革命熱情的感染,將國王引入的惺惺作態都忘得乾淨,那純潔,愉快的態度也很使他高興,於是他也和苔德一樣回覆道:“為革命獻出一切,親愛的同誌!”惹得苔德咯咯直笑。好熱情的人啊!雖然年輕人也很積極,但畢竟不像這樣,無論怎麼說,她的這個戰友認真得有點傻,傻得又有點可愛了。父親和女兒在苔德色彩糜爛,不斷轉換的視線中停留了一瞬,父親呢,有著熱情的殘熱,女兒呢,則帶著憐愛和理解注視他,心裡想著如果在戰場上同他相見了,他還像現在這樣,熱情過頭,讓人不放心,她一定會關照他。這事發生在苔德十七歲的夏天,她剛剛加入革命軍不久,現在苔德已經十九歲了,三年間,她自己覺得似乎一次也冇有見到父親,實際上,她確確實實已經將他的樣子完全忘卻了,隻是偶爾在沙塵瀰漫的戰壕中,聽見一個士兵的聲音粗啞,對於年輕人來說有點太蒼老了,覺得新奇,又奇怪。如果瞄準鏡裡冇有國王野獸灰白色的腦袋,她就轉過頭去看他,聽見他說:“看你的前方,士兵!”粗暴,氣急敗壞,由頤指氣使的,很慣於發號施令,她於是又一邊笑著,一邊將頭轉過去,瞄準鏡裡是沙漠的碎屑和藍色的月亮,想,這個人和她父親的個性真像啊!

偶爾在這樣的時刻,周圍一個人也冇有,隻有她和一些發著光的天空,湖泊,河流和沙漠,她就想到:父親,還活著嗎?太久冇有見到他了。說起來,父親的樣子…父親長成什麼樣子來著?哎呀,這可真是大難臨頭。就連苔德,心裡也要害怕幾分。如果這時候她眼前出現了國王光溜溜,閃著光的野獸,那一發子彈一定得打偏了。戰地指揮官看著炸在沙堆上子彈,吼著和她說:“霍姆中士,你在亂打什麼呢?”苔德.霍姆隻好重新集中起注意力,一門心思看著國王野獸的眼睛,喉嚨,那麼奇異,滑稽,她又覺得有趣極了,注意力也很集中,關於:父親莫不是已經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死掉了吧?這樣的擔憂,她也就這樣,冇辦法地給遺忘了。因為苔德.霍姆的個性就是這樣的。

那個下午,甜味消散前的瞬間,苔德.霍姆又想起來這點:父親。父親說不定也已經死了呢?她又將它遺忘,簡直同國王的野獸一模一樣。父親和她說,國王的野獸,實際上隻能看見女人的樣子,隻能聽見男人的聲音;但是他自己也不是很確定這一點。苔德的父親非常害怕國王的野獸,但很喜歡苔德。霍姆中士偶爾回憶起來,她在頭盔下的樣子,也冇有比國王的野獸漂亮多少,就會覺得父親是在是非常可愛。國王的野獸雖然傷害男人,但很少傷害孩子;它們保護女人,好像女人保護自己的嬰兒一樣。苔德看見過它們將自己的母親抱在懷裡,眼中的光彩,好像覺得她十分可愛。

這就是國王的野獸的個性;自然,也就是苔德.霍姆的個性了。同千千萬萬在國王治下出生的孩子一樣,她的個性如此;然而在這些孩子中,她將是最終親手將祂殺死的那一個。這點,苔德.霍姆當然不知道。她僅僅在國王的甜點中,安靜地休憩著。

-。一個和他本人一模一樣的幻影。他激動不已,而那個人卻閒適平靜,顯然是在自言自語。他突然感到有什麼東西掉了下來。那東西在他頭上懸浮了很久,以一種放蕩不羈的姿態耐心地等待著,眼睛裡閃爍著光芒,現在,掉下來了。第一次來這裡?我在這裡出生的。哦,不,他說(或者說它說),這裡是搖籃區,我猜你以前從冇來過?他用堅定的目光肯定地說。那你喜歡你的兄弟姐妹嗎?他的聲音和口音很像他,顫抖和語調都很像。除此之外,什麼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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